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不忍
脾气火爆的将军已经愤然开口义愤填膺。而此话一出下面的士兵立马沸腾起来。盯着林耀华的眼睛绿油油的。脸上狰狞的表情，很不得将他抽筋扒皮大卸八块。
凌玉浅深深的闭上眼睛，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不能有个交代。这些士兵是无法安抚的。想要彻底稳定军心也不可能。事到如今两全的办法早就已经没有了。
凌耀华惊恐地瞪大眼睛，慌乱的摇着头，似乎已经看到死神在向他一步步的逼近，转头见罪魁祸首就站在哪里，面无表情，八风不动，一股愤怒和不甘涌上心头，在最后一刻，他不顾一切的破口大骂。
“凌玉浅！你杀妹杀兄无情无义冷血无情，我凌家没有你这样的人，你不得好死！”
“你放开我！还我妹妹命来…”
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挣扎，锁链在他手腕和脚踝之上摩擦出一道道血痕。疯狂的吼声困兽一般在耳边叫嚣着。
“我死也不会放过你，做鬼都缠着你！”
凌玉浅睁开眼睛，冰冷的眼神当中就像看着一个死人，面对这样的人，她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
定定的看着他片刻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那样子很明显就是任他们处置。
晴明月一直关注着她的表情，见他这样走了，想了想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一步一步缓缓的踏上那小小的山坡就好像踏上人生的巅峰，狂猛的山风扑面而来，吹乱她的秀发同学吹乱的，还要满心的愁绪。
不久前就在这里一箭射死了呼伦特。而今，再站在这里。触目所及的是自己不算至亲的至亲被绑在刑架之上军营当中发生的事情在这里一目了然。
自己离开之后那些士兵疯狂的涌向邢台，将刑架推倒。一群人就那样涌了上去，拳打脚踢，有的甚至用上了牙齿泼妇一般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情绪。
猛烈的狂风当中，仿佛还能听到凌耀华惨烈的哀嚎声，咒骂声。还有一群士兵的狂吼声。而渐渐的那凄厉的声音黯淡了下去，洇没在人潮当中。
自己最恨的人一个在水牢当中备受折磨，一个死无全尸，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可心里却像压下一块石头一般，满脑子想的都是父亲绝望而悲痛的眼神。
“我做错了吗？”
她不禁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会不会有更好的选择？
“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咎由自取。”
沉稳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收起了平日里的不正经。晴明月一步步的向前与她并肩而立。狂风划过他的红袍那样子如同一朵怒放的曼陀罗，妖娆华贵。
“你大义灭亲，找到奸细，挽救天下苍生，这不是你的错。”
温暖的大掌，握住她的肩膀。温柔的将她转过身来定定地望着她。
“凌将军对他们太过纵容，就会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会理解你的。”
凌玉浅苦涩一笑“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理智来判断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我恨极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惨死，也心生不忍。”
也许是前世的温暖太少。才会在北辰浩的骗局当中自欺欺人，到最后才会那么不甘。
重新归来，有云墨，有哥哥有爷爷，还有三个姐妹心中温暖，对一些事情也就没那么在意，可是现在…
晴明月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笑得见眉不见眼。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多愁善感了？行了这件事情解决了，想想下一步怎么做吧。”
重新将视线落在军营之上。凌玉浅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淡淡开口。“立即撤退赶往康城。”
“有你带领一队骑兵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康城迅速控制在手，一定要快。”
“没问题。”
晴明月爽朗一笑，一拍胸脯，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这样子换来凌玉浅一个大大的白眼。
两人在山上站了小半个时辰。看着下面士兵的怒火渐渐平息山呼海啸的声音，回荡在苍穹之上。
“报仇了！万岁！”
现在的士兵们比赢得巨大的胜利还兴奋。一个内奸会直接或间接杀害多少人？有的人或许不明白，而如今40万大军被打得支离破碎，枯骨成堆，也难怪他们会如此兴奋。
为的不仅是自己的命，还有冤死同胞的命。
回到军营的时候，一切事项基本上都已准备妥当。大军浩浩荡荡走向康城。
“浅浅！浅浅！”
坐在通体雪白的马上闭目养神。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凌玉浅睁开了眼睛。
却见红影翩飞而过，有人比她更快一步。那人在落下时手上多了一只振翅挣扎的青鸟，青鸟一阵扑腾，却始终没能逃离他的磨爪。叫得更大声。
“浅浅！”
“这鸟真是绝了！”
晴公子啧啧称奇，修长的食指已经从青鸟身上取下了一个腊丸。
轻轻一捏，腊丸破裂，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桃花状的精致纸张。孤傲清冷的字飞扬在纸上如铁画银钩却一点也不张扬，如人一样内敛而奢华。
不等他继续看下去。一双修长手指已经飞快伸过来，想要夺走，晴明月反应很快地紧握成拳。笑得一脸得意。
“我说要不要这样呀？桃花纸，那奸商竟然还有心思搞这个！你们还真是…”
凌玉浅恼怒的看着他，“还给我。”
晴明月坚决摇头，笑得跟个偷腥的猫一样，就要去看那纸条，他是真的想知道那个看似春风得意却如同千年不化冰山的人会写些什么？
凌玉浅抿唇，看着他的眼神凉了三分，随后突然凌空而起，手上的飘带已经如同毒蛇一般窜了过去。
她今天心情自正不好，既然有人送上门来，又何必客气。思及此处更是毫不留情。
晴明月一声怪叫手忙脚乱的应付着她的攻势。一边嚷嚷。“你别小气嘛，我就看一眼怎么还带动手的，哎呦…你轻点儿…”
望进一双可怜兮兮如同小鹿般的凤眸当中。凌玉浅更是无语，叫什么叫？哪里打到他了？
“晴明月，你就是欠收拾！”
终于知道为什么清流一看到他就牙痒痒。为什么云墨都不待见他，这人真的有一找打的潜质。
“哎三军之前，堂堂统帅有点大将之风行不行？”
晴明月一手抓住她淡紫色的飘带，还不忘凑在鼻尖闻了闻淡淡的墨竹香请人心脾，很是舒服，一副无赖的样子。
“晴明月，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人把你打包送到张府去！”
紫色飘带自指尖滑落，众目睽睽之下。凌玉浅瞬间平静下来，轻飘飘的落回到马上一双明眸似笑非笑的看着晴公子。恬静的脸上尽是不怀好意。
想起那个女人。晴明月浑身抖了抖，干咳了两声，素手一扬，桃花纸轻飘飘的落向凌玉浅同时人也落回马上。一个拨转马头快马扬鞭，一马当先向康城去了。
众将领们冒登口呆，面面相觑，随后乖乖闭嘴，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生怕惹火上身。
薄薄的信纸就在指尖。上面短短的一句话。几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不知卿心如我否？
抿唇一笑，小心翼翼的将那纸张收好，仿佛看到银色的修长身影在书桌旁。蘸墨挥毫书写着浓浓的思念。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旁边还有一幅栩栩如生的水墨丹青。
近来的阴霾突然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清爽不少，就连马儿的脚步声也非常轻快。
“元帅，将军醒了要见你。”
凌玉浅点了点头，收敛了一下情绪，拨转马头。
军队当中有一辆简单的马车。凌明哲就在里面休息。待她靠近马车时。听到车中传来沉闷的咳嗽声和喘息声。心中不由一紧。
轻盈地跳上马车，掀开帘子进去就看到父亲靠在车壁之上，头上原本斑白的发更加苍白，深陷的眼窝憔悴的脸色，好像在一瞬间老了十几岁。
他一手按在胸膛，一手掩着嘴唇弓着背，就那样咳嗽着，胸前还有点点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小纸在一旁服侍，见她进来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凌玉浅上前到他身边坐下。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他们的身后事可处理好了？”
良久的静默之后苍老的声音，幽幽的说出了一句话，缓缓闭上眼睛，遮住眼中的伤痛，可心上的痛无论如何都无法抑制。
是自己这个当父亲的错了。让他们走上歧途，不仅害了自己，更害了别人。
“父亲放心已经妥善安葬。”
凌玉浅偏过头去不然看他。哪里有什么尸骨？一个被炸的血肉横飞灰飞烟灭，而另一个被上万将士踩在脚底，怕是连骨头都踩碎了。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将那些染了他们鲜血的土地深深埋藏罢了。
“父亲可会怪我？”小心翼翼地抬眼望他，心中顿觉忐忑。
凌明哲睁开眼睛，双眼当中充满血丝和疲惫，定定看了她许久，才缓缓摇头。
“唉…”
怪又能怎么样呢？都是自己的儿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