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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节

  裴文宣见李蓉回府,愣了脸回来,再一次掀起马车车帘。
  苏容卿知道他是一个人回来,冷淡抬眼:“裴侍郎有何赐教?”
  裴文宣温和笑了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了口:“苏侍郎,在下得提醒您一句,您身上这香是內侍用的,还望苏侍郎记得。”
  苏容卿目光骤冷,裴文宣笑着一颔首,算作行礼,而后将手中帘子抬手一放,隔绝了和里面人的面容,便高兴转身离开。
  等他追上李蓉时,面上已是春风得意的模样,李蓉看见他这笑容,不由得有些奇怪:“你同他说了什么?”
  “啊?没什么。”裴文宣笑起来,“就夸了夸他身上的香挺好闻的。”
  李蓉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裴文宣是个狗鼻子,苏容卿佩前世的香,她都闻到了,他不可能没闻到。
  她沉默保平安,过了片刻,她刻意转了话题:“你这么大摇大摆呆在公主府,不怕人看见吗?”
  “今日特别情况,我早让人提前清场了,现下府中只有内院和我的人还在外活动。”
  裴文宣迅速解答了李蓉的问题,不等李蓉再问,就继续道:“折子已经递入内阁,今夜应当会传到陛下手里。户部那边你也放心,钱永远不够用,陛下要征钱不容易,他发不了钱给秦临。殿下放心。”
  两人说着,一起走到了内院房间里,刚进屋中,裴文宣便侧过身来,挡住了李蓉的去路。
  “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
  李蓉听到他严肃的口吻,一时有些害怕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就直觉自己仿佛做错了事儿,故作镇定立在原地,随后就看裴文宣伸出手来,将手放在她面容上,语调里带着怜惜和审问:“她打疼你了么?”
  第137章 打秋风
  李蓉听到这话, 便知裴文宣问的是华乐。她满不在意笑笑:“就刮到一下, 我哪儿能真让她打了?”
  裴文宣倒也没说话, 他瞧着她,片刻后, 他低下头去,轻轻吻在她伤口上。
  那吻带了些痒, 让李蓉整个人颤了颤,不由得退了一步。
  她一退, 裴文宣就跟上前来, 顺势将她压在了门板上,用唇划过她的面容, 落在她的唇上。
  他揽了她的腰, 恨不得将人揉在骨血里。李蓉察觉他的力道,轻轻推了推他,含糊道:“还要进宫呢。”
  裴文宣知道她的意思, 只要折子到了宫里,她就得入宫去找李明,要是这时候留下点什么痕迹出来,到时候也说不清楚。
  于是他直起身来,将人在怀里抱紧了, 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受委屈了。”
  “这哪儿算什么委屈?”李蓉笑起来,她抬手戳了戳裴文宣的肩,“我还以为你要问苏容卿呢?”
  听到苏容卿的名字,裴文宣冷哼了一声, 低头狠狠亲了她一口:“还敢说?”
  “一见你,就一股子怪味儿。”
  “你这什么狗鼻子?”李蓉笑出声来,“在马车外面也闻得出来?”
  她靠苏容卿近闻出来不奇怪,裴文宣一见面就闻出来,这就有些骇人了。
  但裴文宣嗅觉灵敏至此,她也不奇怪,毕竟裴文宣擅长调香,若是嗅觉不敏锐,也学不会这个。
  裴文宣板着脸不说话,李蓉知道他是有些生气,便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解释道:“我在马车上装睡,他就给我盖了件衣服,”说着,她面露哀切,靠到裴文宣胸口,“裴哥哥,我脏了,怎么办啊?”
  裴文宣被她逗笑了,低头亲了她一口:“脏了?来,哥哥给你洗洗。”
  两人笑着打闹了片刻,从门口闹到床上,裴文宣知道宫里的消息时刻会来,也没做得太过,等到末了,他身上也就脱了件外衣,衣衫完整,李蓉弯在他胸口靠着,好似人都散了。
  裴文宣起身去取了水,给她擦了汗,她汗也不多,缓了片刻,便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
  裴文宣躺在她身侧,抬手顺抚着她的手臂,让她感觉自己还在身边,他思量着道:“苏容卿去找你做什么?”
  “他怕华乐吃亏,”李蓉懒洋洋出声,“你都猜得出我算计人,他毕竟跟了我这么久,能猜不出来?”
  裴文宣动作一缓,但在李蓉察觉之前,他又继续抚上她的头发,平和道:“他怕也是担心你在柔妃和华乐手下吃亏吧?她们这么千辛万苦想把你提到督查司去,怕也是存了要想办法把你杀陈厚照的事儿和太子扯上关系的意思。你落到他们手里,谁心里都不安。”
  李蓉没说话,她闭着眼睛,裴文宣垂下眼眸,低声道:“我本也是想立刻过去的,但我怕扰了你的布局,所以我把事儿都安排好……”
  “你做得很好。”
  李蓉抬手握住他的手,将人往前几分,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你不需要同我解释这些,你做的就是我想要的。”
  裴文宣没说话,李蓉靠在他身前,便给了他极大的安抚。
  “我没有第一时间过去,”裴文宣叹了口气,“心里愧疚。”
  李蓉伸手揽了他的腰。
  她其实也知道,他不仅仅是愧疚,他还害怕。
  害怕自己又晚了一步,害怕自己没有苏容卿给的多,害怕自己没有苏容卿做得好。
  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道理说得多了,可这人世间大部分人,都是道理比谁都明白,可所有的伤口,都只能靠事件和经历来改变。
  她不说话,就抱着裴文宣,裴文宣想了想,知道再谈这些也矫情,便换了个话题询问:“你同他有谈些什么吗?”
  “我问了他能不能停手。”
  李蓉叹了口气:“他要做这些,最主要是信不过川儿,若是他能和我们一起辅佐川儿登基,那便容易得多。”
  “他如何说呢?”
  裴文宣早知了答案,问得漫不经心。
  “自然是不允的,”李蓉懒洋洋回答,“他说所有君主都不会放过世家,他没有路可以选。”
  “他最好的路,就是辅佐肃王。肃王寒门出身,萧肃又没什么能力,登基之后必然依赖于世家。他如今年仅十一岁,等两年后登基,也就是个十三岁的嫩娃娃,到时候去母留子,再看他听不听话。听话就留下,不听话,等生了孩子再换一个奶娃娃就是了。”
  李蓉说着,淡道:“算盘打得好得很。”
  裴文宣得了这话,点点头:“那也不必强求。他与我们不一样,也没什么选择。”
  “哪里是没有选择?”李蓉笑了一声,“不过是舍不得手里的利益罢了。”
  裴文宣没有说话,他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殿下,苏氏与上官氏裴氏不同,上官氏本就是八姓末流,而裴氏也是寒门,两者是依托于皇室,才走到如今,所以我们没有太多选择,无论是换太子,还是接受政令,损失都相差无几。可苏氏不一样,它乃江南望族之首,这些百年世家,莫说皇子的更替,这么几百年来,就连朝代更替,都不曾伤筋动骨。”
  “所以呢?”李蓉虽然问,却知道裴文宣是在说什么,她苦笑了一声,“无论苏容卿争与不争,苏氏和其他氏族中的大部分人,都不会退。与其让川儿登基走到那一步,倒不如直接先废了川儿,以免有更大损失是吗?”
  裴文宣没有说话,李蓉转头看他,似笑非笑:“你倒是善解人意得很,不是不喜欢他吗,一天天帮他说什么好话?”
  “我是不喜欢他,”裴文宣温和笑了笑,抬手梳理了她额边乱发,“可我希望殿下觉得,这世上有许多人喜欢你。”
  他想让李蓉看到一个更好、更温暖的世界,不愿她将每一件事,都想得格外偏激。
  这世上太多人教会她如何以恶意揣摩他人,他却想教她睁眼寻找这世间所有可能的美好。
  哪怕这个人是苏容卿。
  李蓉知道他的意思,她伸过手去,抱着裴文宣,在他怀里懒懒撒娇。
  “我知道裴哥哥最好了。”
  裴文宣笑起来,看着面前越发爱撒娇的姑娘,低头亲了亲她:“你知道就好。”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静兰的声音:“殿下,宫里的消息来了,陛下已经看了折子,皇后娘娘赶过去吵了。”
  李蓉听到这话,赶紧起身,吩咐静兰道:“备马车,我这就入宫去。”
  说着,裴文宣也站起来,他帮着她整理衣物,李蓉快速打扮好,转头吩咐他:“你也别在公主府久呆,回去吧。”
  裴文宣苦笑了一下,应道:“知道了。”
  李蓉见他似乎是不开心,垫起脚亲了她一口,算作安抚,拿了自己的小扇,便提步走了出去。
  一出房间,李蓉顿时收了在裴文宣面前那份娇俏,领着人走出去,一面往前,一面询问静兰道:“皇后娘娘去做什么问了吗?”
  “说了,”静兰跟着李蓉,掀了马车车帘让李蓉入内,低声开口,“皇后娘娘是为着您的事儿过去了,怕是要在宫里吵起来。”
  李蓉点了点头,没多说,她母亲一遇到他们姐弟的事儿,就极为强硬。
  李蓉拿了小镜子,看了一下脸上的伤,然后急急进了宫里。
  李明没想到李蓉会夜里入宫,正和上官玥吵着,听到李蓉来了,还是上官玥先反应过来,她吸了吸鼻子,故作平稳道:“让殿下先进来吧。”
  李蓉在外面酝酿了一会儿,随后便带了五分愤怒五分委屈走了进来。
  上官玥见李蓉入内,首先便看到了她脸上的血痕,她实在按耐不住,转头就看向李明,低喝出声:“陛下你看看蓉儿脸上是什么!你还敢说无事吗?!”
  李明看到李蓉脸上的血痕,一时也僵住了,李蓉知道自己母亲闹过了,她跪下身来,恭敬道:“见过父皇。”
  “平乐,你这么晚入宫,是有何事啊?”
  李明装作对之前的事儿一无所知,闭口不谈。李蓉神色平静,淡道:“儿臣入宫,是为同父亲商讨督查司如今查案一事。”
  李明沉默了片刻,他本以为李蓉还是会哭闹着进来,没想到李蓉如此平稳,他缓了片刻后,慢慢道:“那……皇后你先退下吧,朕同平乐聊聊,自会给平乐一个公道。”
  上官玥看了李蓉一眼,又看了皇帝一眼,她见李蓉似乎也是不想她在这里的模样,便也不做停留,吸了吸鼻子,起身离开了去。
  等上官玥走了,李明赶紧上前去,扶起李蓉道:“平乐,你这是怎么了,同父皇好好说说。”
  “父皇应当听说了,”李蓉克制着怒气,抬眼道,“今日华乐带人上了我府中,和儿臣府兵起了冲突,当众殴打于我,儿臣休养到现在,才刚刚缓过来,这就入宫了。”
  “华乐竟然这样对你?”李明故作愤怒,“朕这就把她叫过来,好好骂骂她。”
  “父皇,”李蓉抬眼看他,冷静道,“儿臣的事,是小事,儿臣如今进宫,也不是为了这么点事儿,儿臣来这里,是担心,若诚弟如此行事,督查司怕是保不住了呀。”
  李明听到李蓉的话,他顿了顿动作,方才缓慢道:“你说的保不住,是指什么?
  “父皇,华乐如此行事,她今日入的是我府中。若换一位大臣,她在对方只是涉案情况下在府中殴打大臣,父皇觉得这事儿能这么了吗?”
  “退一步说,”李蓉继续道,“今日若不是我,换任何一位大臣,父皇以为,华乐能把对方从府中带走吗?怕督查司的人,都得折在那。”
  “这怎么可能,”李明笑起来,“你太多虑了。”
  “父皇,”李蓉神色平淡,“督查司,是儿臣一手建立,其艰难儿臣比任何人都清楚。儿臣身为公主,太子长姐,皇后之女,背靠上官氏,查案过程尚且遇刺杀险阻无数,以华乐如此做事,怕是危险重重。”
  “儿臣就问,这世家大族,谁受得了华乐这一巴掌?”
  李明不说话,他思忱着李蓉的话,李蓉继续道:“儿臣知道父皇不信任儿臣。儿臣建立督查司的初衷,固然有儿臣的私心,但在此之外,也是希望朝廷之中,能有人辖制世家之权力。如今儿臣虽然离开了督查司,但督查司始终是儿臣的心血,”李蓉说得有些难过,“若就这么没了,儿臣心里过去啊。”
  “你说得也有道理。”
  李明思虑着道:“那依你的意思,是让华乐作风收敛一些,日后不要如此强硬?”
  “华乐该硬的时候,还是要硬,但不能如此羞辱人的脸面,”李蓉郑重道,“除此之外,父皇还需再在督查司加派人手,一来保证柔妃等人的安全,二来,督查司做事,也有底气。这世家手中都有自己的府兵,若华乐压不住人,怕是提人都提不出来,更别办案。”
  李明听李蓉的话,便知她中间的暗示。
  以前督查司只需要这么点人,是因为李蓉有面子,世家就算不敬她,也要敬李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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