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一进荣庆堂,看到一众女孩子们里,混了这么一个半大的小伙子时,陈嬷嬷都惊了。只是贾母的一场痛哭,让她止住了接下来的动作,只能在心底暗暗的警惕着,准备一会儿若是有什么不对的话,立即将自家姑娘带离这里。
如今一见贾宝玉,当真是不管不顾就往自家县主的身边凑啊,再一想想外头流传的这位小爷的传言,什么吃丫鬟嘴上的胭脂,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哪里还忍得住?
当下往前几步,挡住了贾宝玉的去路:“这位小爷,这里是姑娘们玩耍之处,身为男子,您该避谦着些。”
话一出口,荣庆堂里一片寂静。
贾宝玉是什么人?荣国府史老太君如珠如宝似,娇宠着长大的眼珠子,含玉而生,有大造化的公子哥儿,平日里在整个贾氏一族里,哪一个不是捧着护着顺着,生怕人有一点的不高兴呢?
长这么大,贾宝玉何曾被人当面这么怼过?他觉得很委屈,以前和姐妹们相处不都是这般的吗,也没有人告诉过他,要遵守什么规矩啊,怎么这个老婆子的事儿这么多呢?
果然是个死鱼眼珠子,最是让人讨厌了。
贾母在陈嬷嬷拦住贾宝玉的时候,当时就知道事情怕是要不好。
她虽然不知道陈嬷嬷是谁,但见她那身妆扮,也能猜得出来,肯定是黛玉的教养嬷嬷,结合林黛玉如今的身分——海宁县主,再看陈嬷嬷那身通身异于旁人的气派,贾母当时就想到这位怕是宫里出来的。
若是她再不约束一下贾宝玉,宝玉怕是要给家里招祸了。
贾母道:“这位嬷嬷说的对,你们姐妹兄弟好是一回事,该有的规矩也是不能改的。咱们这样的人家,最讲究的就是规矩二字了,规矩不可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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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陈嬷嬷说,“倒是我想差了,只我这个小孙儿,自小儿就在我跟前长大,难免娇惯了些。他自幼又是和这些姐妹们一起长大,从小便玩在一处,一时不防头,倒是把这事给忘了。原想着他们姐妹几个多年不见,想念了些也是有的,反倒忘了孩子们都已经大了,再不能以小儿待之了,我呀,果然是老了。”
竟是将事情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陈嬷嬷低眉顺眼,敛身行礼,说道:“老太君言重了,尊府上的公子和姑娘们都是人中龙凤,老太君偏疼一些也是有的。”
说完,便退回了方才所站之处,不言不动,仿佛方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
贾母咬了咬后槽牙,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涌起的怒意,面上又露出了她的招牌的慈和笑容来,“宝玉,今天你林家表哥第一次来我们府上,他是个好的,你很该去和表哥亲香亲香才是。”
连哄带骗的,总算是把贾宝玉骗出了荣庆堂。
贾母也是没了办法,黛玉身边的这个教养嬷嬷一看就不简单,黛玉的身份也不一样了,再不能如以前一样对待,看来,今后还是得多约束一下宝玉才行了。
否则,若是传出荣国府的宝二爷不敬海宁县主的话来,再被传到宫里头去,不是给他们家娘娘招祸吗?
到那时就真的成了孽根祸胎了。
……
贾赦亲自领着林陌到了贾政的外书房。
贾政自幼酷爱读读得也是不错的。本想着从科举入仕,谁知先荣国公贾代善一纸临终表书送到太上皇的御案前,太上皇感念贾代善一生忠君为国,至死方休,直接恩荫了贾政一个从五品员外郎之职。
不能科举入仕,一直被贾政引为憾事,平生最爱同读书人结交,若是合他心意的读书人,都被他网罗到荣国府,成为他的清客或幕僚。
林陌弃文从武,舍弃林家百年书香,以武勋进身,在贾政眼里,早已经落了下乘,对这个便宜外甥,心中早就存了几分轻视之心。
今天林家兄妹又来了这么一出,在在的提醒着他雀占鸠巢的事实,这让贾政很不高兴,果然是个不知礼数的!
眼前的青年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俊美不凡,见之让人心生喜爱。
然而,这些一切落在贾政的眼里,却是越发的让他看不上眼了。
在林陌走进外书房的时候,贾政上下打量了林陌一番,脑海里转动着无数的念头。
也好在林陌并非常人,对旁人的视线早已经习已为常了,并不受他的影响,不然,今天这场荣国府之行,怕是很难过了。
贾政笑着问林陌:“可读了什么书?若有不解之处,可以来我这里请教,咱们府上很有几位学问极好的先生在,指点外甥一二并非难事。”
林陌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位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做给谁看呢?真以为自己的学问无双了么?
然而,贾政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二舅舅,我乃是个武将,您若是问我兵书兵法,我还能说出一二来,《四书》、《五经》嘛,说句实话,我也只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呢。”
这些话当然是用来诓骗贾政的,别的不说,如果没有出现意外,当年他可是要正经科举入仕的呢。
贾政:……
贾政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贾赦却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更是让贾政的一张老脸越发的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