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没法心软
方天穆的感情定格了在七岁。
他憎恨这个世界，觉得所有人都虚伪而恶心。在知道妈妈为什么不把脸上的疤去掉那一瞬间，再次产生厌世的感觉。
他觉得这个世界脏兮兮，所有人都戴着虚伪的面具，他再也不允许任何人触碰他，靠近他。
后来有一天，养了八年的coco在他睡着时窝在他的身旁，柔软的毛蹭在他手臂上。他醒过来之后，眼睛也不眨地把它摔死了。
那一年他才十岁。所有人都指责他的残忍，却没有人关心一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有人都在说，那么可爱的狗狗，忠诚得就像家人一样，为什么要杀害它呢？你心里有病就去看啊，做什么拿只小狗来出气……
他也恨自己手上沾了coco的血，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心底的暴戾。所以他尽可能地避免与任何事物接触，他怕自己会再起杀心。
方天穆的声音很慢很低。
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这些往事，除了家里的那些长辈们，没有人知道他经历过这些残忍的事情。
随着他渐渐长大，随着他崭露头角，长辈们以为年幼时那桩惨案已经过去了。
可是，能过去的，从来都只有时间。他把记忆刻进骨子里，时刻提醒他，这世界始终虚伪得让人作呕。
如果不是舒沉婉，他会觉得自己这种状态根本无所谓。他也可以戴着冰冷虚伪的面具，和冰冷虚伪的心脏，一直生活到死去的那天。
可是她让他有了再次拥抱温暖的渴望，她温热了他的心脏，却狠心地又把他推开。
于是日日夜夜，在想而不得的时刻，他有好几次，都起过把她杀死的冲动。就像家里养的coco，杀死了，它就会永远停留在那里。它逃不掉，也不会知道他的残忍，反正他的动作快，手起刀落就能一命呜呼。
舒沉婉没有打断方天穆，认真地听他讲述完悲惨的童年经历。
“方先生，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解释你的异于常人的行为吗？”
“沉婉，你不要怨我。很多时候，我做的事情都不是出于我的真心。”方天穆说：“这世界上我最珍惜你，我永远也不想伤害你。但你待我不好，我就会生气。我生气，就很难控制住情绪。沉婉，你不要恨我。”
这个人的性格缺失比元进琛要严重得多。严格来分析，方天穆这种状态已经可以用神经病来形容了。如果不是他掩饰得好，背景又强大，真应该直接送去精神病院关起来的，否则也不知道他哪天会突然发疯跑出去乱砍人。
她深吸一口气，并不打算刺激他。
“我不恨你。”她的声音也很轻，“方先生，我理解你。”
那么小就遭遇那样惨无人道的事情，是个正常人都会受不住。更何况方天穆那时候才七岁啊，这么想想，他似乎还挺可怜的，他那些奇怪的举动，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她以前是不是对他太残忍了些……
等等！
她为什么要觉得他可怜？
明明是她更可怜好不好？！刚刚从京海赶来临溪镇，连口气都没喘均匀，就被方天穆骗到这里来，听他诉说所谓的悲惨经历。
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听了这些话固然会心软。可是心软的前提，是要建立在彼此有情义的份上。
她现在和方天穆连朋友都算上！以前她就刻意疏远他，俩人关系迈进一大步进阶成朋友，还是因为方天穆舍弃生命也要救她的时候。
可是那样的同生共死，也是他一人编织出来的骗局，如何让她对他心软？
“对于你的故事，我没资格说什么同情的话。但你真的病了，你应该面对自己，把病治好吧。”
她没有经历过方天穆那样阴暗丑陋的往事，所以她只能浮于表面地同情他几句，却不能对他的偏执感同身受。
她扪心自问，如果她也遇到像方天穆那样的事。在七岁的年纪，在已经有独立思维以及羞耻心的年纪，被人剥光衣服关在窄小的牢笼里，能不能这么平静地活下来？
她或许做不到像方天穆这般强大，靠着冷酷的面具来保护和伪装自己。她也许会放弃一些尊严，乖乖地配合医生治疗。哪怕长大后性格会有些缺失，但绝对做不到像方天穆这般，不近人情。
因为，她从小到大，都太渴望友情了。
她提议让方天穆把病治好，不是讽刺他，只是把自己代入到那个被绑架的小孩身上去，配合心理治疗，才能最终的出路啊。
方天穆突然抓起桌上的牛排刀，逼视着舒沉婉，“你也认为我有病？所以你才会一直避开我，对不对？你和那些人一样，觉得我虚伪矫情？”
他一身阴沉沉的戾气毫不掩饰地向外释放着，舒沉婉吓得不轻。她觉得如果她说出任何不中听的话，他的刀肯定会朝她的心脏刺来。
本来，这是个多么优雅的男人啊。不管他内心深处是如何的神经质，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就像个无欲无求的神仙人物。
是她不好，解开他的心房，释放出了他心底的魔鬼？
“没有。”小命要紧，舒沉婉放下手中的筷子，此时再美味的食物也变得毫无吸引力了，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曾经把你当作好朋友。如果你之前对我的保护和关切，没有掺杂算计和阴谋，我们也许会成为无话不好谈的知己。”
方天穆愣了愣，手上毫无意识地握紧那把牛排刀。刀锋割破掌心，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
头顶的太阳有些刺眼，却不及她眼底的万分之一的光亮，刺得他心脏越发疼痛。
“穆爷！”明越冲过来，第一眼看向方天穆身旁一地的鲜血。第二眼，就看到他手上那把小刀……
明越惊诧地朝舒沉婉看了看，不知道想起什么，眼底升腾起不满来。
“舒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你对穆爷心里有气，但也不应该这样来伤他。你就仗着他对你狠不下心来，所以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你知不知道，他这几天一直在吃药。有时候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就盼着你能来看他一眼，哪怕不能帮忙治病，至少宽宽他的心……”
方天穆冷声道：“闭嘴，你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