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殷雨蒙的痛苦
其实萧烈所谓的尸骨被渔民打捞上来的故事根本禁不起推敲，但如何发现尸骨和信物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燕天宇的儿女死了，死于刺客之手。
若刺客真是燕天宇派去的，怎么可能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女下手？
要知道，他们三兄弟想要生儿育女有多困难！
外人根本无法体会到他们面对自己儿女时那种含在口里怕化了，恨不得藏起来的珍惜心理。
在得知燕天宇的一双儿女死于刺客之手时，燕天风就明白了真相。
什么本命年要大办寿宴，否则会大祸临头？
什么行刺？
什么受伤？
一切只不过都是燕天下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除掉燕天宇的儿子！
燕天风心很凉，如果燕天下能对燕天宇下死手，那么下一个要对付的必然是自己！
他同意萧烈提出的合作不是因为他有野心，而是因为他要自保！
这些天，燕天下眼皮一直跳，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胡悠悠的下落一直没有查到，而民间的谣言也如同咳嗽一般，越想压制就越咳得更加剧烈。
更甚至已经流传出燕天下无法生育，必将断子绝孙的话来。
断子绝孙？！这话如同扎在燕天下心头的一根针，让他时刻疼痛着，无法介怀。
他陡然想起了华神医介绍来的师兄，那位姓薛的神医所说的话，若是有什么可以调节体内经脉的神药，或许孩子还有救，否则的话，只怕最多再熬三个月……
调节体内经脉的神药……往生果吗？
燕天下抓着毛笔的手陡然收紧，任凭毛笔上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染了写好的字，可他却如同没看见般，久久没有动作。
凤都国是岛国，位于大冶朝的南边，即便是冬季也从不下雪。
可今年却在刚进腊月的时候气温就急剧下降，一场雨夹雪的降临，让凤都国的百姓们感受到了往年从未有过的寒冷。
依然翠绿的树叶上雨水凝结成冰，有顽皮的孩童将树叶上的冰扣下来，冰上连叶子的脉络都印的清清楚楚，如同一片水晶树叶般晶莹剔透。
天还未亮，一位老者便披衣站在窗前，看着灰蒙蒙的窗外神情凝重。
有下人神情恭敬的站在他身后，等了半晌轻声道：“侯爷，该上朝了。”
“嗯。”老者应了一声，依然站在原地未动。
下人还想再催，就听到老者长长叹了口气：“要变天了。告诉小姐，别忘了加衣服。”
“是！”下人恭敬的应道。
当日，在老者出门上朝之后，清早一辆马车疾驰而出，直奔福神坛。
福神坛每逢初一十五便会人格外多，大家都信奉月初和月中是祈福最好的日子。
见到福神坛正门人头涌动，长长的队伍竟然排到了山腰处。
赶车的车夫低声询问：“小姐，人太多了，过不去。”
坐在马车里的殷雨蒙将车帘掀开一条缝望了望，柔声道：“从后山上去。”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掉头离开。
福神坛后院，国师凤七居住的院落位于正中。
东厢房内，烟雾缭绕，有一股好闻的檀香味儿，让人在一呼一吸间便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闻到这股熟悉的香味，殷雨蒙慌乱的心这才镇定下来。
可看到国师满头的白发，往棋盘上落子的迟缓动作，她还是忍不住心酸的叫了一声：“师父！”
国师抬眸望向她，叹了口气，“你不该来。”
“都到这个时候了，我怎么可能不来？师父，我可是您的亲传弟子！”殷雨蒙哽咽道。
国师沉默了一会儿，将手指间夹着的棋子放下：“他要的只是我离开，与你们无关。”
“陛下怎能这样对你？”殷雨蒙替国师委屈。
师父都已经一百多岁的人了，还每日为凤都国操劳，一日都没有清闲过。
陛下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以凤都国国运祈福的名义，逼迫国师远赴仙岛呢？
再说了，虽然传说国师便是在仙岛习得的仙术可为民祈福，但具体仙岛在哪里谁都不知道。
说不定，仙岛压根就不存在！
殷雨蒙想到这里，心里更加难过：“师父，要不然弟子代替您去吧！”
“陛下不会允许。”国师淡淡说道。
这一次，燕天下是下定了决心让自己离开凤都国。
甚至，有可能已经做好了打算让自己再也回不来。
装了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下去了吗？
对于这个结果，国师丝毫不意外。
甚至他还有点惊讶，以燕天下偏激霸道的性格，竟然能容忍自己这么久。
看着面前眼中含泪的小姑娘，他缓缓叹了口气：“回去吧！”
“师父！”殷雨蒙焦急的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国师闭上眼：“回去吧！师父不怪你！你若真的关心师父，日后每逢初一十五，别忘记给为师上柱香就行。”
殷雨蒙的眼泪顿时流了出来。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跪下朝国师磕了个头，深深的忘了国师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是的！就算自己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而且师父这样的高人，岂会看不明白陛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只是，就算师父说了不怪自己，她还是忍不住心痛。
她不明白，为什么陛下非要让自己的父亲来负责配合国师的一切需求。这样自己的父亲岂不是相当于谋害国师的帮凶？这让自己情何以堪？
昨日在她知道消息的时候，就曾经去问过父亲为何不找个理由推脱了这个差事。
父亲当时很无奈的说：“如今陛下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已经找由头罢免了好几个帮福神坛办过事的官员，还抄了两位大臣的家。若是我真的推脱了，只怕陛下会立即起疑，到时候咱们侯府就会大祸临头。雨蒙，你要记住，如今咱们侯府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若是陛下想要收回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就算你是国师的亲传弟子，为父也只能选择忠于陛下！”
虽然父亲的语气很无奈，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心疼和怜惜，可是殷雨蒙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选择站在师父那边，只怕父亲会毫不犹豫的鱼自己断绝父女关系。
这就是现实！
残酷的现实！
失魂落魄的离开福神坛，殷雨蒙坐在马车上发呆。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笑话。
人前，她是国师的亲传弟子，似乎高高在上，又颇受陛下的重视；而人后，国师并未教给她多少本事，而陛下也只是表面上对自己很宠爱，私下里并不亲厚，甚至有些防备疏离。
在家里，她是最受宠的女儿，吃穿用度比兄弟姐妹们都要好，可私下里，兄弟姐妹们也因此和她有了隔阂，以至于她做什么都常常是孤身一人。
殷雨蒙觉得好累。
这些荣光原本就不是她想要的，而是众人强加于她身上的。
可是给了她之后呢？却相当于让她孤身一人站在高台上，犹如架在火上烤一般。
若是她愚笨一些，什么都不去想，傻傻享受当前的一切也就罢了，可她又偏偏不是个笨的，看透了这些虚假荣光背后的真相。
好痛苦！
“小姐，回侯府吗？”车夫隔着车门帘问道。
殷雨蒙回过神，声音有些飘忽：“不！停车！”
车夫也没多问，立即将马车停在了路边。
殷雨蒙掀开车帘下了车，径自朝一条小路走去。
车夫吓了一跳，连忙追过去：“小姐，您要去哪儿？”
“别跟过来！我想自己走走。”殷雨蒙头也没回，丢下一句话后便继续朝前走去。
车夫停住脚步，抬头看她走的方向是去往福神坛后山，便没有跟上去。
很快，殷雨蒙便消失在车夫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