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谈心

  一旦心里存下了怀疑，那这段怀疑就会慢慢的扩大，一旦扩大到成为心里的一根刺，那就不得不拔出了。
  皇帝登机的时候狠狠的杀了好几个跟他争皇位的兄弟，他不能杀了凌王，非但不能杀了他，还要给他大大的恩典。
  皇上的这把屠刀，就砍向了凌王的几个孩子。
  百姓们都以为皇上对凌王恩宠有加，不仅好吃好喝的养着他，还让他的几个儿子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只要去边关转一圈，回来之后不就有了功劳吗？
  可是，凌王这几个孩子也太烂泥扶不上墙了吧？听说他们都不需要冲锋陷阵，可是还是死在了边关，那得手无缚鸡之力到什么程度，才会一个接一个的死在那里？
  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是这样想的，毕竟他们有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父亲，父亲如此，儿子若也是这样的纨绔子弟，半点不稀奇。
  “我那几个孩子，一个个都是孝顺的，天冷了叫我们穿衣，天热了，叫我们用冰，有些时候连我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便都准备好了，就怕我和你娘不会照顾自己......”凌王越说越伤心，几乎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那几个孩子的死，始终是他心底的伤，还是那种难以愈合的伤，经常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会梦到那几个孩子，一个个身上血肉模糊的站在他的面前，嘴里喊着：“爹......我好疼啊......他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为的不就是凌王曾经被皇上夸赞，甚至皇上动过立储的念头？只因为如此，所以他可以活着，他的孩子必须死。
  只要他没有孩子，他就不会颠覆皇上的江山。
  蒙渊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难得对皇上产生了怨恨，他不能不恨，毕竟他几个兄长都死在皇上的手里。
  可是他毕竟效忠了皇上那么久，那种怨恨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更多的是身为人臣的无奈和悲哀。
  “他想叫我断子绝孙，彻底断了我登上皇位的可能，可是天无绝人之路，居然叫你活了下来，活着回到了我的身边，哈哈哈哈......好啊，真好，我还有一个儿子活着，还是个人中龙凤。”凌王突然话锋一转，看着蒙渊高兴起来，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种自豪和欣慰简直毫不掩饰。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上天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居然还有一个儿子活着，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做到了护国大将军的位置，那得吃过多少苦，拥有多少好运，才可以坐上这个位置。
  想到这里，凌王心疼的看着蒙渊，这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听说收养他的那户人家只是乡下最普通的老百姓，家里还有另外两个儿子，日子过的一定不好，然后又去从军杀敌，用农家子的身份硬生生的，升到将军的位置上。
  这其中的辛苦和心酸，绝对不是常人可以忍下的。
  “我......我对不起你的几个哥哥，我也对不起你，你从小就不是在我眼前长大的，尊贵的出身没有给你一个尊贵的成长，你长到现在竟是连家里的一粒米都没有吃过。”
  蒙渊苦涩的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的多了，有些上头，他竟然也觉得自己这半辈子辛苦起来了。
  但其实，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苦不苦的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不管他之前的那些亲人是如何对他的，至少上天给他送来了一个妻子，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对他不算绝情。
  “爹......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已经递上了辞官的奏折，以后我们会回到青山村，您和娘就跟着我们一块回去，外面的这些纷纷扰扰就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了。”蒙渊喝着酒，说出了心里话，他走是要走的，可就是有点放不下刚刚认回来的爹娘，如果能够一起走那就再好不过了，虽然没有京城中的这些富贵，但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可以让自己的爹娘安度晚年。
  至于皇宫里的那一位，他也想过了，就让凌王写一封自陈书，就说自己已经看破红尘，甘愿放弃皇室子弟的身份，把代表身份的玉蝶交上去，也就相当于自己把自己逐出族，以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头老百姓，这样应该可以安皇上的心，也可以保全一家人的性命。
  只要皇上的目光不再注视他们，在哪里不是过日子呢？
  凌王嘿嘿一笑，只是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双眼中也含着泪水：“傻孩子，这个世界哪有那么简单，即便我愿意放弃一切，你以为皇上会相信吗？他只会以为我要有所行动了，我只会死得更快，甚至还会牵累你。”
  作为皇帝，第一件要学会的事情这是对所有的一切保持着怀疑的心，就算他离开了京城，却还是不会被皇上遗忘，什么时候皇上觉得他有威胁了，哪怕他什么都没有做，依旧免不了一死，到时候甚至还会牵连家里人。
  “如果......如果当初登基的人是我就好了，这样的话你的兄长也不会死，你也不会一出生就离开我们。”
  凌王苦笑着摇了摇头，身后摇头晃脑的醉倒在了桌子上，就好像刚刚的那一番话，就真的只是醉话罢了。
  蒙渊却抿了抿唇，刚刚的一番话，真的只是醉话吗？不见得吧，凌王能够在皇上的忌惮中活到现在，本身就应该是一个谨慎的人，这样的人是不太会因为喝醉酒而说醉话的。
  可是他不仅说了，还把多年的苦难都一并的说了出来，就好像是特意再把这些话说给他听一样。
  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如果是我当皇帝就好了......”，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蒙渊皱了皱眉，总觉得似乎是哪里不对。
  可是仔细想来又觉得他说的没有错，如果当时他有自保的能力，面对皇上的青睐，面对那些想要他命的人，他拥有能力反抗，或许他不会在至尊之路上退缩，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那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