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叶听秋（十七）

  第二天早上，叶存要带陆眠去医院。
  “我昨晚给我爸打电话，他手机关机了”，陆眠有点担心地说。她以为叶存是要带自己去看父亲，脸上才轻松了一些，“幸好马上就要见到了”。
  叶存嘴唇动了动，“昨晚睡得好吗？”，他转来话题。
  “有点择席，但还好。你妈妈还来看过我，只是她好像哭过”，陆眠小脸绷紧了。
  叶存心里叹了口气，伸出食指把她两边嘴角往上挑，轻声道：“别担心我妈了，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爸能把人脑袋给砍下来”。
  陆眠这才放松地笑起来。
  两人收拾妥当，到了前庭，许凉已经站在汽车旁边等着了。
  她的目光凝在一步步走近的女孩子身上，没人提点还不觉得，此时仔细辨认，便能从中看出温璇的书卷气和夏清江爽朗的笑容。
  想想这么些年夏叶两家的煎熬，许凉更觉得这个女孩子是上天对所有人的恩赐。
  虽然昨天哭了大半夜，这时候她眼眶又止不住地湿润了。
  “阿姨早”，陆眠有礼貌地打招呼。
  许凉正了正表情，笑着应了一声，问：“新衣服穿着如何？家里也没有女孩子，昨天实在太晚，没时间带你去商场，宴舒在这儿住的时候，还有两三套没上过身，你不要嫌弃”。
  陆眠抿了抿唇，“挺好的，我很喜欢。我自己的衣服昨晚已经洗干净了，等干了就换上。很快就能还给宴舒姐姐”。
  她在这里打扰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不能再拿别人的东西。
  许凉体察出女孩子的拘谨敏感来，心里酸涩得厉害。她怕自己在孩子们面前失态，抹了一下眼角，对叶存说：“那我们走吧”。
  陆眠眼睛瞟着身旁锃亮雍容的车身，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汽车，但感觉价值不菲。手刚要去开车门，就有一个身穿黑色正装的人替她打开了，陆眠小声说了句谢谢，才上了车。
  等汽车启动，陆眠好奇地看着窗外。
  许凉就笑道：“枝州好玩儿的地方不少，有空让阿存带你去看看。宴舒跟着她奶奶去法国明天就回来了，你们几个人一起，同龄的孩子比较有共同话题”。
  叶存坐在陆眠旁边，慵懒地轻哼一声，“别叫上那对兄妹了，耳朵边上没个清净。再说，邢宴宇整个暑假不是打篮球就是打游戏，这时候正忙着赶作业呢”。
  陆眠听了忍不住偷笑，叶存便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朵。
  女孩子红着脸躲开，碍着大人在旁边，又不能大声骂人，气鼓鼓地瞪着他。
  叶存虚了虚眼睛，手臂搭在眉梢上，说：“我睡一会儿，到了再叫我”。
  陆眠小声说了一句“猪”，然后就不再出声吵他。
  许凉在旁边看着这对小儿女，感觉完全是陆眠在惯着儿子嘛。
  到了军总医院，许凉抱着一束鲜花，带着两个孩子下车。
  陆眠左右看看，有不少穿军装的人来来去去，她有点狐疑，感觉这里不太像爸妈来得起的地方。
  正猜想着，叶存便握住了她的手，“这里人多，别走丢了”。
  “嗯”，陆眠点头，她在枝州只认识叶存，只能跟着他走。
  等上了电梯，看着楼层不断上升，叶存握住她的手越来越紧，陆眠吃痛地缩了缩手，抬眼看着他，小声问：“你怎么了？”
  他绷紧的下颌松了松，“没事”。
  话音刚落，“叮”一声快速擦过叶存的神经末梢，他眼神颤了颤，带着陆眠出去。
  夏清江的母亲住的VIP楼层要登记，等司机朝三人点头，一名护士领路，把他们带到了病房前。
  房间里女孩子的笑声传了出来。
  陆眠一跨进去，便看见一个慈祥老太太躺在床上，旁边各种测量体征的仪器，脸上还挂着氧气罩，有个女孩子正捧着一份报纸，嘴里正说着什么。
  她怔了片刻，拉了拉叶存的衣服下摆，低声道：“这……这不是我爸爸的病房”。
  叶存生怕她转身逃跑一样，改为两只手锁住陆眠的手腕，在她耳边小声说：“这位老人家，是你奶奶”，说着又补了一句，“亲奶奶”。
  除了受到欺骗的感觉，更多的是不知所措。陆眠咬牙挣扎起来，想摆脱他的桎梏，但最终敌不过他的力气，眼眶里泪光闪烁。
  “夏奶奶”，叶存一边警惕着陆眠逃脱，一边叫人。
  夏奶奶颤巍巍地把氧气罩摘了，这日精神倒还好，能说一两句话，她老眼昏花，只看得清叶存旁边女孩子的大致轮廓，便笑着问道：“阿存带了谁家的小姑娘来？”
  老人家说话很缓，很柔软，脸上带着祥和的微笑。陆眠遥远的记忆像淡淡的影子在脑海里晃来晃去，这声音在很久之前一遍遍在自己耳边响起，给她讲故事，唱摇篮曲……
  她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