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杀人雨
将近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再次看到丁勉，程素心觉得这男孩有了些改变，身子变得强壮了些，肩膀宽了些，眉宇间自信了些，以前五官总是挤在一起，愁眉苦脸的模样，如今也舒展开了许多，甚至那一句“素心姐”，让她有种如浴春风的感觉。
程素心实在想象不到，这段时间少年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唐龙望向侯松，笑道：“这位小友认识素心认识？”
侯松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庄主，之前在寻缘大会……”
他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几乎细若蚊丝，显然是用了某种传音秘术。
唐龙若有所思。
只是听到侯松说程素心传授了此子车轮拳法后，这位活了将近一百岁的老人破天荒有些汗颜，毕竟他很清楚那套自己所创的拳法到底有多么鸡肋，到如今，甚至都已经从外门弟子的基础功法中剔除。
“老侯啊，你这人还是太死脑筋了，这小友为我们治好了一个未来有望成为炼体七境的武道胚子，就凭这份功劳，你哪怕偷偷传授他一门山庄顶级功法都不过分，到了这个时候，何必还讲究这些条条框框？现在好了吧，倒是让我欠了两个人的债。”
唐龙传音摇头叹息。
侯松苦笑连连。
他自然不敢说这套拳法是自己的亲传弟子刘奇耍了极不光彩的小手段，传授给丁勉的，和他的本意完全大相径庭，这话要是说出去，以老庄主刚正的本性，即便不把刘奇逐出山庄，日后多半也不会重点培养他嫡传弟子了。
赵刚和丁勉就坐后，宴席继续开始。
空灵散人摸不清这位赵屠夫的底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借着酒劲，明说了当初自己对唐龙的救命之恩，但也没说一定要啥回报，而是拐外抹角了半天，然后就扯到了那颗淬体果。
相信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空灵散人的话内之音。
唐龙觉得这果子今天多半是留不住了，既然空灵散人先开了这个口，他就干脆送出去得了，至少赵刚这边，你就算要找麻烦，也该去找空灵散人的麻烦，和自己无关。
“当年若非空灵散人，我这条命怕是早被那蛮荒巨兽给吞了……这杯酒，我敬你。”
唐龙举起杯子。
空灵散人摆了摆手，笑道：“那时候我也只是顺手而为之，你不用记在心里。”
“这怎么可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看散人身旁这位小友，根骨之佳，百年难得一遇，若是那颗淬体果用在此子身上，相比对其以后的大道收益颇丰。”唐龙笑着说道。
空灵散人心里乐开了花，但嘴上却正色道：“淬体果这么珍贵，怎么好意思呢？”
“再珍贵，也比不上恩公的救命之恩。”唐龙摇了摇头，实则心在滴血。
这淬体果，他本来有两个打算。
一是在自己炼体七境踏入瓶颈的时候服用，哪怕增加百分之一的破境概率，说什么也得试试。
毕竟炼体八境，在阴阳界几乎可以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呼风唤雨来形容了。
二是若自己迟迟到达不了炼体七境瓶颈，那就把淬体果送给刘奇，至少这么多后生之中，他的炼体资质最佳，来山庄不到一年，已突破了炼体四境，修炼速度堪称恐怖，淬体果赠予他，兴许才能发挥其最大的效果。
但，眼下既然老瞎子开口了，唐龙心中纵然再不舍，也只能忍痛割爱。
“既然他不好意思要，那就给我好了。”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众人一愣，全都看向站起身，嬉皮笑脸的赵屠夫。
赵刚笑眯眯道：“大家都是敞亮人，当初我指点了你唐龙一手，这恩情必须还，正好这位老大爷高风亮节，不屑于你这淬体果……那正好，送给我吧。”
“啊，这……”
唐龙哑然，随即看向老瞎子。
养气功夫绝佳的老瞎子，也终于有些养不住了，嘴角抽搐了几下后，示沙哑着嗓子笑道：“不过既然庄主一番好意，这果子我还是收下吧。”
“喂，之前你明明说不要的！”赵刚很不高兴。
“现在老瞎子又想要了，还望道友成全。”空灵散人笑着说道。
“成全个屁！”赵刚大怒，指着一旁丁勉，“这是老子专门送给他的礼物，你现在抢了，是几个意思？”
老瞎子正欲开口，一旁的小胖却是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来到丁勉面前，笑着说道：“丁勉，我们算朋友吗？”
丁勉摇头：“不算。”
小胖故意露出难过之色，可怜兮兮道：“半个也不算？”
“你觉得呢？”丁勉笑道。
当初在细水镇两人作为近邻，虽然偶尔吵吵闹闹，但丁勉真心觉得这小胖子不坏，也真心把他当成朋友。
只是之后从赵屠夫嘴中得知，小胖让老瞎子暗杀自己后，他就对这个邻居彻底失望了。
即便当初因为那个女生的原因，自己没有把真相告知于他，但只是为这个就杀人，他丁勉觉得这绝不是一个男孩能做出来的。
“当年你母亲突然发病，找我家借了五千块，你可还记得？”小胖忽然道。
丁勉皱了皱眉，道：“最后钱已经还你们了。”
“钱是还了，但当时若没有这五千块救急，你母亲的命能抱住么？”小胖皮笑肉不笑，“你自己好好想想。”
丁勉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他对赵刚道：“淬体果，归他了。”
赵刚一拍脑袋，唉声叹气，感慨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唐龙见事情尘埃落定，松了口气，又对赵刚道：“恩公，山庄内还有一些上乘的功法，若是这位小友需要……”
“不需要，你那些破功法，白送老子都不稀罕！”赵刚对地上啐了一口。
老庄主尴尬不已。
*
之后，宴席结束，唐龙极力挽留赵刚二人，希望能多住几晚，赵刚不耐烦地拒绝，但丁勉想了想，还是决定再住一晚上。
主要他想着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去见见程素心这位姐姐。
又好巧不巧，突然下起了暴雨，赵刚这种存在自然不惧雷雨，甚至如果他想，都能直接让雨强行停住，但考虑到白云塔路途遥远，丁勉毕竟还是肉眼凡胎，自己又快飞升了，改变太多天力终究不太好，便勉强答应住下。
当晚不等丁勉出门，程素心居然就先找过来了，这位温婉女子也不在乎住在附近师兄弟妹的指指点点，背后嚼舌，大大方方的进入了丁勉的屋子，两人促膝长谈，毫无生涩感，仿佛真的是一对亲姐弟一般。
程素心告辞的时候，已过三更，她刚走出门外，就看到雨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雨水淋湿全身，目光冰冷，宛如一头沉积许久，即将爆发的野兽。
“刘师弟，你来这做什么？”
程素心脸色微变，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刘奇咧嘴一笑：
“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