081、夫唯弗居(下)
百年来巴原上最重要的国祭大典日渐临近,国中各城廓都已忙碌起来。w-ww1xi-ao-sh-u-o--co-m主祭之地当然是在巴都城的王宫前,而各城廓都要在同一时间举行祭典,由城主率领百姓陪祭,场面的确可称巴原普天同庆。
恰恰在这时,从赤望丘传出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据说白煞宗主已飞升登天,玄煞大人已出关将正式继任宗主,庆典就在赤望丘宗门道场中举行,日子同样是今年冬至。由于赤望丘前段时间正在各地筹建分宗道场,所以消息很快就由众弟子传遍巴原。
不是说白煞宗主和玄煞大人皆要闭关十年,然后赤望丘的下任宗主才会正式继位吗?如今时间仅仅过去不到半年啊,白煞怎么就已经飞升登天了?
这并不是玄源所说,亦非烈风与志杰二位长老所言,赤望丘的尊长们只是声称白煞已不在人世。不明内情的其他赤望丘弟子,当然不可能像到白煞已被虎娃所斩,既然白煞已经成仙,他们很自然的便认为白煞是飞升登天了,因此对外都是这么宣扬的。
至于星耀,据尊长所言,他已决定追随白煞而去。白煞已飞升登天了,星耀又能怎么追随?他的修为虽不弱,但离成仙还差得很远呢!也有若干好事者喜欢打听究竟,某些赤望丘弟子根据猜测解释,星耀应该是闭了生死关。
所谓生死关并不是某种境界,而是一种誓愿。星耀应是誓追随白煞而去,要么有朝一日飞升登天,要么就在闭关中寿尽殒落,总之是不会再出现于人间了。这让很多人感到很意外,但恰恰是星耀平日的亲信最能理解,他们很清楚白煞在星耀心目中的地位,星耀未尝没有可能做出这种决定。
至于实情如何、人们闻言又怎样震惊,也许并不重要,总之白煞已不在人世。星耀也不会再出现了。
飞升登天,听来就像自古的神话传说。很多人还曾有奢望,设想过赤望丘会不会专门为白煞飞升举行一场庆典,让大家也能亲眼见证仙家是如何登天的。可是消息来得如此突然。白煞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已经偷偷摸摸自行登天而去了?
是不是因为仙家修为玄妙、非世人所能知,白煞原以为要等到十年之后,而当飞升登天的契机真的到来时,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变故?——有很多人如此猜测,但这个意外的变故,也打乱了他们原先的计划。
就算白煞已经飞升登天,赤望丘新宗主继位,巴原上的各大势力当然也要派使祝贺并送上贺礼。可是定的个日子也太近了,路途遥远之地,现在派人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事后补上贺礼。而且各大势力的脑人物,都要去巴都城参加国祭大典,不少人甚至都已经出上路。没法再赶往赤望丘了。
别说是巴原上最顶尖的势力,就算是各地的普通部族领,在冬至那天也是离不开的,同样要在各城廓中参加国祭大典,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谁都派不出最重要的人物前往赤望丘致贺,否则不仅是违诺,也是对巴君以及巴国不敬。
假如五国尚未一统、且白煞还在人间,大家宁可向少务告罪也万万不愿得罪赤望丘,或许宁愿缺席国祭大典。也要想办法赶到赤望丘祝贺。可如今的情况已有了微妙的改变,贺礼肯定是要送的,贺使当然也要派,但能不能赶在冬至那一天就难说了。
巴原各大势力的领当然不是傻子。他们早就听说,国祭大典的司礼是彭铿氏大人,而彭铿氏大人是赤望丘新任宗主玄源煞大人的夫君,按照早就好的计划去参加国祭大典,也不能算不给玄煞大人面子。
国中百姓、各部族领都决定如期参加国祭大典;而赶往赤望丘参加新任宗主升座庆典的,则是各大宗门的高人修士。
为何玄源如此决定。虎娃反而认为是个好主意?因为这才是一派修炼传承宗门应有的样子,以往白煞星耀所执掌的赤望丘反而不正常。无论玄源有没有这个能力,她也无意成为另一个白煞,赤望丘的改变,就从她正式继任宗主的这一天开始。
从某种意义上说,正因为有玄源的存在,才保住了赤望丘的宗门传承,也守护了白额氏族人的安宁。假如没有她,虎娃与白煞、星耀之间的冲突最终会演化成什么局面,会不会给赤望丘以及白额氏族人带来灭顶之灾,这是谁都没有办法预料的事情。
玄源痛恨白煞,否则当初也不会离山出走。这世上有不少人,曾因种种际遇而痛恨他人,但当他们终于处在同样的位置后,往往就会成为自己曾经所痛恨的那种人。但是玄源却不会,这便是大成修士的心境。
可以说除了虎娃、命煞、伯劳、长龄之外,巴原上不论已成名的、还是人所不知的高人以及各宗门修士,在今年冬至则齐聚赤望丘。
伯劳和长龄当然会参加国祭大典,这两位高人与少务以及巴国的关系非同一般,在虎娃缺席的这些年,他们还曾经分别代替虎娃为国祭大典司礼,至于虎娃更是本次大典的司礼之人。而命煞的身份却很特殊,她不仅是少务所立的“圣后”,如今已成为国祭之神。
少务在传令各城廓筹备这场国祭大典时,便下达君令,按照当年的承诺,正式奉命煞为国祭之神,位列太昊之后、盐兆之前。也就是说从今年的国祭大典开始,少务率群臣与百姓所祭奉的神灵中,就已经包括了命煞。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从仪式上来讲,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在以往的大典中,少昊和盐兆当然都是不可能到场的,皆是国君率众向天而祭。但今年的大典命煞需不需要到场、假如她来了的话,又应该坐在什么位置?
难道要把命煞请到祭坛上坐着,左右空出相应的一片地方象征太昊与盐兆,然后让少务率领群臣与百姓对她跪拜献祭?祭神、祭天之酒,原先都是由司礼大人斟好,再交由国君洒于地上。那么这次大典,是不是要让虎娃倒酒、然后由少务亲自端着杯子跪献命煞本人呢?
祭典在那个年代极其重要,更何况是国祭大典呢,它代表了礼法正统与大义名份,任何一个细节都有着特别的象征意义,绝不可随意乱来。而负责典礼程序的,应当就是学正大人彭铿氏,其他人也不敢乱吱声啊!
其实少务下令正式奉命煞为国祭之神,并将其位列盐兆之前,就已经背负了巨大的压力。“圣后”的称号虽尊荣无比,但算起来毕竟也是少务名义上的正妃,他不仅将自己的王妃当神灵供起来,而且还供在了祖宗前面,恐会招来无尽的骂声啊。
幸亏少务的贤君之名早已远扬,一统巴原后更是威望鼎盛,尚能压得住场面,否则这样的君令根本就得不到各地的遵行。命煞的地位与修为,也令很多人敢怒不敢言,但大家难免都会在私下里非议。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这场大典的仪式设计不当,就连司职者也会背上骂名。
幸亏少务有个好兄弟虎娃,而虎娃恰好担任了巴国学正,让虎娃负责制定国祭大典的仪式,也是转移了少务的部分压力。这件事可是太难办了,若大典仪式设计得让命煞不满意,那就是得罪了国祭之神;可一味牵就命煞的意思,而让百姓不满,那就不仅是得罪国君了,亦是开罪了国中万民。
这个担子,如今除了虎娃恐怕谁也接不过来,难怪少务坚决请求虎娃一定要为国祭大典司礼,别人根本干不了,哪怕伯劳或长龄也不行。
虎娃虽然从未去过学正官署理事,但并非不会当官。他处理问题的手段很简单,直接派了副学正侯冈去孟盈丘当面问命煞——您想怎么办?国祭大典数百年来已有定例,仪式的每个程序都很清楚。而今年这么重要的典礼恰恰因为多了您这位国祭之神,所以有点麻烦了。
虎娃让命煞自己解决这个麻烦!也只有他才敢这么说话。
论身份,虎娃并不怕命煞“圣后”以及孟盈丘宗主的名头;论修为,虎娃已是九境三转,更在命煞之上,用不着再忌惮她;就算比世俗间的势力与影响,如今的虎娃恐怕不弱于她这位所谓的“国祭之神”。
可少务所奉的国祭之神,偏偏是命煞而非虎娃。虎娃愿不愿意当这个国祭之神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却是另一回事。对高人而言,凡事不能只看眼前的果,更要看当初的因。
想当初命煞对后廪提出这个要求时,她已是孟盈丘宗主,而虎娃不过是个在蛮荒中玩石头的小屁孩。
而如今时间仅仅过去了不到二十年,虎娃便已踏过了世人所谓的登天之径,而命煞还是命煞。也不能说命煞的修为毫无精进,至少已从化境八转修至化境九转圆满。这对于她这等高人而言已经很不错了,登天之径之无比艰辛,不可能人人都是虎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