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与火的交融（十二）
可为了这么一对男女，丢掉自己的饭碗，着实不值得，所以，今天她硬着头皮坐在了这间她再熟悉不过的办公室里。
“等一下，我们还没吃饭，可能要麻烦夏记者你等一会。”段蒙蒙说话间，周森适时提着两盒便当走了进来。
见到亚丹的时候，他怔愣了一下，仿佛有些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似的。
亚丹想，看到这幕很好笑吧！
没理会周森，她笑着客气的说：“请便。”
亚丹不知道，段蒙蒙是不是故意要这样做的，又或者她存心想捉弄她一把，以报上次在服装店她给她难堪的仇。
欧子西至始至终没有说话，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流连在亚丹身上，浅浅地，倒像是转移视线间的一个无意触碰。
周森放下便当，又看了眼亚丹，很自然的问：“夫人，吃过了吗？”
此话一出口，让亚丹有片刻的怔忡，一股暖流自心尖滑过，她笑着应了句：“来的路上吃过了。”
吃个鬼啊，她开着她的小Q Q一路飚过来，那速度恨不得能飞起来，哪还有时间去糊口。
别的小明星的经纪人一天到晚的打电话过来让他们杂志社给个小角落让那些个美女明星露个侧脸都行，可她段蒙蒙大牌得不行，不仅不担心没有版面，还是他们这些个编辑，摄影师记者追在她屁股后面约时间。
她一个不高兴，直接爽约。
为了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她夏亚丹都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没吃过一餐舒心的饭了。
许是肠胃炎又犯了，腹部有些绞痛，冷汗如密实的针一点点的布满整个后背，亚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用手用力按了一下腹部，想让那点痛感散开。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脱掉欧子西那双敏锐的眸子，他没有说话，却是拧了几分眉心。
不经意间转了下眼眸，目光一下子停驻在欧子西桌案上那束黑色玫瑰花，花瓣有些蔫萎，明显是有几天没有换过了。
这不像是他的作风，许是，最近是真的太忙了，无暇顾及了吧。
只是蔫了的花瓣真的有些难看，甚至狰狞得像一道伤口，亚丹不愿多看便移开了眼。
“西，你不吃饭吗？”段蒙蒙的问话再次让亚丹把头转回来，她看到欧子西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上，目光游离在餐盒上，顺着他的注视，亚丹才发现原来是她最喜欢那家私房菜的外卖，难怪她觉得这股香味这么熟悉。
这家店还是欧子西带她去吃的，他们家的鸭肉很好吃，正宗的土鸭。
即使欧子西对她冷冰冰的，但只要他去那家店吃饭，他都会给她带一份鸭肉回来。
以前的漫不经心似乎慢慢的成了一种习惯，而她已经戒不掉这种习惯了，他却不以为意。
“不用”说着，欧子西站了起来，“尽快结束。”
亚丹绕着手里包包的肩带，没太听欧子西的话，手心里的汗却是越来越多，真是要命，居然这个时候给她闹肠胃炎。
“恩”段蒙蒙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见欧子西走了出去。
亚丹无心顾及他们之间的交流，只在想自己要怎么挨过这一轮的痛楚。
“我们开始吧。”段蒙蒙放下手里的筷子，优雅的擦了擦嘴。
亚丹有一些愕然，这欧子西前脚刚一走，这后脚她就放下了筷子，这样的默契让她真怀疑，他们是真的没吃饭，还是故意要在她面前秀甜蜜。
专访结束得很快，亚丹真得感谢今天段蒙蒙的大度，以至于，她还未来得及收拾东西，便直接冲进了欧子西休息室的洗手间，其实，她是想出去上外面的公厕的，可是，她实在憋不住了，能挨到专访结束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不知拉了多久，才觉得肚子舒服了那么一点。
许是最近太疲劳了，本来她的肠道就敏感，有一餐没一餐的不闹罢工才怪。
“好了没？”突来的敲门声，把萎靡的亚丹吓了一跳，是欧子西。
“还没，要不你去外面的公厕解决一下？”亚丹也觉得不好意思，这毕竟是他的地盘，她也不敢太放肆，于是口气有那么一点温柔。
“赶快出来。”欧子西直接命令。
亚丹怒了，这男人怎么这么小气，上个厕所都不肯，索性，不拉了，冲了厕所，把门一开，一股臭气飘了出来，倚在门边的欧子西皱了皱眉，“你吃什么了，这么臭。”
“要你管，欧子西，你怎么这么没人性，好歹有点善心同情下病者吧，借个厕所都这么小气吧啦的。”拉得一脸苍白的亚丹，生气的控诉。
推开他的身子，就要出去。
乏力的身子却是被他轻而易举的就抱了起来，亚丹一惊，“你干什么呀？”
“我还以为你在里面生孩子去了，都进去一个多小时了。”欧子西答非所问的说了这么一句。
亚丹又是一阵错愕，这句打趣算是解释吗？
他把她的身子放在床上，属于他的气息一下子将她牢牢的裹住，他语气平淡，却还是能感知得到他话里的担忧。
这种久违的温情，让亚丹有些惊讶，这完全是出乎她的意料的，以今时今日他们的关系，她真的没想到，她还能从他身上感受到这样的温暖，她以为，那日在宴会上，她不顾他的面子，直接给了他难堪，他至少要很生气的，即使他以几日不归家来宣誓他对她的愤怒和不在乎，但此刻他也不应该关心她的不是么？
再次闻到他那熟悉的清冽气息，她倏然有种委屈得想要落泪的冲动，但很快又强迫自己止住了心口那股酸胀，她只是腹痛，还不至于因为他的一句无心的话就失了理智，她知道，这一切都可能只是假象……
移了下身子，避开了些他坐在床沿的身子。
欧子西意会到了她这个动作里的意思，只沉沉的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伸手把床头柜上事先准备好的药，端过来递到她的手上，“先把这些吃了。”
话语还是硬邦邦的，但没了冷意。
亚丹看着手里的药，不知为什么就问了一句：“你刚出去买的？”
她不会相信他这里还会有止泻药和藿香正气水，甚至还有新鲜的布丁蛋糕，蛋糕是她最喜欢的口味，她相信也一定是在她最喜欢的那家店买的。
可她更好奇，他怎么就知道她肠胃炎犯了，难道他有读心术？
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欧子西腾出一只拧藿香正气水的手敲了下她的脑门，“又想什么呢，赶紧把药吃了。”
亚丹听话的吞下药，心头悲喜交织……
她不知道这样的温情她是不是可以眷恋，甚至是贪婪的沉溺在他给的感动中。
看吧，这就是她夏亚丹，只要他欧子西对她稍微好一点，她就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备，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面前，甚至是可以不去计较他刚才是不是抱过那个女人，只要他眼里还有她，她就足够了。
欧子西接过她手里的水杯，把藿香正气水递到她手上，亚丹靠在床头，皱着眉不愿意接，她一贯讨厌那种辛辣的，麻麻的，涩涩的的味道，每每逼得她要落泪。
“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吃块蛋糕就没事了。”他像以前一样耐着性子哄她，药要配着蛋糕吃的习惯也是他给惯的。
如今再温习过去那些感动，没了当年的温馨，却是多了一些满目疮痍的痛楚，那些痛时刻提醒着她，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些人那些事是她永远都跨不过去的坎。
亚丹接过那药，没有捏鼻子，喝完也没有吃蛋糕只是喝了几口白开水。
有些习惯尽管已经根深蒂固，也要狠心的一点一点将它连根拔起，即使会流血，但时间终会愈合那些伤口。
欧子西深知她的性子，倒也没强求她吃下那蛋糕，只默默的放下手里的蛋糕，走了出去。
在亚丹以为他不会进来的时候，却见他端着一盒饭进来，饭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
欧子西细心的拿了一张小桌上进来放在床上，又把热气腾腾的饭放在上面，是刚才他没吃的那份便当，“赶紧吃完饭，睡一觉，顶着两个这么大的熊猫眼，也好意思出门。”
“不用了，我吃过了。”她执拗的要下床，离开这个满是他气息的空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甚至让自己都有些讨厌，夏亚丹，他的关心不是你一直要的吗，怎么他给你了，你又无理取闹耍什么脾气。
莫名的酸楚让亚丹想要落泪……
“夏亚丹！”欧子西不悦的低喝了一句，亚丹知道这是他要发怒的前兆，见她停下下床的动作，依稀听到一声叹息，“身体是你自己的，逞什么能。”
他说的没错，身体是她的，那她应该也有选择吃不吃饭的权利吧。
亚丹维持着原先的动作没动，欧子西却是气恼的摔门出去了，只冷冷地丢下一句“随便你！”
过了许久，亚丹才抬起头来，侧过身，端起那还冒着热气的饭，一口一口的吃着，泪自她眼角，无声滚落，涌流成河，最后变成泣不成声……
子西哥哥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一点都不敢去获取你给的那点温暖，我怕自己会深陷在你给的温柔中无法自拔，更怕我没有勇气放开你的手任你转身离开，我知道你给不了我要的爱，所以，也请不要给我希望好不好，就这样直到你倦了的那天，我们陌路天涯……
疲乏加上几天来的未眠终在一场哭泣过后，化成了一场酣睡……
精神状况欠佳的睡眠，就连梦中都是支离破碎的片段，凌乱成一树摇曳的落花。
醒来之际，窗外已是一片霓虹绰影，朦胧的夜色笼罩在玻璃上，形成一个光影，自那黑的光影间，她看到了镜中的自己，薄被裹住了她的身子，只露出一个小头颅在外面，她记得，她是哭累过去睡着的，并不曾把被子盖的这么好，转念一想，应该是欧子西在她熟睡间进来过。
那他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了吗？
懊恼让亚丹一下子从被子里坐了起来，环顾了下四周，饭桌已经不见，甚至连她吃得一干二净的餐盒都被收拾得无影无踪，空气里依旧漂浮着他的气息。
这让亚丹愈发觉得羞愧。
顾不上别的，赶紧下床，顺手帮他把床整理好，他的西装外套随意的扔在床尾，亚丹拾起来，准备挂到衣架上，这样的事，她在家重复着做着，只怕他一点都不知道吧。
可不曾料想，仅仅只是好心的想帮他挂一件衣服，竟然会演变成有史以来，他们最恶劣的一次大吵。
拿起他外套的同时，从他口袋里落出一叠照片，亚丹本不没打算看的，可触及到那些色彩明丽的纸片时，她震惊了，如当头棒喝让她杵在原地。
她颤抖着手，将那些照片一张一张拾起来，发凉的指尖流连在照片中自己的脸上，她感叹，这拍照技术可真好，把她拍得这般貌美如花。
“谁允许你私自动我的东西，放下。”带着凌厉的话语自门口传了进来。。
亚丹怔了一下，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的东西，她连碰的资格都没有吗？
那谁能碰，那个段蒙蒙，还是那个她连名字都没资格提的女人？
她笑，微微扬起手里的照片，直直的看向站在门口的欧子西问：“这照片是找哪家公司拍的，把我拍的这么好，告诉我地址，下次我要拍照，直接去找他们。”
亚丹自嘲的话说得极温婉近乎恳求，那认真的神情里却是透出一股子愤怒来，欧子西脸色一变，脸部柔和的线条顷刻间僵直成一条生硬的弧度。
“放下。”他再次加重语气强调。
“我问你这是找哪家私家侦探偷 拍的。”亚丹也加重语气，执拗的扬起照片和他对峙，这句话却是更直接的道出了她所有的愤慨和怒火。
私家侦探，偷 拍，还真好。
他欧子西居然用这种下流手段来监视她，她怎么当初就没想到用这招来偷 拍点他和某某女星的艳照呢，指不定到时候离婚了，她还能再赚个三千万当零花钱。
欧子西已经失去耐心，他扔下手里的便当盒，大步走过来一把抢走了她手里的照片。
亚丹也不和他抢，任他蛮横的从她手里抢走那些属于她的罪证，尽管照片的棱角将彼此的手心划破她也感觉不到痛。
“欧子西，我们离婚吧！”平静的，不带一丝激动的语气，字字句句在两人间的耳畔落下，如一片片洁白的羽毛，自那流转的光线间，无力的拂过。
这是她结婚以来第二次说出这样的话，上一次在浴室她是激动的质问，这次她只是平静的要求。
“你放心，三千万我会给你，就算我夏亚丹卖身，也会把三千万一分不少的补偿给你，离婚吧。”痛自麻木的指尖一直顺着血管直击那四分五裂的心口，就连呼吸里都是溢满撕心裂肺的痛。
发红发紧的眼眶里已没有泪，只有深深的绝望。
欧子西的目光沉凝了一瞬，怒火从他眸底蹿过，捏着照片的手青筋暴起，“夏亚丹，你再说一遍你刚说过的话。”
他的话里一点怒气都没有，真的一点都没有，只是轻描淡写的要求着。
亚丹知道他要她重复的是那句话。
既然都做到这份上了，那又何必强求着要保留住曾经留在彼此心上的那些美好呢，留住那些过往不过也只是让她更难看罢了，与其结果都是一样，还不如，现在一拍两散。
吵吧，吵吧，闹够了就真的没有关系了。
她冷冷一笑，陡然提高了语调，“我说我就算卖身，也会把你的精神损失费赔给你。”
哗啦一声，欧子西把手里的照片全扔在了她脸上。
这个动作来得太猝不及防，让她根本没机会闪躲，尖锐的棱角划破了她的眼角，有一丝丝鲜血溢出来，自照片纷纷扬扬间，她看到了他那张铁青得发黑的脸。
“卖身，卖给这个男人吗？”他没有碰她，只是瞪着她指着那些散落在他们脚边的照片一字一句问，仿佛现在碰她都会脏了他的手。
“重要吗，我卖给谁重要吗？”亚丹轻笑，不顾全身上下的疼，撕心裂肺的疼，用她的大声和自讽来抵抗他的指责。
“当然不重要，你只是想要维护你大男子的尊严而已，怎么，你的私家侦探没有拍到我和他上床的照片吗？”她任由不理智攥着她疼得要命的思维，口无遮拦的说着。
欧子西的冷愈发的冷，像是腊月的冰凌一般，深寒的眸子迸发出的寒芒足以让她死上千万次，“说，继续说，看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呵，还有你欧子西不知道的事吗？”亚丹仰头大笑，借着这个动作将眸中的泪生生的倒回去。
“我不知道的事还真有点多，就比如自己老婆是何时上了别的男人的床，被别的男人睡了多少次，这些我都不知道，甚至，连她都到人家公司去当总裁夫人了我都不知道。”欧子西的话，笑里藏刀，打颤的牙龈随着这些字句迸发出来，就像是陨石落地发出的闷哼，让人心悸不已。
亚丹从他的话里算是听明白了，他这含沙射影的指责，原来是怪她去工作的事没有和他报备吗。
“这就是你让我到你办公室来采访段蒙蒙的目的，你是故意的。”她心寒，心底蹿凉，发颤的手真想一巴掌甩在他那张俊逸不凡的脸上。
“怎么，降低了你总裁夫人上门服务的身份？”欧子西冷笑。
“欧子西，你别含血喷人，谁是总裁夫人，别把你龌龊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是你只顾着和你的情人云游四海，你想想你自己有多少天没有回过家了，我要想和你说这件事，我有机会吗？”
亚丹疼得鲜血四溅，疼得泪流成河，可她却是没流一滴泪，她知道自己是气急了，才会说出这些话，换作平时，她一定不会说一个字的。
“夏亚丹，如果你有心告诉我这件事，我这个枕边人会需要从别人口里听到这个事吗，好，那件事我姑且不说，那你和解释解释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你别告诉我，你的工作就是陪老板吃喝玩乐，除了当床伴还当舞伴？”欧子西盯着她，目光尖锐的瞪着她。
亚丹知道他口中的舞伴是指什么，就是上次在宴会上，她和付惟行跳了一支舞。
她只觉得好笑，他还真是会看图说话。
“对，我的职责就是陪吃陪喝陪睡，怎么了，是不是这也犯法了，你可以在外面养情人，玩女人，我就不能陪男人，睡男人吗？欧子西如果觉得不舒服，那就离婚，是我夏亚丹背叛了这段婚姻，背叛了你。”不知说这些违心的话，会不会遭天打雷劈。
“离婚，呵，夏亚丹别忘了当初你嫁给我的时候你爸和你说过什么，离开我，你们夏家比一只落水狗还不如，如果不想你爸因为你心脏病猝死，你最好给我把刚才那些话收回去。”欧子西再次警告她。
森以天会。“欧子西，你以为我会怕死，早在七年前我就不怕了，不就是我夏家欠你了的么，正好都死了一了百了。”
“拍！”欧子西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这是欧子西第一次打她。
眼角的泪在巴掌落下的那一瞬间，无痕的落入了地毯之中，亚丹抚了抚发麻的脸颊，笑了笑，“欧子西，这算不算家庭暴力？”
“夏亚丹！”欧子西颤抖着刚打过她的手，咬牙切齿的叫她。
他能容忍她说一些自嘲的话，但是决不允许她大逆不道的说死，也许他内心深处也是害怕的，害怕她像那个人一样平白无故的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那种荒凉，那种无助他不要再承受一次。
即使这辈子是无爱的纠缠，也好过天各一方的绝望要好，所以，他不允许她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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