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
“老三, 你咋这么说, 那奋哥儿和耀哥儿都是你儿子, 你说的话他们能不听?”秦大伯忍不住急道。
“大伯, 我爹说的话我们当然听, 但也要看是啥话。他是我们的爹, 自然要为我们着想, 你们说的好听,啥叫不抢我们的生意?这事儿你们想都别想,要不是看在姓秦的份上, 今天这年夜饭都没有必要一起吃。”秦耀哼一声。
“耀哥儿,你咋能这么说话,我们可是你的长辈!”
“长辈?谁家长辈只惦记着从晚辈手中拿东西, 你们做的事儿, 别说你们自己忘了!平时占点便宜就算了,子茹和子浩出生的时候, 为了下奶, 我娘特意去借的粮食。你们明知道情况, 还是哄着我爹将粮食给了你们, 子茹和子浩差点就没了!还有我三弟生病的时候, 到处借钱救命,旁人都能凑出些钱来, 唯独到了你们门上,不但不借钱, 反而还阴阳怪气的说我三弟本就是短命相, 这一桩桩一件件我们可都还记着呢!”秦耀说到最后声音陡然增大,猛地吼出声。
“还有前些日子我被人污蔑的时候,村里叔叔婶子都说没事儿了,偏偏大伯还拿着名声说事,大伯,您好歹也是秦家人,咋就忍心逼我去死呢,呜呜呜...”坐在下桌的李绮罗忽然捂着脸呜呜的补了一刀。
秦伀眼里浮现出些许笑意,娘子做戏的样子也好看....
秦大伯和秦二伯脸色一变,就要开口说话,秦伀却低低的开口了:“大伯,二伯,我爷爷送你们念过书,想必你们应该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我爷爷把你们养大,给你们成家立业,对太爷爷,对叔爷爷,对你们他都问心无愧。他希望秦家后人有出息,是大家都能自食其力,而不是成为寄养在别人身上的蛀虫。君子当自立,大伯二伯这些年故意曲解我爷爷的意思,哄骗我爹喂养你们的行为恕小侄实在无法苟同。”
秦大伯和秦大伯气的一个踉跄,竟然骂他们是蛀虫!
“老三,好啊,好得很,你就是这么教这几个混账东西的,让他们指着长辈的鼻子骂!”秦伀的嘴杀人不见血,一刀一刀只往秦大伯和秦二伯身上捅。
“老三,少说话。”秦父看了秦伀一眼,还要考功名,这些话传了出去到底不好。
秦伀微微垂眉:“是,大伯二伯,小侄刚刚的话孟浪了些,因着你们的行为实在与圣人所言不符,小侄过于激动,你们别和小侄一般见识。”
秦大伯和秦二伯一哽,他们都不知道秦伀到底是真的因为读书读傻了还是太奸猾,骂了人还要扯什么圣人之言,让他们连反驳都不成。
秦大伯和秦二伯索性不和秦家几兄弟扯,重新将目光看向了秦父:“三弟,以前的事是我们做的不对。但我们现在已经想改了,刚才伀哥儿说到了圣人之言,那圣人之言还说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呢。我们要这个方子不就是想着自己挣钱吗!”
秦大伯和秦二伯不愧也是念了几年书的人,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秦父眉头皱的更深了。
大家都定定的看着秦父。
一直没说话的秦奋却在这时出声:“爹,挣钱的法子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大伯二伯他们为啥一定要和我们抢!”
秦父啊一声,看向亲大伯和秦二伯:“大哥,二哥,孩子说的对,想要挣钱有的是法子,你们家里劳力不少,就算去码头上扛活,也能挣不少钱。”
才成亲不久的秦舸立刻说道:“三叔,那码头上扛活那么累,是人干的吗!”
“住嘴!”秦大伯脸色一变。
秦家这边的人脸色也变了,张翠翠忽然将碗筷往桌上一放,眼睛忽地一下变红:“是,不是人干的,可你奋哥也在码头上扛了这么些年!”她手哆嗦着:“我相公农忙的时候要种地,农闲的时候就去码头上扛活,为了省几文钱,他连饭都舍不得买,天天从家里带粗面馒头。就这样,他拼了命挣的钱也被爹给了你们,你们一个个吃着他的肉,喝着他的血,到头来还嫌这味儿臊!”张翠翠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娘,娘...”秦子远和秦子浩一见,立刻上前抱住张翠翠。秦子浩跟着哇哇大哭,秦子远憋着眼泪替张翠翠抹眼泪。
“老娘再也忍不了了!”马大妮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这些年你们从爹手里拿的钱,都是我相公和大伯挣的,到头来你们竟然说这样的话。老娘和你们拼了...”她把袖子一刷,气势汹汹的准备干仗。
“站住!”秦母将马大妮喝止,今儿是大年三十,和这些臭虫打架没得脏了自己的手。
“原来我们家人舍不吃,舍不得喝,这么拼命的挣钱供养你们,到头来竟然还要被你们嫌弃不是人!”秦母冷着脸一字一顿的说道,“老头子,刚刚的话你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咱们的儿子连人都不配当,只怕在他们眼里,还不如那犁地的老黄牛!”
“不是,舸儿他不是那意思....”秦大伯忙解释。
而秦父已经不想听了,这些年来他都干了些啥事啊,现在想来,他用来接济大房二房的钱全是几个儿子挣的,也难怪家里人对他一肚子怨气。感受到家人的目光,他都觉得无法抬头。
“大哥,别说了。你疼自己的儿子,舍不得他们去扛活。可他们三兄弟也是我的儿子,以前是我错了。爹把你们养大,给你们娶妻生子,后来我也犯了糊涂,自家人都填不饱肚子的情况下,还经常想着周济你们。无论是我爹,还是我,都对得起你们,对得起死去的大伯二伯。后人都这么大了,以后过好过坏各凭本事吧,如果你们还念着我爹养你们的情谊,就当个亲戚走动走动。如果你们觉得我是在装好人,那就算了吧....”
“三弟...”
“三弟...”
秦大伯和秦二伯脸色齐齐一变。
“走吧,都走,今天是大年三十,你们饭也吃了,酒也喝了,安安静静的走出我家。不然大过年的打一架谁脸上都不好看。”秦耀站起来虎着脸道。
“三弟,你这,哎,今天这事儿都是孩子一时口误,他不是有心的。你别多想...”秦大伯还想再挣扎一下。
秦父却心灰意冷的挥挥手,“回去吧。”他老了,没这个能力了,以后就顾着自己这个小家,含饴弄孙就挺好。
“还不快走!”秦奋站起来和秦耀一起赶人。
“干啥,大年三十的,你们竟然往外赶人,我就说老三是装老好人,现在看看,被我说中了吧。”孙氏边嚷嚷边被马大妮推着往外走。
秦大伯见真扯破了脸皮,也不再说好话,重重的哼了一声,气冲冲个的往外走。两房的咒骂声不停,一直到将全部的人撵出去,关了院门后,秦家这才算清静了下来。
“吃饭,吃饭,今天是大年三十,别为些白眼狼坏了心情。翠翠,别哭了,现在就剩咱们一家人,和绮罗把菜捡到一张桌上去。”
“哎。”张翠翠把眼泪一抹,应了一声,脚步轻快的端菜。
李绮罗在她后面戳了戳她的背,小声问道:“大嫂,你刚刚那是...”
张翠翠笑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秦奋以前是苦,但现在日子都熬过来了,听到秦舸的话,她虽然愤怒,但不至于伤心。摆了小摊子大半年,接触的人和事多了,应对自然也就提高了。
李绮罗:“......”膜拜啊,刚刚张翠翠那样子她都差点跟着流泪了。这短短的半年时间,这位大嫂究竟发生了什么脱胎换骨的变化?
没了那两房人,这顿年夜饭果然吃的舒心无比。
“啥时候做热锅子给你们吃,下雪天的时候吃热锅子,那才美呢!”李绮罗给秦伀舀了一碗她煲的汤。“相公,喝点这个,暖胃。”
“啥是热锅子?”张翠翠问道。
“下面烧炭,将锅架上,放上红油,重味儿,不拘什么肉,边煮边吃,冬天的时候这样吃,能把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马大妮咂咂嘴,“听着就想流口水。”
张翠翠却眼睛一亮。
今年秦家的收入大好,又解决了烦人的两房,所有人都心情舒畅,大年初二几个儿媳回娘家的时候,秦母也特别大方。
“够了,娘,别装了,我们手里有钱。”张翠翠拦住秦母还要装东西的手。
“亲家将你们养大,嫁了人就成了别人家的,这点儿东西算什么!回去多陪陪亲家说说话。”
“嗯。”张翠翠抹了抹眼泪。
马大妮搓了搓牙花:“我娘都不在了,娘,你别给我装多了,装了也是便宜那个混账大嫂!”
“你...”秦母正要骂人,一想到是过年,又住了口,随后想到这二儿媳小时候日子也苦,心里那点儿怒气便散了 :“不管你心里咋想,这话都不应该说出来,要不然传了出去,别人非得骂你不可。”缺心眼儿的东西。
马大妮无所谓道:“骂就骂呗,我又不怕他们。”
“行了走吧。”秦母不想再和马大妮掰扯,将篮子递给她,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马大妮和秦耀出了门,与张翠翠他们分开后,揭开篮子一看:“哎哟娘唉,娘竟然还装了一袋白糖,连三弟妹买的糕点也装了一些。相公,这东西可不能落到我大嫂手里,咱们找个地方藏了,然后带回家慢慢吃。”
秦耀忙点头:“对,藏了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