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叶听秋（十九）

  冥冥中像是有某种感应，一进自家院子听到老太太慈祥的笑声，温璇的心里便急促的跳动起来。
  夏清江也愣了一下，奇怪地喃喃，“我妈这是吃还魂丹了吧”。
  两人一进门，被客厅里的热闹场景吓了一跳。只见本该医院躺着的老人，此时脸色红润，笑得见牙不见眼，把一碟碟的点心放在自己膝盖上，问旁边的女孩子，喜欢哪种口味。
  这热情来得太猛烈，陆眠有点无所适从。便忐忑地看了叶存一眼，对方朝她轻轻点头。
  刚要伸手，便看见一对外貌风度绝佳的夫妻站在门口。四合院的窗户大，一推开便是满屋子的光。
  明亮柔媚的光线使他们沐浴在一片温暖当中。自叶存给她看过二人的照片，陆眠便把他们的外貌刻在脑海里。
  只没想到，他们比照片上更好看。不知是不是血缘在帮忙，她总觉得这两个人是自己平生所见风度最为动人。
  陆眠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哽咽声来。
  夏清江正要上前去打招呼，拉着旁边的温璇，妻子却望着前方，眼睛通红，脚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抖动着嘴唇，快要撑不住的样子。
  夏清江大惊，忽地揽住她的腰，焦急道：“怎么了？”
  客厅里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动向，都纷纷跑过来查看她的状况。
  夏清江抱起瘦弱的妻子，躺到沙发上去，有个人很体贴地把抱枕垫在温璇脑后。
  他这才注意到这个女孩子，一下子也哑然无声。
  血缘间的感应很奇妙，无需特别说明，即使素未谋面，也能刹那与脑海里想象的面容接轨。
  夏清江几乎是在一瞬间确定她就是听秋。
  温璇手伸过头顶，摸索倒女孩子的手，触碰到她手上的茧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把孩子的手放到自己唇边，感受那略带冰凉的温度，几乎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这些年，她从来没做过这样幸福的美梦。
  渐渐地，她呼吸越来越困难，竟然一下子跌进黑暗当中，晕了过去。
  接下来自然兵荒马乱，让司机备车，赶紧送温璇去医院。
  夏清江坐上车，那个女孩子就站在车门外。他把手伸出去，掌心宽大白皙，眼睛看着陆眠，带着祈求。
  陆眠把手放上去，随他上车，车子启动，开得很快。
  一路上，夏清江一手抱住妻子，另一只手拉住陆眠，车厢很沉默，安静到可以听见如鼓的心跳声。
  陆眠是不知从何处说起，夏清江则是有太多话堵在喉咙里，不知该先说哪一句。他也怕自己一开口会流泪。
  这些年听秋失踪的阴云盘旋在头顶，老爷子含恨而终，老太太体弱多病。本来最伤心欲绝的温璇倒是打点家里，照顾老人，夏清江累了倦了，或者想念女儿的时候，永远有一个温暖的拥抱给他。
  本来担心她后遗症复发的夏清江这才松口气。看着妻子这么努力地支撑着这个家，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理由整日沉湎于丢失女儿的伤痛中？
  今天她忽然倒下，夏清江心乱如麻。祈祷着上天千万别再把病痛施加在她身上。
  他们好不容易才一家团聚！
  到了医院，医护人员和推床已经准备就绪。夏清江把温璇抱到床上，拉着陆眠大步跟在床边进了医院。
  进了急诊室，医生先做了检查，在夏清江的鄙视下额头冒汗，最后说把人送到妇产科去。
  “夏先生，请问你太太的月事多久没来了”，医生随口问了一句，问完就后悔了，夏清江一个日理万机的董事长，哪会注意到这事。
  结果夏清江突然愣愣地顿住脚步。他一直密切关注温璇的身体，她的生理期比她自己还记得清楚。
  哑了半晌，说：“一个半月没来了”。
  说完他有点心虚地看了陆眠一眼。瞧这情况，妻子怀孕多半八九不离十。心里高兴是高兴，但却觉得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这么多年他们都咬牙没再生一个，就是怕寻找听秋的那股劲儿散了。有了第二个孩子，他们会慢慢淡忘听秋。
  夫妻两个虽然没明说，但有这样的默契。
  只是十年过去了，温璇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她心里有多痛苦，夏清江一清二楚。他很想让妻子重新快乐起来，就想着再生一个，给家里带来一些生机。
  现在听秋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叫他一声爸爸，小家伙不期而至。他生怕听秋会误解，爸爸妈妈放弃寻找她了。
  夏清江紧张得要命，这个自从女儿失散后在外人面前愈加冷漠的男人，掌心不知不觉地出汗。
  他正想跟陆眠说点什么，女孩子却主动问起：“阿姨有小宝宝了吗？”
  夏清江关心则乱，神经敏感，被她这声“阿姨”弄得心里一咯噔。
  他让陆眠坐在走廊长椅上，自己则在她面前蹲下来。
  刚刚温璇倒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女儿的样貌。
  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大大的桃花眼像他，睫毛和小时候一样长，抿起红润的嘴唇时，脸颊上有着可爱的酒窝。
  这一刻他心里满满地，快要溢出来。
  陆眠看着面前这个又哭又笑的男人，犹豫着伸出手去给他抹掉眼泪。
  可他的泪水越擦越多，泣不成声。
  夏清江知道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但他根本忍不住，他们真的等了太久。
  听秋都回来了，自己没出息便没出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