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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狼跃至南阳跟前, 抬起爪子拍了下来,尘土飞扬。南阳往后瞥了眼,见主使的魔修一动不动, 并无上前的意思, 便知道魔修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们喜欢慢慢虐杀敌人,认为一刀毙命的事不够痛快, 为此不知多少次在占尽上风的情况下被翻盘。
但吐槽归吐槽,魔修这种做法也给了他们回旋的余地。他且战且退, 拉开距离,牵制住了魔狼的动作, 为队友争取机会。
叶舟凝眉思索,魔修在此地布下结界,显然是想把他们来个瓮中捉鳖,然而退回山中实不可取,白壁山地势复杂, 他们拿到的地图不过一角,即便今日脱身,敌人的数目不知几许,前有狼后有虎, 迟早会被消耗完战力。
还是得想办法突出重围,只要能够离开结界, 众人便可分散四逃, 东洲毕竟是冲霄宗的地方, 但凡有一人逃脱, 便可将这里的事报与宗门知晓。如此,他们就算死亦有价值。
他想着,复杂地往身后瞥了眼,应当是他猜错了吧,若是她,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弟子们送死,可当时的那个女人分明是救了他们……不不,不要想了,他的眼睛微微一暗,旁人终究是靠不住的,修行在己身。
叶舟阖了阖眼,不再胡思乱想,集中精神分析魔修的情况,很快找出了他们防御最薄弱之处,断然道:“跟我突围!”
“是。”冲霄宗的弟子已非昔日阿蒙,叶舟一朝左侧冲了过去,他们即刻跟上,武修在前强攻,法修掩护辅助,阵修和符修则使出百般手段牵制魔修,配合得十分默契。
混在人群中的殷渺渺顿时升起一股奇妙的成就感:磨难是考验,也是机缘,他们正飞速成长着,假以时日,或许会超过他们也说不定。
眼看离开的契机就在面前,众弟子虽然疲乏不已,却依然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竟然硬生生地在魔修中撕开一道口子。
两个阵修被护卫在队伍中间,被赋予了破阵的重担。叶舟道:“你们什么都不必想,只管破阵,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们。”
“叶师兄……”两个阵修的眼中水光闪现。
叶舟打断了他们:“还不快开始!”
“是。”他们抑制住了情绪,摒弃头脑中的种种杂念,霎时间,外物消散,眼中只剩下了阵法的灵力流动。
然而,其他人的心里实不乐观。
南阳身上的衣袍被魔狼的利爪撕得七零八落,手臂和大腿上被划出一道又一道伤口,鲜血淋漓。血腥气飘散开来,诱使魔狼更加兴奋,猩红的双瞳里流露出浓烈的杀意,攻击也愈发密集疯狂起来。
“拂羽师兄,不必管我。”谢雪勉力撑住身体,不容置喙道,“你去帮南阳。”
“好。”拂羽分得清轻重缓急,当下腾出手来,催生培育多年的嗜血妖藤,粗壮猩红的藤蔓飞快生长,如一条巨蟒钻入地底,精准无误地冲到了魔狼身下破土而出,一下子绞住了它的身体。
妖藤上长满了倒刺,魔狼吃痛挣扎,却反被绞得更紧,刺钩钻得更深,疯狂地吸收起魔狼体内的魔气和血气来。
这是嗜血妖藤最大的特征,喜食血肉,能消魔气,还能分泌毒素,与其说是灵植,不如称之为妖植更妥当。
众人没想到一向温文儒雅的拂羽居然会养着这等凶物,一时侧目。
“干什么?”当事人挥了挥袍袖,神色自若,“医毒不分家,全看怎么使,我有些凶狠的小家伙,很奇怪吗?”
其他人飞快摇了摇头,唯叶舟道:“小心反噬。”
“我知道,要不然不会现在才放它出来。”拂羽凝重了神色,心有分寸。
而南阳有了妖藤的帮助,寻得了空隙,一举刺穿了魔狼的心脏。它庞大的身躯缓缓倾倒,发出闷闷的重响。
“可恶!”失了魔狼的魔修怒不可遏,鬼魅般掠身近前,疯狂地攻击起了南阳。
他难以招架,姿态十分狼狈。
拂羽却不敢再用妖藤,只以翠叶迎敌,勉强坚持了下来:“快!”
破阵的修士鬓边全是汗,可连擦一擦的时间都没有,手上忙个不停,慢慢破解着结界。
叶舟护守在他们身侧,心中升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抚摸着左手指,试图缓解焦虑,同时再度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想找出这股感觉的来源。
弟子们对付的普通魔修来势汹汹,像是恨不得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与南阳对峙的金丹魔修失去了魔狼后亲自上阵,看起来气急败坏,但攻击并不暴烈,仿佛并不担心他们逃跑。
可明明……他正想着,耳畔传来一个弟子欣喜的声音:“破了!”
灵纹徐徐推开,露出来时的道路,士气顿时为之一振。
南阳头也不回地说:“谢雪带人走。”
队伍里的伤患太多,谢雪也很清楚自己身受重伤,留下只是拖累,故而不曾推辞,强撑着走了出去。
被打了个岔,叶舟便失去了方才的感觉,见拂羽帮衬着南阳,自己便缀在了队伍的最后。恰在此时,唯一的金丹魔修嘴角勾起,狂风呼啸而来,吹得南阳和拂羽连连后退,跌入了破损的结界后面。
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本能地知道不好,想要稳住身形,可是太迟了。地面骤然亮起白光,眼前的场景倏忽变幻,下一刻,众人出现在了陌生的地方,阴风测测,乌云压顶,不远处,柳问惊愕地问:“你们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
叶舟的心沉到谷底,终于知道方才不妙的感觉从何而来——此地不仅有四队,还有五六十个筑基魔修,以及七八个金丹修士。他们的脚边,堆着好些个人头,其中就有带他们来的王师叔及月影商号的人。
屠杀营地的是什么人,不言而喻。
一时间,气氛凝如胶质。
“陷阱……”拂羽苦笑着,神色颓然,“居然是个陷阱。”
故意布下结界误导他们,让他们以为破开阵法既能逃脱,可是,真正的瓮就隐藏在那里,等着他们傻乎乎地跳下去。
都说魔修性子乖张暴虐,以屠杀为乐,容易发狂,如今看来,金丹魔修与常人无异,甚至计谋更胜一筹。
柳问看着满面惊愕的队友,基本猜了个囫囵,跟着苦笑起来。他带领四队的人躲开了数次危险,不久便靠近了扭曲阵法的源头,当时他心有所感,阻拦众人前行,然而金丹修士的感知非筑基能想象,很快察觉到了他们,出手捉拿。
他原本还奇怪对方为何不立刻动手,偏要派实力相当的魔修钝刀子割肉,现在才知道还有后招。
“看来都在这里了。”领头的金丹修士大笑一声,“没浪费我的一番安排,如何,这个见面礼你们可还喜欢?”
众人看看笼罩于头顶的阵法,再看看虎视眈眈的魔修,无一人开口。半晌,谢雪挺直脊背,冷笑道:“废话少说,要打便打,我等纵然不敌,亦死战到最后一刻。”
她清冽的嗓音彻响天际,唤醒了弟子们的骄傲与斗志,愤愤道:“正是,要打便打,我等不惧!”
“这个小娘们倒是个硬骨头。”一个鬼脸魔修哈哈大笑,“你放心,我们可舍不得你这样漂亮的女人那么快死,总得叫我等爽快爽快才好。”
众女修的脸一下子铁青无比,她们都很清楚,身为女修,若不幸落于敌手,通常会沦落到比男修凄惨百倍的境地。
但这次,她们并不孤单。立在前面,似乎是副手的魔修撩开风帽,露出了张阴阳脸,左边丑陋无比,爬满黑斑,右边光洁如玉,柳眉樱唇,是个女修。她的目光滴溜溜地朝着四美转了圈,咯咯一笑:“那好,这几个男人归我了。”
于是,其他人的脸色也黑了。
“就凭你个死婆娘?”柳问该硬气的时候绝不客气,冷嘲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得性,丑成这样还要出来丢人现眼,你怕不是眼瞎?”
不得不说,战前叫阵十分有道理,柳问一顿羞辱送上,气得那个女修面孔扭曲,又大大提升了一波己方的士气。
“就是,丑八婆,不要脸!”
“你们这群歪魔邪道,一定不得好死!!”
“吾等死了也要拖你们垫背!”
大家不约而同地骂了起来,反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死,痛骂一顿出口恶气也是好的。
好些个魔修被气得七窍生烟,只是顾及领头者未曾出手,不敢抢先而已。那阴阳脸的女修恼羞成怒:“还不能动手吗?”
领头者扫了她一眼,不阴不阳地说:“据我所知,此次冲霄宗来的共有一百人,算上这些……”他抬起脚尖,踢了踢割下的头颅,“也不足一百五十人,想要进无常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要十个人头,你们可别为了玩虐,误了大事。”
他的话提醒了血气上头的魔修,虐杀道修固然令他们兴奋,但比起进入无常山的大事来,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阴阳脸女修惋惜地看着对面几个容貌出众的男人,下了狠心:“我等明白,请大人放心。”
“很好。”领头魔修勾起唇角,“去吧。”
短短几个字,开启了困住野兽的囚笼,魔修们为着凑足人头,放弃了折磨,各自施展出最狠厉的手段,以求立刻置人于死地。
阴阳脸的女修记恨柳问的羞辱,头一个就找他算账,手上套着的骨爪闪着森然的绿光,分明是淬了剧毒。柳问自知绝不是她的对手,哪敢正面硬抗,忙不迭要躲。
说来也奇怪,按照对方的攻势,往东边闪躲才是最佳路线,可柳问心里却有了奇异的预感,告诉他往北边去最安全。他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自己的直觉,硬生生改变步伐,一头朝着北面栽了下去。
摔倒的地方是一个女修的裙下,雪白的裙幅上绣着一支粉嫩的桃花。
生机在此?他不解地抬起头,对上了女子意味深长地眼神:“你的《六感经》挺灵的啊。”
他心头一跳,却见幽幽的蓝火翩然落下,如秋夜流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