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六章 为你，千千万万遍
“时间只剩下十秒钟了。”星空之中，古一负手而立，背后神剑沉浮，剑眉星目，宛若星空剑神。
远处黑色的雷海沉浮，九十六个剑神般的人物，正在里面饱受折磨，但是古一的目光却是一片的平静。
“准备后事吧。”他缓缓的说着，声音不高不低。
手中剑同时抬起，刚刚那样的灭世之剑，再度的在他的背后形成。
黑色的狂雷之中，那些饱受折磨的长老们也是睁开了眼睛，双眸中充满了痛苦，还有饱受痛苦之后产生的杀意。
而在他们背后，那始终手拉着手，却从来没有出过手，仿佛置身事外，实际上却是已经来到了地球内部，只是在星空中留下了两个假身的林萧和灵儿，睁开了眼睛。
他们手拉着手来到了古一的身后，古一没有见礼。
剑已起手，便是剑神的巅峰，这样的时刻，自然不能够轻易收招。
剑宗也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这些剑宗的长老们都心里清楚。
不需要什么各种礼节参拜，不该做的事情，只要做了，就是死。
除了那些事情之外，他们做什么东西，只要他们欢喜，即便是剑宗的宗主，也不会主动的干预。
更何况是这样的时候，灵儿自然也不会出去打扰。
她的目光只是淡淡的落在了那巨大的阿旁宫上，轻启朱唇。
“众长老听令，脱困之后，列缚剑诀，我要你们一举将这些传说之人镇压。”
朱唇轻启，声音依旧那么的婉转动听。
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在地球上引起了极大的恐慌。
人们死死的盯着那屏幕上的灵儿，看着这个从来没有出手，但是一眼便能看出的实权人物，现在开始了倒数。
每一个数字的声音念出，都仿佛是催命的亡魂之音一般。
那是死神的脚步，那是毁灭的丧钟。
对于修为高低已经有了概念的他们，实在是想不出，他们还有什么办法，来逃脱这次毁灭的命运。
百万生魂祭献，只是困住了这些家伙五分钟。
那么之后呢？
他们又该如何？
此时此刻，他们满心的恐惧。
但是好在，没有人投降。
因为，之前那舰队之中，传出的声音，点燃了他们的热血。
也因为，此刻，在城堡中的每一个房间里，升起的红旗，给了他们勇气。
人心这种东西，可能在一瞬间动摇。
但是也可能因为某些东西，坚持一生。
它能坚硬如铁，也能温柔如水。
它能滚烫如火，也能寒冷如冰。
此时此刻，红旗在前，这些人有全都是没有异心的，有些信仰便是已经坚定。
只是，生死终究是人世间最大的恐惧。
能够面对便已经是莫大的勇气，大多数人，在知道了命运之后，不去逃避，便已经是英雄了。
反抗，那不知道是怎样的痛苦。
抗衡，不知道需要怎样的力量。
这种时刻，最难的，便是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了。
上下皆有离别之痛，而自己，大多正走在大路中央。
历尽千辛万苦，可能刚刚走到巅峰，此刻却要承受一切尽是虚无的痛苦。
一个个浑身颤抖，满眼泪痕。
老人和小孩反倒是好一点。
老人已经走过了繁华一生，该体验的都体验了，该走上的巅峰都已经走了，该吃的苦都已经体验了，他们反倒是更加有一死的勇气。
而至于孩子，来到世界之上，这世界的上的痛苦还没有品尝太多，于是便不至于生出必须征服一番的欲望。
世界上的好也没有体会太多，便不会生出深入骨髓的眷恋。
世界上，都说童言无忌。
人世间，都传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听着耳边的倒数声，中年人就算是强装镇定，但是绝大多数，终究是心如乱麻。
他们很想痛哭，很想大笑。
却，不敢，也没有力气。
其实，他们也有很多话要说。
只是强硬的克制，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力气，所以，他们双唇颤抖，却是很难说出话来。
那个抱着女儿的妈妈就是如此。
她用自己的最后的温柔将小女孩紧紧的露在怀里，想要用自己柔软的身体，替小女孩抵挡那可怕的命运。
即便是，可能连一秒钟都抵挡不了。
但是，能够多一层，那么，便多一层。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为了做这件事情，她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勇气。
以至于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的空白，她什么东西都听不到了。
脑海之中，只有那动听如同空谷黄鹂鸣翠，却又恐怖如同天罚雷鸣一般的倒数声。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就连怀中，她那用尽了一切，想要守护的女孩，什么时候消失的，都没有感受到。
只是当那倒数的声音终于消失，她大喊了一声寻寻不要怕，有妈妈在，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的时候，才看到了自己的怀中已经空空如也。
寻寻，她的女儿，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那恐怖的打击，也没有如期而降。
没有天雷勾地火，没有海啸吞没世界。
没有外星人落在地上大肆屠杀。
没有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什么都没有。
就连寻寻也都消失了。
她猛地抬起头，目眦尽裂：“寻寻，你到哪里去了？！”
鲜血，无声的顺着她的喉管流下，带着腥气和滚烫的温度。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耳朵，也流出了血。
这个女人，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便是刚才也没有如此的恐惧。
那能够毁灭掉世界的倒数声，也没有现在，在耳边响起的熟悉声音，更加让人悲伤。
“妈妈，我想，守护大家。”
这是寻寻的声音。
言简意赅。
妈妈知道了自己的孩子为什么消失了的原因。
她紧紧的握住了双拳，指甲陷进了肉里。
钻心的痛苦升起，但是却比不上心里的痛。
为什么呢？她这样问自己。
为什么自己想不到呢？
是因为生活的重担压垮了自己吗？
是因为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弃自己而去，让自己变得痴笨呆傻了吗？
为什么呢？为什么一个孩子都能够想到的事情，自己不能够想到呢？
为什么呢？自己应该是想到了吧！可是自己不这么选择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原来，我是，这么的自私。”她忽然用自己流血的双手捂住了脸颊，鲜血弄花了她还算可爱的脸，谴责，一下一下的戳中她的心房。
是啊，无论用什么借口。
她的智力都是要比孩子更高的。
她其实想到了的。
但是她又不经意间，或者说是本能般的遗忘了。
是的，她不想让寻寻死。
也不想要自己死。
即便是他马上就知道了自己要死。
但是依旧想要多活一秒钟。
哪怕是百分之一秒也好。
这是本能替他们做的选择。
这是人类作为的动物的本能。
在刚才那样的紧急情况下，平时承受了太多的她，只能够选择自己的本能。
但是，就是那一瞬间的屈从本能，便让她输了。
她输的彻彻底底。
“寻寻，妈妈，对不起你。”她张开嘴，却不能够发出声音，嘴唇只能无声的蠕动。
而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大吼声。
“寻寻！美美！寻寻！美美！你们有没有事情！”
“寻寻！是我，我是爸爸啊！你们在哪里？”
“美美，你还在吗？”
“我们，我们活下来了！”
“我们，活下来了啊！”
焦急的声音四下传开，那是叫做美美的女人熟悉的声音。
她知道，外面正在呼唤，寻找的男人，是自己的男人。
嗯，曾经是。
她曾经倾心于他，为了他，本来出身于大家族的她，不惜珠胎暗结。
但是，在约定好私奔的那一天，这个男人，因为一千万，抛弃了他们娘俩，奔赴了所谓的大好前程。
她一气之下，挺着肚子离家出走。
于是含辛茹苦十年。
她恨死了这个男人。
她现在，真的不想要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女儿都死了！你还活着！
你这个自私的家伙，最应该死的，难道不是你吗？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好人不长命！
你这个混蛋，这个时候你还来找我们做什么？！
“美美，寻寻，你们还活着吗？！开门！我是爸爸！”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打断了美美的思绪，也不知道是因为想要痛骂这个男人也好，想要为女儿问个问什么也好。
美美鬼使神差般的打开了大门。
一个男人欣喜若狂的跌了进来。
“美美，你还没死，太好了，寻寻呢？”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望着近在眼前的脸庞，美美却是一阵的恍惚。
当年英俊的他，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幅油腻的样子？
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吗？
美美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一阵的恶心，她猛地推开了这个曾经委身的男人，疲惫的坐在了地上。
最爱的女儿已经离去。
曾经爱过，曾经恨过的男人，已经看不出当年的半点模样。
这样的一生，或许还不如死掉。
美美低下头，眼泪一对一双的落了下来。
“我刚刚以为这个世界毁灭了，所以问了两重山一个问题。于是我找来了这。”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着，美美忽然堵住了耳朵，不想再听。
望着美美这番动作，男人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本来还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是此刻却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的喉头滚动了几下，最后，只是变作了三个字。
“对不起。”
只有三个字对不起，没有交代当年的原因，也没有交代来这里的目的。
说完这三个字之后，男人便开始融化。
金色的光芒在女人的眼前一闪而逝，让她忽地站起了身来。
她呆呆的看着眼前已经消失无踪的男人，愣住了。
当啷一声。
一块玉佩落地。
女人低头望去。
玉佩苍翠碧绿，是上乘的美玉。
是当年她给他的定情信物。
十年了，他一直带在身上吗？
美美的心里一软，弯腰捡了起来，发现了在玉佩的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
一张玉佩大小的字条，写不了多少字。
但是足以交代一段刻骨铭心的情义。
了了几眼看罢，女人大哭。
“我原谅你了。”她冲着空中轻声说着，声音宛若少女。
“只是，你们爷俩，都是英雄了！就这样让我痛苦的过一生吗？”
眼泪划过，打湿了字条上最后的几个字。
好好活下去。
周牧之。
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