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闻烟睁开了眼,眼睛红得厉害,她感觉脸颊眼睛哪都很烫,但唯独身体很冷。
  在床边吊了液体,医生准备扎针,看着那锋利的针头闻烟瞬间清醒了不少,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缩。
  “不要怕。”谭叙深手轻轻覆盖在她眼睛上。
  眼前一片黑暗,闻烟随之感觉到手背一阵疼痛,但很短暂,马上就不疼了,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一共三瓶,这瓶完了换这瓶,全部结束的时候拔了就行。”医生指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明天还得输一天,这是一天的药,剩下的我明天再带过来。”
  “谢谢,麻烦您了。”谭叙深拿起桌子上的药看了看。
  “不用客气,林阿姨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吓坏了。”医生笑了笑,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那我就先回诊所了,有事再打电话给我,离得挺近,过来也方便。”
  林阿姨就是帮谭叙深打扫这间房子的人,虽然他外公外婆去世了,但江淑因不想让房子落灰,这么多年,林阿姨一直帮忙打扫。
  “好,谢谢,我送您下去。”谭叙深看了闻烟一眼,又看向易阳,“在这里看着姐姐,我马上就回来。”
  “知道了爸爸。”易阳搬着凳子坐在闻烟床边,安静地看着滴落的液体,不吵不闹。
  医生收拾完东西合上箱子,但看到额温枪落下了,他正准备放进去,但余光注意到谭叙深的脸色,就抬手在他额头上测了一下。
  “谭先生,你也发烧了,要不要一起吊个点滴?”医生看着显示的数字,38.1c
  谭叙深微愣,早上起来确实不太舒服,他以为是没有睡好所以头疼乏力,但看到她那么烫,身体的不舒服就被忘了。
  闻烟睫毛微动,往那边扫了一眼,又缓缓合上了。
  “没关系,不用了。”谭叙深很多年没有吊过点滴了,而且,不方便照顾她。
  “爸爸,我可以照顾你和姐姐的。”易阳走过来抓着谭叙深的大手。
  “小朋友真乖。”医生笑着摸了摸易阳的头,然后又打开药箱拿出几服药,“这是退烧药你先吃着,明天我再把药一起拿过来。”
  “好,谢谢了。”谭叙深轻笑。
  送医生离开后,谭叙深将毛巾换了又为她敷上,易阳在旁边的凳子上乖乖坐着。
  “先把药吃了再睡。”谭叙深把水杯放在旁边柜子上,手托着闻烟的背将她扶起来。
  有胶囊,有药片,还有冲剂,闻烟看着谭叙深手里的药,感觉舌苔蔓延出一阵苦。
  “先吃这几片。”谭叙深坐在床边,试了试水温,把胶囊递给她。
  闻烟仰头,喝了一大口水,避免药片沾到舌头赶紧咽了。
  “这个不苦,是甜的。”谭叙深将冲剂的杯子放到她唇边。
  闻烟慢慢接过来,依旧皱着眉,就算是甜的,但只要跟药沾上关系,总是怪怪的。
  她还是大口大口地喝下去了。
  “再喝一点。”谭叙深又递过来一杯清水,看着她吃药的样子轻笑,简直和易阳一模一样。
  闻烟喝了两口,将口腔里那股药味咽下去,正准备继续躺下,忽然发现唇边忽然多了一颗糖。
  视线低垂着,闻烟目光落在那颗糖上,糖衣很漂亮。
  她抬头扫了一眼谭叙深,没动。
  嘴角挂着笑,谭叙深将糖放在她唇边。
  “爸爸,我也要吃糖。”易阳从凳子上跳下来。
  听到易阳的声音,闻烟不再僵持,头微微前倾,含下了。
  然后无力地躺了回去。
  舌尖像羽毛似的扫过指腹,留下一阵温热和细密的痒,谭叙深看着她躺下,缓缓收回了手。
  “走,我们出去。”想让闻烟好好休息,谭叙深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给易阳,拉着去了隔壁房间,“你在这里玩,不要吵到姐姐。”
  “好,那我下楼把水粉拿上来。”易阳的画到一半,医生来了。
  “我帮你拿,不要乱跑。”谭叙深怕他上下楼摔倒。
  “好,知道啦。”易阳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
  到了楼下,谭叙深接了杯温水,将医生刚才开的退烧药吃了,然后拿着易阳的水粉上楼。
  南方的冬天时常阴云连绵的,最近天气却很好。推开隔壁的门,他将窗帘拉开一半,阳光照了进来。
  谭叙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很烫,但她好像睡着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将另一瓶液体帮她换上。
  退烧药里好像有安眠嗜睡的成分,谭叙深坐在椅子上渐渐困了,但始终不放心,他出去抽了两根烟又进来。
  一直到输液结束,闻烟都没有醒,睡得昏昏沉沉的。
  谭叙深手伸到被子里,她身上冒了很多汗,额头还是很烫。
  “冷……”
  低声的喃喃,谭叙深没有听清楚,他低头伏在她唇边:“什么?”
  闻烟蹙着眉心,睡得很不安稳:“冷…”
  这次,谭叙深听清楚了,注视着她苍白的脸色,他犹豫了片刻,掀开被子躺在了床上,轻轻抱着她。
  她身上的睡衣已经被汗浸湿了,谭叙深心里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还不退烧。
  闻烟还在意识不清地喊着冷,谭叙深的手臂又收紧了一分,手情不自禁地在她眉眼摩挲,想将她的难受抚平。
  久违的熟悉气息,是淡淡的奶味,谭叙深埋在她的颈窝,对她的愧疚似乎永远也无法平复。
  这次是他太冲动了,什么都没计划好就把她带来,害得她又生病了。
  躺在床上,还有鼻间熟悉的气息,谭叙深的困意再也撑不住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闻烟睁开眼睛缓了好久,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意识渐渐清醒,她感觉腰上有一条强劲有力的手臂。
  嘴里好像还残留着糖的甜腻,睡意朦胧中那些不清晰的画面也涌上了脑海,好像有人一直握着她的手,也一直抚摸着她的额头。
  想到这里,闻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身体也轻松了不少。
  原本打算今天早上五点起床,趁着他还在睡,她悄悄离开,但没想到发烧了,睡得不省人事。
  如果没记错的话,医生说他也生病了。
  腰上那条手臂连睡觉都抱得很紧,闻烟一直没动,过了片刻,她微微翻了个身面对着他。
  面对面这么近的距离,闻烟呼吸忽然变得沉重,她屏着呼吸,过了片刻平复下来。
  沉默地注视着他的脸,闻烟缓缓抬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很烫。
  睡梦中感觉到轻盈的触碰,谭叙深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第一反应就是去摸闻烟的额头。
  还好退烧了。
  “醒了?”谭叙深舒了一口气,心也跟着落下来,这时才感觉到头痛欲裂,他皱了皱眉却又温柔地看着闻烟,“饿不饿?我去做饭。”
  这一系列的动作,还有他脸上未褪下去的紧张和难受,闻烟不知道怎么了,平静的眼底忽然有点酸。
  “没胃口。”闻烟移开了视线,想推开他,但感觉身上没什么力气。
  “少吃一点。”谭叙深感觉头好像比睡觉前更疼了,轻飘飘地又很沉重,“你再休息一会儿,做好了叫你。”
  谭叙深掀开被子下了床,但腿刚落到地上有些软,差点没站稳。
  他从外面接了杯水放到床边的柜子上,才离开。
  他身上也冒了很多汗,刚走出房间还很冷,谭叙深打开隔壁的门,灯亮着,易阳躺在床上睡着了,他走近帮他盖好被子,然后下楼。
  .
  闻烟躺在床上,只开了一盏夜灯,虽然睡了一天但还是没什么力气,没过多久她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半年,每晚都很难入睡,就算睡着了也会做很多梦,醒来后更累。
  没想到生病倒是让她睡了个好觉。
  半梦半醒间,闻烟听到门打开了,她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然后感觉到床轻微的陷落,额头上有温热的触感。
  闻烟缓缓睁开了眼睛,原以为是谭叙深来叫她吃饭,但面前的却是易阳。
  “对不起姐姐,我把你吵醒了。”易阳跪坐在床上,连忙收回了手。
  昏暗的光线下,闻烟看到易阳脸上还带着压痕,明显是刚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的,说话还带着黏音。
  “没有,很早就醒了。”闻烟笑着把灯打开,然后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姐姐感觉好点了吗?”易阳从口袋里拿出谭叙深给他的两颗糖,自己吃了一颗,给了闻烟一颗。
  “好多了,这两天不要太靠近我,小心传染给你。”她和谭叙深都发烧了,闻烟担心小孩子抵抗力更弱。
  “宝宝很强壮的哦!”易阳一脸得意。
  闻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依旧没什么力气。
  “爸爸去哪了?”易阳刚睡醒就来了闻烟房间,还以为谭叙深会在这里。
  “在楼下做饭。”闻烟垂下了眼皮,没多说什么。
  “那我们下楼吃饭吧。”易阳坐在床边,脚还够不着地。
  “你先下去吧,姐姐洗个脸。”一天下来,闻烟还没有洗漱,而且感觉身上出了很多汗非常不舒服。
  “那我等姐姐。”易阳笑着露出两颗空空的门牙。
  “好,那你自己先玩一会儿。”
  闻烟简单洗漱了一下,没敢洗澡,一天没吃饭她怕晕倒。
  谭叙深按照食谱简单煮了个汤,准备上楼叫他们,却发现他们一起下来了。
  “姐姐小心。”
  易阳抓着闻烟的手,分不清谁扶着谁,谭叙深站在楼下嘴角轻扬。
  “好点了吗?”谭叙深走到闻烟面前。
  “嗯。”闻烟视线从他脸上扫过,很快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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