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怜（二）

  刘欢揉头发的动作慢了些，“现在的工作不好？”
  “好。”林一平的声音闷闷地从胸中传来。
  “那——”刘欢认真地为他苦恼着，她揪着林一平的头发在手指上转，“你不喜欢？”
  喜欢？明明是十分常见熟悉的词语，可却第一次听到有人问他，他喜不喜欢他的工作，林一平半晌才答道，“不知道。”
  刘欢看过去，他今天真的好像个孩子，迷茫的，脆弱的孩子，惹人怜爱的孩子……
  “你有多喜欢广告？”他抬起眼问道，这一次，他不是面试官，更像个求知的孩子。
  “也谈不上很喜欢啊，”刘欢想起来，眼底又星星点点地亮起来，“只是误打误撞进了这个行业，认识的人好玩，做的事情也有意思，也觉得是有意义，有价值的，想一直做下去……”
  说起来她又滔滔不绝了，林一平的头枕在刘欢胸上，听着她扑通扑通的心跳，说来悲凉又平常，他这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觉得心脏为之跳动的事情，它，只是一直在跳动罢了。
  “……哎呀，说回你，你为什么要换工作啊？”刘欢终于回过神来，关切地问。
  “我爷爷生病了，他想让我回去接班……我最合适……所有人都这么觉得，”林一平笑了下，“连我也这么觉得。”
  刘欢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林一平头上摸着抠着，“只是对于这个位置来说，你是最适合的，但是对于你来说，不一定这个工作是最适合的……对吧？他们这么觉得，是因为他们没有站在你的角度考虑啊，他们是站在那个位置，或者说，站在家族？集团？的角度考虑了……”
  刘欢慢慢地，一顿一顿地说着她的想法，十分个人的想法，林一平从没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过，“……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你爸爸有一点点自私，他不想接班，为什么就觉得你会想呢……唉，你家人也好奇怪啊，怎么都不想接，我看很多有钱人家里争产就争得很厉害，于欣家里就是那样，哇，从小开始斗……”
  “我爷爷下面就我一个，爷爷是兄弟多，但大多是想着要多点股份，坐着等钱收的，谁能带他们挣钱他们就选谁。晚辈里是有几个有能力的，但身世资历能力都还不够服众，没能力的，反倒怕了他们有野心，那才是折腾，折腾钱，折腾公司……”林一平和往常一样，耐心地详尽地解释着。
  “好累啊，”刘欢听着就觉得累，一个人顾好自己都很累了，他还要去管这么多人，“你爷爷也很累吧。”
  “我爸小时候爷爷奶奶忙，他是自己长大的，我不一样，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那时候我妈去了m国，我爸去山里了，爷爷奶奶把我带在身边，他们也忙，开会见客户也带着我……我陪了他一个星期，他真的老了，一天比一天老，他以前老是让我回去，我总是想着还早，还早，一下子，就晚了……”林一平突然有了倾吐欲，那些过往压下去的未说出口的话，不自觉地便在刘欢面前说了出来，他也讶异，他原来可以是个话多的人。
  刘欢听着听着，就困了。她真的撑不住了，她今天上了一天班，林一平的嗓音很好听，他的痛苦和烦恼也很真诚和深刻，只是，她真的好困，林一平不困的吗？她更紧地抱住了林一平，让他依偎在她柔软的胸里，她轻轻蹭了蹭他的脑袋，“不要想这么多先，回去陪你爷爷吧，这个是最重要的，其他都不重要，慢慢来，会找到的……”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困意，仿佛下一秒就要睡去，又轻又软，“我还是认为人是自由的，在这个选择和那个选择之间，还有好多选择的。”
  空气安静了一会，半晌，林一平的声音轻轻响起，“欢欢，你知道我现在的工作是什么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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