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白语薇想想,好像是有阵不见他了。
  “今年年初刚提的,他们都说是陆太太您比较器重他,嘿嘿。”
  白语薇轻轻一笑,点点头,“好的,那老张我们走吧,等会找家药店停一下。”
  张廷富转头关切道,“您哪里不舒服吗?”
  白语薇没说话,没一会,车稳稳驶出獠牙门。
  第30章 歧路风尘
  众所周知, 要说高端悠闲场所, s市东有东坪芭蕉,西有景湾山庄。
  景湾山庄是汪家产业,近年s市盛大宴会多在景湾山庄的“城堡”举办。一期宣传时, 汪氏景湾集团曾表示, 城堡是汪致霆设计的。
  白语薇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便立定在门口整理头发, 别人问她, “陆太太, 您在等谁吗?为什么不进去?”
  她将碎发挽至耳后, “不好意思,我怕楼塌了。”
  宋茗心笑坏了, 直骂她损。
  这是白语薇第二次来, 邀请函被她扔了,此刻除了黑色贝母手包, 她孑然一身。
  尴尬的是, 安保不让她进去。
  这工作人员有多机械?他毕恭毕敬地鞠躬, 微笑致歉,“不好意思, 白小姐,必须要有邀请函才能进去。”
  他出手拦时白语薇只当她最近曝光少, 人家不认识她,可谁知对方叫得出她名字,可偏偏就是不给她进去。
  白语薇站在寒风里气得胸廓起伏,微波荡漾, 又奈何不得谁。谁叫她自以为随处可以刷脸。
  今日“城堡”风格与新款香水的绛紫色搭配,成百上千的浅紫色灯柱将今日的景湾山庄围起,装点成梦幻模样。
  白语薇身着墨绿丝绒吊带裙,松垮又风情,透明鱼线项链与肌肤融为一色,一颗小拇指贝大的钻石在晚灯下璀璨夺目。汪致霆手搭在女伴腰上,望着“城堡”前的白语薇小腹紧了紧,随即手滑落,撒火一样,手用力地掐了下掌下的圆翘,听那声嘤/咛。
  零下五度的寒夜,真空吊带真是要了人命,白语薇狠狠瞪了那人一眼,硬|挺着高傲的背脊给品牌方打电话。打了两个都没通,正欲硬冲,忽而被温暖包裹。
  感激的微笑与尚未脱口的“谢榭”在她看清汪致霆的瞬间,顷刻卡在了嘴角。
  闪烁的灯光在她面上跳跃,神色难辨。
  汪致霆大咧咧,理直气壮地勾上她的肩,“我带你进去。”
  “算了,我等人来接。”想要把西装还他,可她想到自己可能不是一个人,脸皮厚厚又裹紧了。
  汪致霆双手扶肩,将她往台阶上推,“这是我家,我爱让谁进就让谁进。”这话也就他敢说,租这场地的品牌方听见怕不是要气死。
  白语薇挣扎,这么多媒体他怎好做这么亲密的动作,他威胁地附耳道,“那我抱你了?”
  白语薇一阵抓狂,按下不耐往灯火辉煌处拾级而上。他们十步之外,匠心旗下力捧的小明星对着镜头强颜欢笑,假装被男伴抛下毫不尴尬。
  离施华洛世奇打造的香水塔几米远处,白语薇果断绕了路,选择从后台进,这么多媒体她根本不可能与汪致霆一道。
  穿入温暖的主宴会厅白语薇立刻翻脸不认人,顾不得僵冷的身躯,将西装扔给汪致霆,低声强调,“别发出去。”
  “知道。”他紧咬下颌,一字一顿道,“我手下从来都知道,白语薇的负面写不得。”要不是他,她这样的放浪能在如此公众环境里安然无恙?经他的指示,对准她的火力减去小半,加上深谙大众八卦套路的匠心娱乐给她费心铺路,打造贫家交际花的励志标签,可以说,s市难出第二。
  白语薇知道,也不是没报答过。
  得到汪致霆的确认,她目光开始在现场不着痕迹地扫视。
  宋茗心来得早,王敏佳今日给她相了个子弟,她一直盯着人家的门牙,只因有点歪。一个三十岁的男人长兔牙,看着怪。
  白语薇好像从天而降,落入她左顾右盼的余光里。“薇薇!”她热切招手。
  白语薇甩了汪致霆,快步走向她,姐妹花同时解脱。
  她们刚绽出微笑,d牌亚洲区总裁serge bruns从星光簇拥的香水塔旁走来,周围的华服美女们不约而同挺直了肩脊,在旁人的表情里确认妆容。
  宋茗心去年找了团队,本以为是大小姐玩票但没想到真的塑造了一个勤恳美丽的千金形象,为此她还日日去东坪芭蕉报道上班,po日常图搞了话题,人气直线上升。
  d牌下一季的概念香水在网络疯传,酒红色的方格玻璃,高端大气,此时想在亚洲区负责人面前露脸的人不少,宋茗心是,白语薇也是。
  但不是人人都能这么幸运。能走入他眼中,也不一定能走入他审美中,或者,不一定能走入他的利益链中。
  美丽在星光熠熠的此刻,无比苍白与廉价。
  她们齐步往serge走时,面上笑着在搭腔,“陆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啊?都多久了。”
  “他说下周。”
  “那你们的造人计划要加速了吧。”
  白语薇将肩带拨至锁骨末,巧笑地迎上一家她认识logo的摄影机,“应该吧。”
  她们时前时后,步调一致又各怀鬼胎,穿过西装革履与光鲜亮丽,白语薇见到有经理人与女明星已经围住了serge,汪致霆也在一旁举着香槟遥遥对碰。已经晚了,她去了也搭不上,反而显得尴尬。
  宋茗心已越她几步,先跻入镜头聚焦之处。
  白语薇步子一顿,心中开始做旁的计较。那里不知是不是谁提了她,汪致霆与serge同时看向她。
  镜头随之陆续扫向她。她侧身回眸一笑,察觉肩头忽地没了安全感,右肩赶忙一抬险险将锁骨尾的吊带救起,没让掉落下来。
  刚刚还对准香水塔不欲动作的几个镜头飞快齐速地转向她。
  她假作没听到那镜头打镜头和摄影师推搡的声音。
  眉眼逆着猛然打向她的灼光,她素指不急不缓地将不堪一扯的吊带搭落回原处,耳侧的发绺顺着晃动,缎子一样坠了下来。
  她莞尔,冲香水塔的女士先生们点头招呼,在自圈的新风暴中心自得地退了场。
  白语薇行至洗手间门口,确认无摄影机追随才松垮下身体,放下武装与防备,娇滴滴地接起电话唤了声,“老公。”
  “在哪里?”陆淮修从后备箱提出蛋糕,定制的低脂乳酪,估计她也就肯舔一下,他想着,等会可得骗她多吃点。小王取出大行李箱亦步亦趋地跟上。
  “不是说了吗?今天d家晚宴。”她嗔怪他记不清她强调过两次的内容。
  陆淮修诧异,显然忙碌和时差让他模糊了国内国外的今天和明天,他将她的生日与晚宴错成了两个日子,“那什么时候结束?”
  “怎么也要零点吧。”她从包里掏出东西,蹲在马桶盖前咬着唇苦恼,在高光瞩目的那一瞬间,手包里的东西忽地累赘起来。
  电话挂断十五分钟后,白语薇心事重重的从洗手间出来,漂亮的眉头深深锁着,全无方才面对镁光灯的娇媚撩人。
  汪致霆倚在门口,拇指漫无目的地玩弄打火机,见她出来往兜里一抄,“电话打这么久?”
  他一脸玩味,探究地扫视她的眉眼。方才那一幕搁谁都过目意难忘。也就白语薇能把这种心机场面作的不露痕迹,即便有看穿她故弄玄虚的经验与能力,还是免不得要腿软一番。
  刚才听见身后有几个人惊叹地骂“草”,他那刻倒真想扬扬自己小弟,喊一句,老子真草|过。
  白语薇没心思与他周旋,她走出两步,顺着心中的不安又缓缓回头,求和道,“汪致霆,如果能算了就算了吧,你要我道歉,我就道歉,你要秦邈道歉,他也会道歉,尽管我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她捏紧了包,手捋了捋即将滑落的肩带,五味杂陈地决绝道,“这次我们真的算了吧。以后我好我坏我自行承担。”
  她太习惯利用男人,秦邈是,汪致霆是,甚至连最初的陆淮修也是。悲哀的是,许是利用也含真心,每次总做不到完全狠心地去割裂。她对汪致霆的感情复杂,难以言明,不是爱不是恨,如果没有纠缠,分寸清明,倒也能成为好友,可有些关系一开始就是错,后面也无法扶正了。
  这样剪不断理还乱让她的生活无法继续。她从来自私,小时候不喜妹妹,长大了也无法接受弟弟,她不想让自己的生命多出很多无法控制的东西。汪致霆是一个失控的按键,从前为她脱缰一样地快进人生,此刻,她自食恶果,几乎要被拉进地狱。
  他在失控,她必须自控。她不想将自己小心计较辛苦博弈得来的那些名与利因“道德”而付之一炬。
  ***
  另一边的陆园灯火通明,主楼尖顶的那刻“夜明珠”也难得被点亮了,远远望去,像是多了颗莹亮皎洁的月亮。
  陆淮修挂断电话作势要出发,amy急匆匆问,“不在家吃了吗?”她下午接到电话便开始准备,这刚弄好怎么就要走了呢。
  “不吃了,你们撤了吧。”
  小王嘿嘿,了然一笑,陆淮修拳头挡在唇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堂堂总裁大半夜迫不及待要去见老婆,司机佣人都要笑话坏了。
  可若是等宴会结束,她的生日也过了,尽管只是个仪式,可他想要陪她过每一个生日。
  漆暗的车厢内陆淮修打开手机。他太太的美貌今日又达新的高峰,高清动图被媒体迫不及待抢先发布,占据话题,热评前排都在问:【这谁啊,太美了吧!】他嘴角傲娇地撇起,一看就不是本城人,在s市白语薇是堪比明星一样的存在。
  陆淮修对着动图反复欣赏,心叹他的太太怎么连头发丝都能算计的分毫不差。不过想来也没错,不然他怎么能一眼就落入红裙陷阱呢。
  结婚后,他在她的衣柜见到了一见钟情的红裙。白语薇为它留了一处专门的空间悬挂,像是军功战袍的待遇。
  他问穿红色这么好看怎么之后没穿过?
  “你怎么知道我穿红色好看?”
  他自然地回,“因为我太太穿什么都好看。”
  一番戏闹后,她身着红裙躺在他臂弯里,撩起一绺发尾绕在指尖,轻描淡写地说,“已经成为经典、刻上我名字的东西让别人重复就行,我负责创造。”
  ***
  景湾山庄的“城堡”内,明星模特名媛们在品牌产品、灯牌前争卡着时间留下倩影靓照,同期发布营业微博与品牌推广。
  一墙之隔的清冷过道,震响的噪音像是在云外,呜呜囔囔的。汪致霆掏出根烟,“白语薇,”身后陆续来了三个明星同他打招呼,他点点头,敲敲烟头送进嘴里,“你说陆淮修在意你以前的事吗?”烟头在他唇瓣上上下起伏,他讽刺的眼神刺痛了她。
  白语薇鲠住,捏紧拳头,不屑地冷嘲他,“你以为都是你吗?”
  “至少我在意我会说。”他点了火,深吸了一口灌入肺内,“他个伪君子连这种事都不敢表达!算个狗屁男人!”他拉过她,一把将她推向落地窗上。他粗|暴地制住她的挣扎,强行将她固在两臂之间,面目狰狞地一字一顿道,“我要是告诉你,是陆淮修在整秦邈你信吗?”
  汪致霆制住的只是白语薇的身|体,可却活像扼住了她的咽喉。
  一阵劲风吹过,绿植的暗影在窗玻上跳起鬼魅的舞蹈。
  半晌她艰难挤出,“别胡说八道。”
  “你白语薇讲话什么时候这么没有底气,”他吸了口烟,见她扭身要溜,单手环腰,箍在怀里,他贴近她的脸颊,“我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只需要说一件事你就有判断。”
  他离的太近,白语薇不安,妄图拉开安全距离。她左手抵住他的胸膛,右手指尖几乎掐进他的虎口,可这么怕疼的人竟愕然不动,也是能憋。她摇头,恳求他,“汪致霆别说了,我不想听。”
  她不想听!
  她再也不想知道陆淮修的其他事情。真也好假也罢,没必要让心一次次在刀锋上划来划去。见过秦邈后她不是没有怀疑,可她决定按下那道猜测,如果能被好好先生骗一辈子,就算死后无人同穴,也算是一段风光的婚姻。她非善类,对前男友的同情也极其有限,若要踏着她的幸福将事情摆平,撕去完美婚姻的假象,她不要!
  都说豪门易嫁,媳妇难当,她嫁的当真是最好的豪门,最好的丈夫。如此,陆淮修给她看面具脸,她就信面具脸,他说只爱她,她也信。
  汪致霆捧住她不停摇动的哀求的脸,不敢置信,“白语薇,你真的栽了。”她什么时候这么委曲求全了,双穴墓击不垮她,曾经心心念念的秦邈也可以不管。
  一个向来清醒冷静的人居然在婚姻里装聋作哑?
  是婚姻改变了她,还是陆淮修改变了她?
  汪致霆苦笑,眼底有一道水线上涨,又被他咽了下去。他用力地睁了睁眼,正欲服输放过她,倏然在光影晃动的落地窗玻上,望见梦幻紫与雾霾黑的交界处,站着一个人。
  汪致霆猛地一惊,将白语薇的头扣在怀里,“别动。”他拉开西装将她的衣服完全掩住,眯眼一瞧那人竟如此不识趣,还立在那处。
  他暗骂一声,也不知道看到多少,看清白语薇没。
  他正要走人,就见那团性别与身形模糊的阴影徐徐靠近,在视野里清晰修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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