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昭琰帝剥夺了萧长渊爱人的能力。
  令他的生命里只剩下仇恨。
  如今恨也消失了。
  萧长渊觉得漫长的生命毫无意义。
  皇宫对他而言, 只是一座华丽辉煌的废墟，但是小蝴蝶却告诉他。
  “皇宫是座游乐场！”
  蝴蝶翩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下这句。
  “你可以在这里尽情地享乐！”
  云翩翩开始绞尽脑汁地回忆暴君渊的喜好, 可她苦涩地发现, 她竟然不知道暴君渊喜欢什么，暴君渊除了喜欢她之外，似乎对其他事情都漠不关心。
  他不喜欢华服美食, 也不喜欢人潮汹涌, 除了练魔功，暴君渊仿佛没有任何爱好。
  等等, 他有一个爱好！
  他喜欢抛撒银票。
  于是蝴蝶翩兴奋地奋笔疾书：“我们可以去城墙上抛撒银票！”
  萧长渊道：“抛撒银票？”
  “这个很好玩！你一定会喜欢！”
  蝴蝶翩仰起脑袋眼巴巴地望向他。
  萧长渊看了她一会儿。
  “好。”
  这日阳光明媚, 万里无云。
  龙章凤姿的帝王长身玉立地站在城墙上, 向空中漫天抛撒银票, 城墙下的百姓们山呼万岁, 贪婪地争抢这些银票, 争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
  满城熙攘，遍地狼藉。
  萧长渊居高临下地俯瞰这群百姓。
  宛若高高在上的神祇。
  那双死寂幽冷的寒眸里。
  突然漾开一丝涟漪。
  云翩翩挥舞着翅膀在空中看着他。
  萧长渊没有看她，而是垂下眼睫漠然地俯视这群贪婪的百姓。
  帝王微不可察地勾起薄唇。
  “的确很有趣。”
  云翩翩开心得翩然飞舞。
  她终于让他开心了。
  云翩翩手舞足蹈了一会儿, 像是想起了什么, 小脸突然愣住了。
  萧长渊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你怎么了？”
  云翩翩抬眸望了望萧长渊, 又转过头望了望城墙下的百姓, 她突然意识到, 原来原著里的萧长渊是因为她才站在城墙上抛撒银票。未来的暴君渊, 也是因为从她身上学会这个游戏, 然后将它教给未来的她，这仿佛是一个封闭的环形，她和萧长渊互为老师, 互为因果, 互相教会对方如何玩乐。
  这是一场充满宿命感的轮回。
  正是因为现在的她。
  所以才会造就未来的暴君渊。
  原来她并不是替代品。
  她就是暴君渊口中的小蝴蝶。
  想通这一点后，云翩翩心中最后的那丝醋意完全消失了。
  她扑扇着蝴蝶翅膀，欢快地飞到萧长渊的面前，靠近他的俊脸，用蝴蝶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我原谅你啦。
  萧长渊不明白蝴蝶翩在做什么，他疑惑地问道：“你脑袋发痒吗？”
  云翩翩：“……”
  这个注孤生的臭小子。
  萧长渊伸手捏住蝴蝶翩的翅膀，用指腹揉了揉她的蝴蝶脑袋。
  俊脸上的神色很是认真。
  “我帮你挠挠。”
  云翩翩：“……”
  气死我你就没有皇后了臭小子。
  云翩翩尝试过用蝴蝶的身体，告诉萧长渊她真正的名字，但天谴再次降临，白色的霹雳砸在她的蝴蝶脑袋上。
  云翩翩只好脑袋冒烟地作罢。
  接下来几日。
  云翩翩使劲浑身解数想哄萧长渊开心，她记得原著里的萧长渊似乎喜欢听小曲，于是她便让他选召歌姬进宫。
  雕梁画栋的水榭亭台里，琴师抚琴，美人唱歌，萧长渊眯起凤眸听歌。
  蝴蝶翩在旁边扑扇着翅膀。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高兴时就喜欢眯眼睛。
  看来是这几位歌姬令他高兴了。
  云翩翩本来是为了让萧长渊高兴所以怂恿他让歌姬进宫，但当他真的因为歌姬感到愉悦时，她却莫名吃起醋来。
  她害怕萧长渊会爱上其他女人。
  眼不见为净。
  蝴蝶翩扑扇着翅膀，离开了水榭。
  她在皇宫里漫无目的地飞行，突然听到一阵哭声，云翩翩有些好奇，于是往哭声的源头飞过去。
  她看到一个小宫女正在挨打，老嬷嬷用藤条抽打小宫女，边打边骂道：“这可是牡丹花里最名贵的青龙卧墨池！我们整个司花房的人加起来都没有这朵花贵重！你倒好！竟然直接将它养死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那个小宫女穿着一身天水碧宫装，被藤条抽得涕泪四流：“嬷嬷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云翩翩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小宫女疼得四处躲闪，抬起一张哭得泪眼朦胧的小脸来。
  云翩翩看到了她的面容。
  心中一惊。
  小宫女竟然是原著里的小宫女。
  那个她占用身体的原身。
  老嬷嬷高举起藤条，用力地抽下去，嘴里尖声骂道：“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们司花房？！司花房的命都系在这朵花上，如今花被养死了，不如打死你来为这朵花抵命！”
  云翩翩吓得浑身发抖，原来皇宫里的一朵花都比人命要贵，她冲过去救小宫女，迎面扑到老嬷嬷的脸上，往她眼睛上撞，老嬷嬷怒道：“这是哪里来的蝴蝶？还不快赶紧给我抓住它？！”
  老嬷嬷周围的宫女们听到她的命令，纷纷伸手抓向蝴蝶翩，蝴蝶翩身姿轻盈，闪躲灵活，仗着她会飞，将这些宫女耍得团团转，正纠缠时，她突然发现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众人瑟瑟发抖，匍匐在她的脚下。
  身后传来一道冰冷森寒的低音。
  “谁敢伤朕的蝴蝶？”
  萧长渊原本在水榭里听曲，突然发现蝴蝶翩不在身边。
  他立即起身去找她。
  其实萧长渊并不爱听曲，只是以为蝴蝶翩喜欢听罢了。
  他喜欢她的陪伴。
  萧长渊在皇宫里四处寻找那抹翩然飞舞的粉影，他听到嘈杂的声音，于是走了过去，看到宫人们在抓他的小蝴蝶，萧长渊心中涌起一股冰冷的戾气。
  “谁敢伤朕的蝴蝶？”
  云翩翩回过头，发现萧长渊正站在她的身后，他寒眸阴鸷地望向宫人们。
  “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嬷嬷宫女们纷纷跪地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呀！奴婢再也不敢了！还请陛下饶命！”
  五十板下去，这些宫人们没有被打死也会被打残，云翩翩不想让这些人因为她而受罚，于是她飞到萧长渊面前，拼命地对他摇头，想要阻止萧长渊。
  萧长渊寒眸凝视了她一会儿。
  “改成十大板。”
  嬷嬷宫女们不知道陛下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纷纷喜极而泣：“谢谢陛下饶命！谢谢陛下饶命！陛下万岁！”
  众人被太监们拖去领罚。
  太监们将身穿天水碧宫装的小宫女当做了从犯，拽着她的胳膊往外拖走，云翩翩立刻扑了过去，扑扇着蝴蝶翅膀围着碧裳小宫女的脑袋转圈飞舞。
  萧长渊道：“放开这个宫女。”
  太监们闻言立即松手。
  萧长渊走到小宫女的身边。
  但他的眼睛却没有看向小宫女。
  而是望向蝴蝶翩。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喜欢她？”
  云翩翩头如捣蒜地点头。
  萧长渊的眉头拧得更深了些。
  原来小蝴蝶并不是只眷顾他一个人。
  萧长渊回到寝宫，云翩翩飞落到宣纸上蘸墨写字：“我想知道小宫女的名字，我想让她去做她喜欢的事情。”
  萧长渊将小宫女召进寝宫。
  “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怯懦道：“奴婢叫小萝。”
  “你想去哪里任职？”
  小宫女一愣，那双无神的眼眸突然像是有了光彩：“奴婢想去文渊阁。”
  萧长渊将宫女小萝安排到文渊阁，小萝成为负责打扫文渊阁的大宫女。
  云翩翩想起司花房宫人们的话。
  她埋头在白色的宣纸上写道：“我不喜欢吃牡丹的花蜜。”
  “你喜欢吃什么花蜜？”
  “琼枝红梅。”
  红梅极易成活，基本上不会被人养死。云翩翩想要救下这群宫人。更何况，她真的很喜欢琼枝红梅。
  萧长渊吩咐司花房的宫人们培植琼枝红梅，众人不再将命系在牡丹花上。
  云翩翩偶尔会去文渊阁里找小萝。
  小萝不认识字，但她却很爱看书，尤其是看那些画有美男子的春书。每次看这些美男子的时候，小萝那双无神的眼眸就会绽放出熠熠生辉的神采来。
  云翩翩扑扇着翅膀，栖落在小萝手中的书页上，垂眸望去，这本书讲述的是荒淫公主跟三千面首的故事。
  云翩翩仰起蝴蝶脑袋望向小萝。
  心里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萧长渊是这样认识的小宫女。
  原来小宫女在主动放弃身体前，就一门心思地喜欢三千面首。
  志向如此伟大。
  云翩翩自愧弗如。
  她身后传来萧长渊冰冷的声音。
  “你怎么又来找她了？”
  云翩翩吓得立即扑扇着蝴蝶翅膀飞舞起来。
  萧长渊伸手，轻而易举地捉住她的蝴蝶翅膀，将蝴蝶翩带回了寝宫。
  殿内寂静，鸦雀无声。
  帝王摆着一张清冷的冰山脸。
  “你很喜欢她？”
  云翩翩吓得摇了摇蝴蝶脑袋。
  萧长渊眸光冰冷，漠然地望向她。
  “那你为何总是去找她？”
  萧长渊的表情像是要杀人。
  云翩翩下意识地感到害怕起来。
  她担心他会去杀了小宫女。
  这家伙的独占欲实在是太可怕了。
  为了拯救未来，于是云翩翩用蝴蝶足蘸墨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弥天大谎。
  “我是在跟你玩捉迷藏。”
  萧长渊神色冷淡，没有说话。
  云翩翩继续编故事：“我怕你捉迷藏找不到我，所以每次捉迷藏的时候都会去同一个地方，这样你就能找到我啦……”
  写完这句，云翩翩仰起蝴蝶脑袋，心虚地望向萧长渊。
  见他不说话，于是云翩翩娇怯地垂下蝴蝶脑袋，写了一句话。
  “大暴君找到他的小蝴蝶啦！”
  为了表达她的喜悦之情。
  云翩翩特意在这句话后面，画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o^)/~
  萧长渊看了她半天，似乎是在辨别她是不是在说谎，许久他才说道：“不管你藏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从此之后，云翩翩便经常跟萧长渊玩起捉迷藏的游戏，他们会规定每次的寻找范围，大多数他们都是在寝殿里躲藏，有时候云翩翩会躲在花瓶里，有时候云翩翩会躲在茶杯下，有时候云翩翩会躲在帷幔层叠里，有时候云翩翩会躲在奏疏后面。
  每一次，萧长渊都会找到她。
  “我找到你了。”
  云翩翩被他找到后，就会开心得原地旋转扑扇翅膀，然后扑到萧长渊的脸上，用蝴蝶脑袋蹭他俊美的脸颊。
  萧长渊伸手。
  云翩翩便落在他的手心里。
  她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有一天。
  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夏日走到了尽头。
  没有一只蝴蝶可以活过夏天。
  云翩翩躲在那支放在窗台的折枝海棠花瓣里，她突然觉得眼皮好重，浑身乏力，摇摇欲坠，她身上所有的精力像突然间是被人抽走了。
  脑袋里突然想起一个词。
  油尽灯枯。
  原来蝴蝶的寿命如此短暂。
  她以为她可以一直陪伴萧长渊，直到他走上原著剧情，遇见真正的她。
  可她没有想到。
  意外会来得这么快。
  云翩翩的灵魂溢出了小蝴蝶，亲眼看到一阵清风拂来，将小蝴蝶的尸体吹到了寝宫外面，它失去生命之后，像是破碎的纸片，被清风越吹越远……
  最后消失不见。
  “藏好了吗？”
  萧长渊睁开了眼睛，开始在寝殿里寻找蝴蝶翩的身影，他翻遍了寝殿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蝴蝶翩的身影。
  云翩翩看到他认真玩游戏的模样。
  突然难过起来。
  大暴君不会知道。
  他永远都找不到他的小蝴蝶了。
  因为小蝴蝶死在了清风里。
  最后，萧长渊直接认输。
  “我输了，你出来吧。”
  但那只浓丽明艳的粉蝶……
  却没有出来。
  萧长渊微微皱眉，喃喃自语道：“难道这次小蝴蝶躲到了寝殿外面？”
  萧长渊抬脚向寝殿外面走去，四处寻找小蝴蝶的下落，他从白天一直找到日落黄昏，去过文渊阁，也去过金銮殿，还去过很多偏殿，云翩翩透明的灵魂一直跟在萧长渊的身后，泪眼婆娑地看他四处找她。
  她明明跟在他的身后。
  但他却看不到她。
  她伸手想要抱住他。
  但她的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云翩翩哭着说：“不要找我了。”
  你已经找不到我了……
  萧长渊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他命令整个皇宫的人都去找一只粉色的蝴蝶，宫人们拎着宫灯，四处寻找粉色蝴蝶的下落，但没有人找到她。
  萧长渊的脸色逐渐变得冰冷。
  他找了她整整一个晚上。
  最后，他重新回到他的寝宫。
  萧长渊望向这座空荡冷寂的宫殿。
  “小蝴蝶，我输了，你出来吧。”
  然而，满室死寂。
  没有任何生灵回应他。
  萧长渊那双漆黑幽冷的寒眸渐渐变得黯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死去。
  七天后。
  萧长渊翻遍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蝴蝶翩的下落。
  他的眸光落到那叠宣纸上。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云翩翩的话。
  萧长渊烧光了这些宣纸。
  细碎明灭的火光，映在帝王那张清冷如玉的脸庞上。
  他的神色逐渐变得冰冷而淡漠。
  “你不想跟我玩了吗？”
  “你回天庭了吗？”
  “你是不是玩腻我了？”
  “你抛弃了我。”
  “你这个骗人精。”
  ……
  “我恨你。”
  云翩翩在他背后拥抱他，泪如雨下地说道：“我没有回天庭，我没有玩腻你，我没有抛弃你，萧长渊，你不要恨我好不好……”
  但她的身体却穿透了萧长渊的身体。
  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云翩翩抬起头，看到萧长渊那双冰冷森寒的眼眸，哭得泣不成声。
  “你不要恨我……”
  云翩翩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暴君渊比她还容易患得患失。
  因为他以为他被小蝴蝶抛弃了。
  他以为小蝴蝶玩腻了他。
  云翩翩以为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萧长渊恨她，但她没有想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萧长渊恨她更加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萧长渊到死都没有找到她。
  萧长渊烧光了她写过的宣纸后。
  云翩翩哭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云翩翩发现自己置身于夺月楼顶，天空中落下漫天大雪。
  细雪纷飞，落地成冰。
  她看到玄衣如墨的萧长渊，长身玉立站在夺月楼上，那张清冷俊美的脸庞，覆上了一层冷冽的清霜，纤长浓黑的眼睫凝结成冰。
  他的手中执着一枝琼枝红梅，艳丽的花瓣被寒雪冻成了冰凌。
  漫天大雪，簌簌而落。
  但他漠然的眸光。
  比漫天的大雪还要冰冷。
  叶素馨披着兔绒披风，站在萧长渊的身边，唱歌给天上的仙人们听。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萧长渊那双冰冷的寒眸逐渐死寂。
  在凄冷的风雪声中，云翩翩听到萧长渊心死如灰的声音。
  “她不会回来了。”
  云翩翩觉得心脏抽疼。
  原来萧长渊让叶素馨冒着风雪唱歌给仙人们听，是为了寻找她的下落。
  他准备了她最爱的花，准备了世界上最美的歌声，为她建造了夺月楼。
  但他却没有等到她的降临。
  云翩翩伸手，从萧长渊的背后，环住了他的腰，将脑袋靠在他的后背上。
  “我没有离开你。”
  云翩翩忍着眼泪说道：“明年秋天来临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相见了。”
  明年夏末秋初，她跟他会在江家村溪畔醒过来，然后相识相爱。
  完成这个轮回。
  萧长渊察觉不到灵魂翩的拥抱。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
  离开夺月楼。
  云翩翩想要追上去，但她却被清风吹得越来越远，眼前出现一片浓雾。
  云翩翩拨开浓雾。
  她发现她来到了江家村的溪畔，溪边躺着一对男女，她有些奇怪，为什么她的灵魂没有回到小宫女身上？
  她曾经看过一个理论。
  时空穿越者在穿越的时候，同个空间不能出现两个同样的生命。
  她一直以为到了初见这天，她就会回到小宫女身上。
  但眼前的画面却告诉她。
  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小宫女脸色苍白地望向萧长渊。
  “我也失忆了……”
  云翩翩瞳孔紧缩。
  这个人不是她。
  她是小萝。
  为什么会这样？
  云翩翩一直以为少年渊、萧长渊、失忆渊、暴君渊这四个人才是闭环。
  但她却算漏了一个人。
  那就是原著渊。
  时间这条洪流并没有流向云翩翩所在的那条支流，而是向原著奔涌而去。
  云翩翩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原来她遇到萧长渊，并不是一个必然的选项，这只是一个时间支流的偶然。她可能永远都见不到暴君渊了。
  眼前出现大片白色的浓雾。
  云翩翩慌乱地奔向这片浓雾。
  她来到了原著中的大结局。
  大雪纷飞，狂风凄切。
  萧长渊倒在血泊中。
  而男女主角在萧长渊的血泊中忘情地拥吻，迎来了美好的大结局。
  猩红色的血液，浸湿了萧长渊身上的墨色玄衣，将白色的霜雪染成了艳丽的颜色，宛若红梅盛开在霜雪之中。
  萧长渊瞳眸涣散，气若游丝。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没有想起他的母后和皇兄，而是想起了那只喜欢琼枝红梅的小蝴蝶。
  她陪他度过他最艰苦的童年。
  她给了他生的希望。
  但却在后来消失不见。
  她再也没有在他的生命里出现。
  萧长渊一直不知道小蝴蝶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直到他在弥留之际，看到那对在血泊中拥吻的男女，他才恍惚间明白。
  原来是他令小蝴蝶失望了。
  小蝴蝶曾经在一个明媚的早晨，像这样亲吻过他的薄唇，但当时他不明白小蝴蝶为何要这样。
  而现在，他似乎终于懂了……
  他明白得太晚了。
  原来小蝴蝶喜欢过他。
  她是不是因为他太迟钝了……
  所以离开他了呢……
  萧长渊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小蝴蝶。
  但是如果有下次。
  当小蝴蝶亲吻他的时候。
  他一定不会打断她。
  他会安静地让她亲吻他。
  萧长渊感觉到他的生命在流逝。
  他躺在冰冷的雪地上。
  逐渐失去了知觉。
  他感觉不到霜雪的冰冷，也感觉不到血液淌过身体的温热，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他变得没有温度了。
  其次是听觉。
  他渐渐听不到凄冷的寒风。
  明明看得到飞舞的雪花。
  但他却不能感受到它的声音。
  最后是视觉。
  视线渐渐模糊不清。
  然而，他的视线却突然凝在一片徐徐飘落的雪花上。
  萧长渊涣散的眸光缓缓重新聚拢。
  他好像看到了他的小蝴蝶。
  天空中那片徐徐飘落的雪花。
  似乎泛着明艳浓丽的粉光。
  就像他的小蝴蝶。
  萧长渊缓缓伸出染血的手，想要接住那片从天空中飘落的雪花。
  就像很多年前。
  小蝴蝶被他找到之后，就会用脑袋蹭他的脸颊，然后落到他的手心里。
  大暴君找到他的小蝴蝶啦。
  萧长渊缓缓动了动薄唇。
  “我找到你了。”
  萧长渊虚弱无力地翘起了唇角。
  那张苍白清冷的俊脸上。
  浮起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血手垂落。
  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不要……”
  云翩翩扑在他的身上，拼命想要握住他毫无温度的手，她哭得泪如雨下，哭得泣不成声，哭得喘不过气来。
  她终于明白。
  为什么当初看到大结局的时候。
  她会哭得肝肠寸断。
  原来她并不是因为男女主角的爱情而落泪。
  她是在心疼这个没人爱的大暴君。
  大暴君到死都没有找到他的小蝴蝶。
  但她明白得太晚了……
  云翩翩哭得心脏抽痛，浑身都在止不住地打颤，心脏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撕裂，再也缝合不起来，每一寸血肉都泛着凌迟的钝痛，胸口疼得令她窒息。
  云翩翩哭得呼吸困难。
  眼前发黑。
  她彻底哭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