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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鲛珠听起来像是鲛珠的进阶版, 然而它们其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鲛珠是一种极其珍贵的珍珠,有静气凝神、提升打坐效率、防止走火入魔的作用, 只存在于常人到达不了的深海, 多由鲛人一族采得,与人类交易, 故名鲛珠。
而碧海鲛珠, 则是修为高深的鲛人死去后, 心脏凝出的碧珠。里面藏有鲛人的力量, 可以使佩戴的人在水下行动自如, 不受水压的影响, 甚至能够自由呼吸, 堪称水战的神器。
如此妙物, 人类自然趋之若鹜。早年间,曾有人修组织过猎杀鲛人的行动,然而, 死的鲛人里, 拥有鲛珠的少之又少,又惹出了鲛人一族的仇恨,出海的渔民十去无归。
万水阁建立后, 两族的矛盾略有缓解, 人类不再猎杀鲛人,而是选择与他们交易。可是,碧海鲛珠对于鲛人来说也是难得的至宝,能够帮助后代进阶——或者说, 这原本就是鲛人一族传承后代的方式,怎会轻易卖给人类?
因此,碧海鲛珠的数目十分稀少,在十四洲属于顶尖珍宝,捧着灵石都买不到。
红珊,也就是酒馆里的少女听了,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不假思索道:“我劝你还是别想了。”
“事在人为,何况我是换,不是强买强卖。”殷渺渺托着腮,惆怅地叹息,“人间事,总要试试才知道成不成的。”
她忧郁的表情唤起了红珊的好奇心,她不禁问:“你要碧海鲛珠干什么?”
“送人。”她回答。
“送给谁?”红珊眼珠子转动,“心上人?”
殷渺渺笑而不语,任由她去猜,过了会儿,慢慢道:“碧海鲛珠对鲛人来说固然珍贵,但修炼本就依靠自身,也未必人人都需要,说不定就有人肯换呢?大家各取所需,岂不是更好。”
红珊没有说话,会不远千里到海鸥岛上来的人,十个里有八个是想弄到陆地上没有的东西。盖因此地靠近深海,住的又多是亲近妖族的混血,于妖族而言,远比陆地安全很多,不少妖族会偷偷摸摸地过来和人族交换些东西。
而他们祖孙,做的就是暗中牵线的活儿。老实说,红珊纵然厌恶贪婪的人类,但也无法否认他们的确有好东西,深海物产丰富归丰富,没有加工者啊!
漂亮的衣服首饰,实用的家什工具,方便的阵盘符箓……都什么年代了,妖族也早就不想再过茹毛饮血的生活了。
创立万水阁的游家先祖之所以受妖族推崇,并且因此对游家后人另眼相看,正是因为他切切实实地改变了妖族的生活环境。
“我帮你打听打听吧。”思忖再三,红珊还是点头答应了,当然,没忘记严肃地警告她,“要是没人卖,你可不许做坏事。”
“这是自然,买卖不成仁义在。”
*
殷渺渺借着高难度的碧海鲛珠任务,在红珊那里打开了突破口,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沿着岛岸逛了一圈,大致了解了这里的地形。而后在岸边摆摊的小贩手中,买了一些零碎的珍珠、珊瑚和砗磲,在房间里研究了一晚上,凭借着制作幻珠练出来的手艺,DIY了一些发饰出来。
次日,她就戴着新做出来的首饰出门了,遇见红珊时,非常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红珊的视线一下子落到了她的发饰上:“这是哪里买的?”
“我自己做的,好看吗?”她扶了扶步摇,笑意轻快。
红珊转转眼珠:“给我看看。”
殷渺渺拔下来递给她。红珊接过来放在太阳底下仔细研究,砗磲打磨成如同蝉翼的薄片,一片片组合黏连,形成了一朵指肚大小的莲花,看起来亮闪闪的,中间的花蕊是用珊瑚雕成的,栩栩如生……一言以蔽之,颜值爆表,超级难做。
她喜爱至极,故意拿在手上久久不放,想殷渺渺主动开口赠送——她不是很大方嘛,一来就送了她一朵很贵的绢花,这会儿说不定会主动赠予呢。
谁知殷渺渺等了会儿,毫不客气地说:“可以还给我了吗?”
红珊觑了她眼,依依不舍地递了回去。殷渺渺接过来簪在了发上,若无其事地走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她看到红珊坐在角落的酒桌上,就着几盏明灯做发饰。殷渺渺笑了,提醒她:“砗磲的厚薄不够均匀。”
红珊下刀的手顿住了。这种特别好看的,在阳光闪闪发光的贝壳坚硬非常,若非她是武修,对刀的掌控精准,切成薄片都不容易,还要均匀……她慢吞吞地放下了刀,瞥着她说:“你有点闲啊,到处走来走去,真的是想买碧海鲛珠吗?”
“我知道碧海鲛珠不好买。”殷渺渺笑了笑,“万一买不到,也不好白来一趟,买些海货回去,也好赚回票价。”
红珊抬抬下巴:“你是不信我能办到?哼,敢情我忙前忙后是白操心。”
殷渺渺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可没这个意思。”顿了顿,装作不好意思地说,“我教你做吧。”
“这有什么难的,还要你教?”红珊仿佛毫不动容。
殷渺渺微微一笑:“难是不难,只是要做的栩栩如生,就得多观察花的形态。海鸥岛上没什么花……原也不是你的能力不够,只是条件所限,没办法。”
这倒是真的。红珊无法反驳,顺坡下驴:“那你说怎么做?”
殷渺渺说到做到,手把手教会了她怎么做贝壳花,夜深才归。红珊却十分兴奋,太阳一出来,主动请缨去提货,家里的酒不够了。
老头一看她发髻上的首饰就知道她是想去炫耀,街头那家酒馆也有个闺女,两人差不多大,闲着没事就爱比美。
“去吧去吧。”老头知道这是殷渺渺教会孙女的,可穿衣打扮都是小事,故而他并不放在心上,轻易松了口。
然而,这正是殷渺渺计划的一环。
她在红珊去找酒馆的塑料姐妹炫耀的时候,“不经意”地路过,让她们看到了她头上的珍珠发箍——每颗珍珠都雕琢成了一朵小花,再用贝壳做出了花蕊,乍看洁白无瑕,细看精美绝伦。
噢,也没忘记透露红珊的发簪是她教的,她还会很多。
红珊:“……”
酒馆姐妹:“!!!”
就这样,殷渺渺正式开起了美妆课,学生从两个变到四个,然后闻风而来加入了两个,最后达成了六个的光荣成就——红珊,酒馆的塑料闺蜜,船夫家的闺女,一家妓-院的老鸨女儿,又一家妓-院头牌姑娘的丫鬟,最大的酒馆掌柜的私生女。
她们表面看起来与人类无异,但是殷渺渺注意到,除了红珊外,其他的五个女孩子或多或少有些小瑕疵:穿着高领的皮肤下长着鳞片,不爱行动的双腿似乎过分柔软,经常磕磕碰碰的视力极差……
她们竭力伪装,但殷渺渺依旧看出了异常。然而她不动声色,只教她们DIY首饰和穿搭化妆。
作为冲霄宗的首席弟子,殷渺渺的穿搭一直都是东洲女修模仿的对象。霓裳阁的新款式只要她穿了,必然卖到断货,或者她搞出了什么新穿法,在人前露个面,半个月内必然风靡云光城。
简而言之,她搞定个乡下小岛上的姑娘,手到擒来。
而她的六个学生,分别来自酒馆、船家、妓-院,可谓整个海鸥岛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老头开始警惕,觉得殷渺渺接触各方人马必然是不怀好意。但红珊不以为意,振振有词地反驳:“爷爷,她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教我们人类的功法,也不说妖族的生活不好,人要讲究什么礼义廉耻,我们就说说穿衣打扮的事,这能有什么?”
不独是红珊这么觉得,妓-院的老板、酒馆的掌柜从家人口中听说了这件事,也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类想搞文化入侵,洗脑他们,那必须警惕,可女人家搞搞打扮,能闹出什么事来?
殷渺渺利用的正是这个思维误区。
就算文化不同,种族不同,人对美的感受是共通的。世界这么大,有多少人不喜欢花?黑皮肤、黄皮肤、白皮肤,漂亮的人不管披着什么样的皮,大家还是会觉得漂亮。
而人对美的追逐,也是与生俱来的。无论身处何地,感受到美的存在,就会身不由己地去靠近。
穿衣打扮四个字,在很多人看来只是女人的小花样。这种偏见,就好像人们轻视情爱,甚至贬低说“感情用事”一样。殷渺渺无法认同,但不妨碍她利用这种思维定式,降低岛上各方人马的防备心,从而接触到重要信息。
六个学生在闲聊之中,透露了不少她们觉得无所谓,实质上却很要紧的内容。
比如说,她们对外面的世界十分向往。
红珊想要一件东洲的法衣。她说:“听说现在南洲的女修,最流行穿东洲的款式了。”塑料闺蜜附议,并得意地表示自己有一本□□坊(南洲最出名的衣裳铺子)的图谱,惹得红珊十分眼红。
船家女儿想要把伞状的法器。她说:“运来的我都不喜欢,听说弱水城的铺子里,有卖防御和攻击兼备的。”
老鸨女儿表示想看芙蓉阁舞娘跳舞,学习一下外面的花样,回头提升一下自家的业务水平。这事得到了头牌的丫鬟的赞同:“客人们说,出名的姑娘都是一夜一千灵石起,我真想看看她们长什么样。”
(殷渺渺:“……”真是爱岗敬业啊。)
最后一个掌柜的女儿眼睛不好,想要多买些玉简。这样就可以直接用神识接受内容,不必费劲用神识“看书”,毕竟大多数人的神识并不强,长时间运用非常吃力。
但当殷渺渺说她们可以随货船出去看看时,机灵的小姑娘们纷纷沉默了,似乎有难言之隐。
再比如说,聊到岛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做胭脂的时候,船家女儿表示,她可以弄到一种特别细腻的红色海藻泥,略略一擦,就会在肌肤上留下淡淡的红晕。
很巧,殷渺渺在芙蓉阁的时候“顺便”了解了一下南洲的化妆品,知道这个海藻泥在外叫“和羞走”,一小盒三千灵石起,号称羞涩天成——对于化妆技术不太发达的修真界,这的确非常好使。
但重点是,“和羞走”海藻泥只存在于深海,非妖族不可得。
船夫家的小妹妹果然很有门路!殷渺渺笑了,允诺她们:“如果有的多,可以同我换。”
“我想要你的发箍。”小姑娘精明地预定了看中的东西。
“可以。”
然而过了几天,船家姑娘又跑过来,和她说:“我有个朋友,想要一个大一点的发箍,你有的话,她可以和你换雪泥。”
“雪泥是什么?”
“敷在脸上可以马上变白。”老鸨闺女喜滋滋地表示,“我们楼里的姐儿都特别喜欢,可贵哩!”
殷渺渺忍俊不禁,海岛多日晒,岛上的人皮肤都偏黑,然而,肤色的深浅与黑色素相关,属于天生,和高矮一样,排除杂质也无法逆转,所以美白产品一样很有市场。
她道:“我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挺好,不用再白了。”
“你可以卖给外面的人。”小姑娘都很有生意头脑,劝她说,“很赚的,我保证。”
殷渺渺“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但有要求:“我和你们说过,首饰的大小和风格要根据个人的特色设计,我看不到人,做不出来。”
船家女儿有点犹豫:“她不喜欢见外人。”
“那就算了。”
小姑娘傻眼:“为什么呀?”
“万一做得不好,岂不是砸我招牌?”殷渺渺摆摆手,切入下一个话头,“今天我们来说新发型……”
课后,船家女儿踟蹰片刻,低声问:“要不我去问问她?如果她来,你不要多问好不好?”
“难道我平时经常问你们?”殷渺渺牵起嘴角,“我可没这么无聊。”
她放心了:“那我问问。”
五日后,船家女儿带回了她的朋友,一个套在斗篷里,身材异常高大的女子,走起路来有点怪怪的,很不自然,稍不留神就会横着来。
这个特点委实太过明显,不是螃蟹精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