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6 章
回到家门口, 郁龄从包里拿出钥匙,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妖男。
他将竖起的衣领压下, 露出一张妖冶到极致的面容, 修身的衣服为他添了几分属于男性的阳刚, 既妖美又俊丽, 难以形容那种初见时的感觉, 让人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惊艳之感,无法将目光离开他。
明明知道这是一个与人类不一样的妖,非常危险, 却又心甘情愿受他蛊惑。
他靠在门边,一双紫色的眼睛含着笑意看她,神色带着一种甜蜜的缠绻温柔, 苍白的肤色衬得脸上紫色的妖纹无端地香艳几分。
郁龄收回视线, 拿钥匙开门。
门刚打开,就听到一阵欢快的狗吠声, 抬眼就见二哈迈着它脚欢快地冲了过来, 目标是门外的奚辞。
显然二哈已经感觉到门口的妖的气息, 非常谄媚地过来迎接。
“郁龄回来啦, 咱们今晚吃羊肉火锅~~”江禹城的声音随之响起。
郁龄抬头望去, 就见她爸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围裙,袖子挽到手肘, 手里端着一盘已经洗净切好的嫩豆腐,站在餐桌前朝她笑着, 非常居家好男人的样子。
餐桌前还站着一个身形有些透明的鬼, 倚在那儿朝她笑。
自从郁敏敏变成鬼奴可以自由地在普通人面前显形后,为了不吓到刘婶,江禹城就不怎么让刘婶过来了,只在白天他们上班时让她过来打扫一下卫生,帮忙买菜或者是做好饭之类的。不过如果工作不忙民的话,江禹城也会自己亲自动手做个饭。
以前为了照顾好女儿,他也看了很多菜谱,跟着刘婶学了一些基本的家常菜,虽然不至于像奚辞这级别的厨艺,不过算是不错了。
郁龄瞅了眼她爸,说道:“爸,我回来了,奚辞也过来了。”
“奚辞?”江禹城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
奚辞跟在她身后走进来,伸脚轻轻地踹了下黏在他脚边打转的哈士奇,扬起一张妖冶美丽的脸,露出灿烂到妩媚的笑脸,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说:“岳父,我回来了。”
江禹城:“……”
这个妖艳贱货一样的男人绝逼不是他那个像刚出社会的大学生一样的蠢女婿!
江禹城慢条斯理地将手上的豆腐盘子放到桌上,又镇定地端起旁边的一杯水喝了口压惊,才道:“郁龄,这位看起来很奇怪的先生是谁?”
郁龄:“……”
爸你的用词似乎哪里不对。
奚辞朝他笑了下,柔声道:“岳父,我……”
“等等,别随便乱叫。”江禹城阻止了他,双眼盯着他闺女,又一次问道:“郁龄,说吧。”
郁龄轻咳了一声,在玄关换了鞋子走进来。
奚辞随手将门关上,拒绝了二哈帮他叼鞋过来的举动,他也在玄门换了鞋子。
江禹城冷眼看着。
“爸,我口渴了,”郁龄去洗了手,问道。
江禹城瞥了一眼站在客厅里一看就像电视里的那种画着精致浓妆的妖艳贱货似的男人,镇定地去厨房将刚才煮好的山楂水端出来,给闺女倒了一杯,至于旁边那个妖里妖气、一看就不像正经人的男人,他忽略了。
郁龄喝了半杯水,抬头就见她爸她妈坐在对面,她和奚辞坐在一起,怎么看都有一种三堂会审的感觉,虽然说对面坐着的一人一鬼看起来显得有点儿诡异。
她从来不是个逃避现实的,既然她爸现在都看到奚辞变成妖的模样了,索性就道:“爸,这是奚辞,上次修罗墓的事情,他受伤很严重,这阵时间一直在养伤,现在还没好呢。”
江禹城脸皮抽动了下,瞄了眼坐在他闺女身边那个笑得妖里妖气的男人,忍不住道:“难不成他受个伤,就变成这样了?”
看看那头比女人还要漂亮的长发,看看那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还有脸上那什么乱七八糟的紫色纹路,眼睛竟然是紫色的……不说男人了,连女人都无法直视好么?
江禹城隐约觉得,奚辞这模样儿压根儿就不正常,现代社会没个正常男人会将头发弄这么长的,眼睛也弄成紫色——好吧,可以解释他可能有外国血统,所有眼睛不像东方人一样是黑色或褐色,但谁会在脸上像描丹青一样画上那些紫色的纹路。
漂亮则漂亮,可是看起来不像人的啊。
就是因为不像人,他才不确定,那突之欲出的猜测,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郁龄点头,“他这次受伤比较重,所以没办法维持人类的样子。”
江禹城:“……”
等江禹城听完了闺女的解释后,他的脸完全黑了。
现在,他已经明白当初闺女和米天师心照不宣地瞒着他的东西是什么,就是奚辞的身份。
这是妖!
一个所有正常人都以为是故事里杜撰的妖,却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
而且这只妖还扮作人类,苦心孤诣地娶了他女儿的妖。
江禹城阴着脸起身,直接回房,将门呯的一声关上。
郁龄眼睁睁地看着她爸就这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忍不住看了一眼还坐在沙发上的鬼,叫了一声:“妈。”
奚辞也看向岳母,虽然他现在挺不在意岳父生气什么的,但为了郁龄,怎么着也不能将人气狠了,所以他收敛很多,没有说话,省得他一开口就不小心气着人。
郁敏敏朝她笑了下,指了指厨房。
郁龄起身去厨房,发现厨房里还熬着等会要做锅底的汤,忙将火调小一些,转头又见餐桌上摆着各种各样已经切好的火锅菜,都是她喜欢吃的。
郁龄转头对奚辞道:“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看看他。”
说着,就直接跑过去敲门。
里头没有声音,郁龄拧了下门把,门没有锁,直接推门进去。
进去后,就见她爸坐在窗边,神色很不好,显然是压抑着怒气。不过怕和她吵起来伤父女感情,所以他一个人先回房冷静下,郁龄很明白她爸的这些言行举止。
以往她爸从来没有和她生气过,都是她发脾气时,他马上放下身段柔声细气地哄她,对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除了她正值青春期中二病犯了,学着贵族学校里的那些富二代的学生,做一些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差点和他吵起来,那时她爸也是这样,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躲回屋子里,直到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才出来找她谈。
这次倒是她主动过来找他谈。
“爸,你别生气。”郁龄拉了张凳子坐到他身边,“奚辞挺好的,他虽然是妖,但他保护了我二十年。”
江禹城神色微动,吃惊地看她,“什么?”
“这事说来有点长……”
“那就长话短说。”
“因为我体质特殊,专招妖魔鬼怪,小时候遇到奚辞,他就在暗地里保护我,我能平安长这么大,也是托了他的福。”
江禹城:“……这也太简单了吧?”
“你不是要我长话短说么?”郁龄一脸无辜地说。
江禹城被她噎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道:“其实我没生你的气,我只是生我自己的气。”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而难过,“我是个没用的男人,当年没办法保护敏敏,害得她只能和我离婚,最后还为了救我死了。我同样没照顾好你,让你……和一个妖结婚……”
“我自愿的。”郁龄说,心里却有些担心,她爸等会不会是要哭了吧?
“如果我尽职一点,你会有一个幸福的童年,而不是差点患了自闭症。你会有一个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你会一辈子像个小公主一样幸福……我是个没用的……”江禹城低下头。
他确实是个没用的男人,不然当年就不会被逼得和心爱的妻子离婚,做出了那么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难以反抗。要是当年他懂事一点,小心一些,就不会被人设计,落得那下场。
这些年来,他无数次地自省,明白年轻时的自己有多无能,纵使现在手握江氏,可是已经回不到曾经。
知道奚辞妖后,与其说生气奚辞是妖,不如说他是气自己,十分自责。
如果他当年照顾好她、保护她,她根本不会和一个非人类的妖在一起。
他无法接受自己女儿因为自己的疏忽,和一个不知底细的妖在一起。
“爸,你很好,因为有你,我才能这么幸福。”郁龄蹲下-身,将手搁在他的膝盖上,轻轻地说,“我知道不管我有多任性,都有你在身后撑着,没人可以伤害我。所以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的事情,不用担心被现实伤害……”
江禹城没说话。
他这些年之所以如此努力地发展撑控江氏,就是为了不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在女儿身上重演。当年他没有能力反抗家里的安排,被押着离婚再婚,体会到那种宁愿去死的痛苦,不再希望这样的痛苦在女儿身上重演。
郁龄抬头看他,发现他眼睛湿了,眼泪都要出来,顿时默了下,拿桌上的手帕帮他擦擦,继续道:“爸,奚辞很好,他不会伤害我,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肯再……”不肯再吸她一点血,就是怕会再次像初次见面那样伤害她。
“爸,奚辞真的很好的。他虽然是妖,但他不伤人,而且他只吃素。”
江禹城被她说得忍不住失笑,擦了把脸,说道:“妖吃素不代表不会伤人。”
“奚辞就是不会。”她任性地说,“爸你不相信我?”
江禹城马上没骨气地道:“相信!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和你妈,我谁也不相信!”
郁龄忍不住笑起来,将他拉起,“我饿了,今晚不是要吃火锅么?先吃饭吧。”
江禹城才说了句好,想到外面还有一只妖,顿时又有些不乐意。
只是看闺女的样子,似乎是希望他接受女婿是个妖这事的,只好将那种复杂的情绪压下,板着一张脸任由她拉出去,作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省得外面的那个非人类的妖以为他为了女儿为他妥协。
发现女婿原来不是人后,他得好好想想今后怎么做才能保证闺女的幸福和安全。
回到客厅,就见那一鬼一妖仍坐在那里,仿佛不曾离开过。
看到他们出来,一鬼一妖都朝他们笑。
奚辞的耳力非凡,刚才自然听到房间里父女俩的话,而郁敏敏飘过去偷听了一些,此时也是抿嘴微笑。
她这些年虽然不在,不过父女俩相依为命,是彼此的依靠,生活得还算不错,虽然有些心酸,却也高兴,他们没有因为自己的死而过得不好。
暂时搞定爸爸后,郁龄朝奚辞使了个眼色,让他警觉一点,别再惹她爸生气。
奚辞朝她笑了下,慢悠悠地跟着岳父进厨房,帮忙将锅子端出来。
寒冷的冬夜,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吃热腾腾的火锅,虽然在坐的有人类有妖有鬼,这组合看起来非常怪异,但郁龄心里仍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奚辞帮她烫切得薄薄的羊肉,在锅里一过水就可以捞出来,醺上特地调的酱汁,满口留香,说不出的满足。
江禹城冷眼看着,目光落到奚辞的脸上,仍是有点儿不习惯地移开目光。
虽然暂时被闺女给治愈了,但江禹城心里仍是有疙瘩的,怎么看这妖怎么不顺眼。有了对比才知道当初还是人类时的奚辞有多好,要是给他选择,他宁愿要人类时的奚辞当女婿,也好过一只妖——虽然他们是同一个人。
吃过晚饭,江禹城将先前煮好的山楂茶给闺女倒了一杯,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奚辞在厨房里洗碗收拾厨房。
这情景和几个月前一样,不过江禹城现在的心态和那时完全不一样,当时他不承认的女婿还是个人类,哪像现在这副妖里妖气的样子,虽然一样地贤惠,却是怎么都不对劲。
“闺女,你刚才说,他保护了你二十年,怎么回事?”江禹城小声地问。
“我三岁时,有一次不是走失过么?”郁龄说着,看向她妈。
郁敏敏朝看过来的江禹城点头,她也记得那时的事情,当时她爸突然去世,要照顾痛苦万分的母亲,便不小心疏忽了女儿,等发现女儿不见,她吓得肝胆俱裂,跌跌撞撞地到处去找她,后来还发动了整个村子的人去找。
江禹城后来也知道这事,不过那时候已经过去很久,闺女好好地待在他身边,甜糯糯地啃着水果,朝他笑得萌萌的,他感触并不深。
“当时我在山里迷路时,恰好遇到奚辞,后来是他送我回去的。”郁龄简单地交待一遍。
至于奚辞当时受了重伤吸她的血差点弄死她的事情,就不要说了,省得现在已经很不待见奚辞的爸爸又要爆炸,可能真的会将奚辞赶出去,然后让他们离婚。
到现在,她已经说不清楚对奚辞还有没有惧怕,或者还受到那梦镜的影响,本能会害怕他。可这种害怕,却抵不过对他的感情,喜欢他喜欢到可以无视了那种害怕。
江禹城的脸色果然和缓了许多。
他又看了一眼厨房里正在打包垃圾的妖,仍是有点儿不太能直视,又问道:“郁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我?他为什么要保护你?”
“他看我可爱,第一眼就爱上我,所以自己甘愿保护我。”郁龄大言不惭地说,一点也不心虚。
江禹城也看不出她心虚,不过却知道闺女只要遇到不想说的事情,就会非常理直气壮。
他嗤笑了下,“当时你才几岁?他又是几岁?什么爱不爱的?也不害臊。”
郁龄面不改色地继续忽悠,“他当时十岁,我三岁,我们就差七岁罢了。”
“十岁的男孩子会爱上个三岁的小豆丁么?”江禹城事实求是地问。
郁龄:“……我哪知道他?我又不是他,你自己去问他。”
江禹城这下子无语了,果然闺女瞒了他很多东西。
等奚辞整理好厨房,洗净手出来,迎接的是岳父诡异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