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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渺渺走出光门, 却发现寒杉并未出现在她身旁。想来天问戒的力量无法改变九重塔的规定,她被送去了其他地方。
  这样也好, 后面只会越来越危险。殷渺渺略微安心, 注意力转向了先到一步的队友们,他们正围在一件奇异的物品周围, 表情皆十分古怪。
  殷渺渺跟着看过去, 亦是一愣, 眉宇间浮现浓浓的疑惑。
  “这是什么东西?”金小蝶问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看着像是法宝。”
  它是妖修, 对人类的法器并不大了解, 故而以为是什么秘密武器, 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
  但燕白羽说:“不像。”
  他虽是剑修, 然岁数长,见识多,看过的法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神识一扫就能确定这玩意儿并不是法器。因为, 它上面没有丝毫灵力,材料也非天材地宝,更未镌刻什么法阵。
  ——这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个银制纺锤。
  表面光滑, 呈现银白的光泽, 上面绘制了许多线条,还画着一些古怪的符号。中央部分则有一条细不可见的缝,若非元婴修士目力过人,仅凭凡人的肉眼几乎无法窥见。
  然并卵, 于修士而言,上面没有灵力,材料不能屏蔽神识,里头的构件固然复杂,可毫无威力,仿佛就是个精美的孩童玩具。
  之所以没有贸然破坏,是搞不清九重塔的意图,怕是某种考验。
  游百川:“像机关。”
  蓝素心亦道:“外面的纹路,似乎是勾股圆方图。”
  “确实。”
  数学不是修士的必修课,但基础的数学知识属于算筹的范围内,是修炼卜策之术的入门。在这里的十个人虽不擅长卜策之道,也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
  燕白羽头疼:“不会是要破解机关吧?”
  毁掉机关,不过是他动动手指头的事,破解就……是不是有点为难人了?术业有专攻,这种精细的活儿他想想就头疼。
  “那倒有点意思了。”破军回到了塔内,便恢复了手脚戴枷的模样。他眼中红芒一闪,竟然隐约有些兴奋。造机关他不擅长,可被关禁闭的次数多了,破解机关倒是有点心得。
  可是,他刚想动手,余光却瞥见有人和他做了相似的动作。
  定睛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又是殷渺渺——不过元婴初阶,表现得比燕白羽还要目中无人,比蓝素心还要装模作样,怎么看都让人看不惯。
  他本是个桀骜的性子,无所谓归元门怎样,相反,看到门内的老东西吃瘪,心里别提多痛快了。所以,他出手本是一时兴起,并无为门派谋利的想法,但眼缘就是那么个奇妙的东西,初次见面,他就看不惯殷渺渺,看她动了手,偏就不想让她得逞。
  破军心念一动,灵力狂涌,手脚的锁链一感应到灵力的波动,即刻爆发出艳红的光束,血管像是被外力操控,根根鼓起,像绳索一样想要束缚他的动作。
  同时,他的五脏六腑像是突然被雷击中,强烈的抽搐起来,四肢百骸传来剧烈的痛楚。
  但他眼皮子也没动一下,硬是抗住了剧痛,悍然出手。
  而从他爆发战意到出第一招,间隔仅仅一刹那。
  殷渺渺的神思还停留在“这东西该不会是个胶囊”上,电光石火间,便遭遇到了袭击,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本能地施展水月浮光遁开,同时以火铸墙,抵挡这飞来的一剑。直到肩头的痛楚传来,她脑海中才有念头冒出:好强。
  破军很强。
  当初在九重塔前,他挥出一剑,因为剑意收束内敛,全落到了塔身上,旁观者感受不到其中的力道,并无太多震撼。
  直到这心血来潮的一剑,众人才猛然惊觉,破军这个名字,绝非浪得虚名。
  连曾与他交过手的蓝素心,也不由暗暗心惊:破军身戴锁仙枷,居然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实力,远比当年强大太多。这些年,归元门到底把这个疯子弄去了哪里?
  嘎啦。破军活动五指,关节发出清脆的爆音,这是他的灵力和枷锁的力量冲击产生的小小爆炸,每一下都能粉碎骨骼。
  但很可惜,他的骨头已经经受过无数次的碾碎与重生,如今,区区骨碎的痛苦反而令他兴奋起来。
  “这秘境比我想的无聊太多了。”破军舒展筋骨,遗憾地说,“神神道道,故弄玄虚,也不知道是搞什么鬼。啧,和我期待的差太多了。”
  他得知各大门派都有人前往九重塔时,不知多少兴奋,还以为能与各派高手酣畅淋漓地战上几次。谁想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一会儿被束缚法力,一会儿又进乱七八糟的幻境,无聊透顶。
  是时候让秘境像个秘境的样子了。
  哪个秘境里没有厮杀,和平友好地坐下来商量,可不是修士的风格。
  蓝素心不动声色:“破军,现在情况未明,正是该携手同心的时候。”
  破军哈哈大笑:“蓝素心,你这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神京的传承给冲霄宗夺去,你心里很不爽吧?别说你不想要这个东西,我刚才动手,难道不也如了你的意?”
  “人有私心,在所难免。但冲霄宗得了,于我万水阁也无损失。”蓝素心何等厉害,轻描淡写化去挑拨,“要急的是你归元门。”
  “这话你说错了,我才不在乎花落谁家。”破军舔了舔唇角,周身的灵气如锋锐的剑芒扫荡开来,“我只是想……找点乐子。”
  话音未落,冲斗剑已然直逼那金属胶囊而去。
  燕白羽虚空一握,无命剑出。
  元婴第一高手的剑,仅仅出鞘,便令人感受到了一股可怖的寒意。塔内的灵力犹如实质,胶着在他周身,磅礴的压力像是十米高的巨浪。但同时,金属胶囊却一动不动,似乎处于台风眼的位置,不曾受到任何干扰。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金属只比凡铁坚硬一些,哪怕是炼气修士,稍稍用力就会将其损坏。它能在两个元婴高手的交战中保持平静,只能证明一点。
  那就是燕白羽对于灵力的操控,已经细微到一定的境界。不仅能将力量收敛得滴水不漏,更是精确把握每一道剑意的轨迹,如臂指使。
  与之相反的是破军。
  他没有收敛自己的力量,正好相反,他的剑意和灵力都肆意极了,随心所欲地去往各个地方,绞杀着一切敌人。
  但是,破军有个致命的弱点。锁仙枷在身,他固然可以扛着疼痛动手,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施展属于元婴的领域。
  只要燕白羽展开自己的领域,破军就会被死死压制。
  然而,燕白羽并不打算动用领域之力。
  一来,塔内的空间太小了,用领域之力难保误伤;二来,对方被锁仙枷困住,自己还要用领域来对付,说不过去。别说还有个脆得和水晶似的机关,打老鼠怕伤到玉瓶,不用最保险。
  他和破军没交过手,随便比划两下也不亏。这家伙有句话说得对,秘境里不动手,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再说了,动手比动脑子简单多了。他赞成这个解决办法。
  两个元婴高手的交战,点爆了涌动的暗流。
  最初的“过去”,和幻境的“现在”,固然藏有一些奥妙,但归根究底,并未有实质性的好处。因而就算受了点气,吃了点亏,大家也就忍了下来。可这样的局面,在殷渺渺得到神京的传承后被打破了。
  那可是一界的传承。纵然只是低阶部分,于修士本人毫无益处,可对门派的影响可就大了。
  破军不在乎,蓝素心不能不在乎——冲霄宗这些年发展得够快了,无论这东西里隐藏了什么,都不该由他们再拿去。况且,殷渺渺已经得了神京的传承,却没有见好就收,再一次出手,这已经违背了三大宗门的默契。
  蓝素心认为,此时她就算直接对殷渺渺下手,也有说得过去的理由。不过,顾忌着妖魔在场,她到底维持着脸面,选择径直去取金属胶囊。
  绕指剑犹如一道细而快的闪电,倏忽而至。
  云潋扬起手,灵气凝而成剑。
  同一时间,游百川挡在了他面前,犹如一座沉默的山,无声而坚定:私交归私交,立场归立场,他再不喜欢蓝素心,她也是万水阁的长老,必要时,他们必须一致对外。
  再说了,他这不没和殷渺渺动手么,很给面子了。
  殷渺渺不得不直面蓝素心。
  她没问为什么,理由早已了然于胸,只是确认:“非这个时候不可吗?”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出手。”蓝素心淡淡道,“平衡来之不易。”
  殷渺渺道:“或许只有我才能解开这次的谜题。”
  “你未免也太小看了天下人。”蓝素心冷声说着,寡淡的容色蓦地生动起来。绕指剑像是黑夜里的鬼魅,雪白的剑刃缠住了殷渺渺的肩颈。
  温柔的春风吹向了脖颈。
  殷渺渺第一次直面名剑谱第六的宝剑,终于领会了为何从前死在这把剑下的人会带着微笑。
  蓝素心的剑意太温柔了,似母亲的安抚,似爱侣的呢喃,明明处于生死关头,战意却莫名其妙消退下来。肌肉违背意愿放松,血流变慢,身体像是一团融化的棉花糖,忽然间陷入了温床之中,不愿苏醒。
  殷渺渺最初以为是神识的影响,后来才发觉并非如此。
  绕指剑的温柔,有些像是薄荷的作用机制,接触到人的身体后,会产生一种类似于春风玉手爱抚的信号,令人的大脑错误判断了局势。
  想明白的刹那,剑光至。
  血花飞溅。
  之前,破军伤到了她的右肩,如今,蓝素心又伤了她的左肩。
  殷渺渺捂着伤口,觉得有些不对劲:破军的攻击突如其来,躲不过不奇怪,但她和蓝素心交手已是战时状态,怎么反应这般缓慢?
  轻微的战栗爬上背脊。她抬起眼眸,看向了战局外的金小蝶。
  “诶呀,被发现了。”金小蝶语笑盈盈,“对不住哦,我也不想的。但是,你真的不该再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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