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皇后道:“此事确实是本宫失策,牵连了秦家……由着她说便是。”
  她起身走出去,徐寇站在廊下,听到她的动静就冷笑了一声:“我早先就与父亲说过,平王府敢传出这样的言论,一定会有应对之法,得知太师府突然下注,就猜测这是不是在下套给相府,我苦口婆心生怕相府中了圈套,姐姐倒是好,一句话就让父亲改了主意,活像我一开始说的都是放屁!”
  皇后沉默着,徐寇却压不住火气,扭头怒道:“怎么?你没话说?你看看现在秦家成了什么样子?你到底要怎么才能罢手,你已经是国母了,你的儿子也已经是太子了!非要把厉霄逼死你才甘心是不是?你的野心怎么就那么大?你就那么容不下他?”
  皇后终于开口:“你这话逾矩了。”
  “逾矩?”徐寇嘴角上扬,一脸讽刺:“就因为你的太子殿下,全家都唯你马首是鞍,不惜倾家荡产给你铺路,所有人都甘之如饴,甚至不惜抛弃三姐和她的儿子!如今连父亲都病倒了……你是不是要把你亲爹的性命当做棋子搭进去啊?”
  “徐寇!”皇后终于变了脸色,徐寇却完全不惧,她泰然迎上皇后的眼神,甚至比她更为锋利:“你凶什么?别人不知道三姐儿是怎么疯的,我们家里谁不清清楚楚,你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要了,甚至亲爹估计都要搭进去性命,还要跟我这个弟妹讲什么情面?你有什么话不能说?憋着干什么?你说啊。都说三姐儿娇蛮成性,我倒觉得你才是最刁蛮的那个……三姐儿跟你这蛇蝎妇人比起来,撒泼都还挺可爱的。”
  皇后捏紧手指,脸色紧绷,徐寇道:“看你这样是准备任由我怎么说都不肯开口了,那我就警告你,你怎么利用其它人我不管,但你要是胆敢把主意打到秦安和我儿子身上……我一定会活剥了你!”
  她昂首挺胸,身边却忽然传来皇后的轻笑:“我不过用了些我一开始赠给秦安的东西,弟妹何须发那么大的火气?”
  徐寇脚步微微一顿,心里隐隐有些疑惑,但这并不能让她露出一丝怯意,她甚至还阴阳怪气的回赠了两句:“我倒是不知道,三姐儿的性命是你给的,哇……难不成父亲的性命也是大姐姐给的?天爷,这可真是乱了套了。”
  “你……!”
  徐寇矫揉做作的嗤笑了一声,又阴沉着脸走向了秦安,秦安几乎不敢与她对视,却还是被她一个眼神给带走了。
  晚些时候,太师府将金子尽数运回了王府,宋颂披着斗篷高高兴兴的跑来了库房,一手拿着好几个金元宝,兴奋道:“这下好了,日后殿下再养兵,就不怕没钱了。”
  白岩道:“这么多金子,相府的家业可真是够大的。”
  “可不是。”这一箱箱的金子排的实在是诱人的很,宋颂几乎爱不释手:“据说那秦安自幼便爱好玩弄商贾之术,后来成亲之后又多了个铁娘子助阵,端的是会赚钱的很。”
  “可再怎么说,秦安也不过而立,突然之间把生意做到这么大,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白岩初遇的时候冷面冷心,如今与他熟悉起来,两个人的时候便会多说一些话,宋颂顿时停下动作,心里也有些困惑,道:“可能因为他是天才吧?正好又有了运气加成。”
  宋颂会羡慕天才,但从来不会去嫉妒,他不在乎别人家里赚了多少钱,他一一把箱子盖好,忽然伸手:“给你一个!”
  雪白的掌心里躺着那么精致的一个金元宝,白岩被那金光晃的恍惚了一下,再去看宋颂,他脸上满是赤城,活像分给他的是半块白面馒头,他立刻后退,道:“此物便是交给卑职也不好用,王妃还是自己收着吧。”
  “你可有娶妻?”
  “卑职刀里来火里去,不敢耽误其他姑娘。”
  宋颂想了一会儿,拿着那一锭金子走出去,目光遥望出去,虽然看不到,但他知道这个府里暗处有人,全部都是死士,是厉霄安排来保护他的,这里面有很多人,可能年纪不大,但每个人都被洗脑成为了工具,只为主人效忠。
  就像身在明处的白岩一样。
  可能有一天,那里面有人为他死去,他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曾经存在过。
  “等以后局势稳定下来,我给你找个两情相悦的姑娘,生个大胖小子。”宋颂扭头,微微一笑:“然后你就可以去过普通人的日子了。”
  白岩垂眸,道:“谨遵王妃安排。”
  宋颂抿了抿嘴,到底还是把金子收了起来。
  他走出去,心情有些沉沉的,他心不在焉,脑袋忽然撞到了人,“啊——”
  他捂住头,仰起脸,才发现厉霄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怎么了?金子数目不对?”
  宋颂看了他一会儿,心里的郁气渐渐烟消云散,道:“现在对了。”
  “?”
  “因为本来走丢了一枚,现在嘛……”他对厉霄一笑,带着小雀跃:“已经回来啦!”
  第四十九章 谈话
  宋颂总是能够轻易影响到厉霄, 笑容仿佛闪着微光,但却并不刺目,叫人看着就很舒服。
  厉霄忽然很想把他抱起来, 然后舔一口, 尝尝是不是能一路甜到心里,这么想,他也这么做了,伸手抱宋颂的时候, 他还有些疑惑,但依然很乖的被搂了过去。
  厉霄的额头抵着他的,逼迫他把脸扬了起来, 宋颂不自在的推他:“在外面呢……”
  “怕什么。”厉霄啄着他的唇, 道:“白岩背过去了。”
  他抱着宋颂细细的吻着,有点霸道, 但更多的是温柔,宋颂小幅度的躲,但还是被他一直亲一直亲, 活像亲不够一样。
  “殿下!”宋颂用了力气推他, “我饿了。”
  “这么快就饿了?”
  “嗯。”宋颂一本正经道:“小王爷想吃。”
  厉霄揶揄的看着他,宋颂绷着不松,直到男人一笑, 又重重亲了他一下, 这才带着他往主屋里走:“好,颂儿想吃什么?”
  宋颂心想,吃什么都行, 只要别在这儿亲他。
  回主屋的路上,宋颂忽然想起什么:“殿下觉得皇后什么时候能知道‘神迹’的真相?”
  “应该会很快。”
  他说的是关于‘圣药’的事, 一开始厉霄问过宋颂这件事除了宋家父子还可能有谁知道,宋颂认为,宋国公为人小心,而且多疑,加上‘圣药’效果究竟如何还不得而知,应当不会把偷偷给自己服用圣药一事告诉别人,毕竟连秦氏都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等皇后明白了这事儿是宋国公府上搞出来的,会做出什么打算。
  还有今天厉霄在前厅询问皇后疯毒一事,这件事皇帝当时也在场,他什么都没有说,他到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对此完全不知道呢?
  但不管怎么样,宋颂都觉得,经过这一连串的事,今年想要安生只怕是不可能了。
  他二人眼看着就要走到主屋,宫里却忽然传来了谕旨,皇帝身边的窦公公亲自过来宣他们进宫了。
  宋颂急忙擦干净嘴巴,收拾好仪容,抬步跟着厉霄上了马车。
  到了宫里,窦公公却笑着告诉宋颂:“陛下宣王爷是有些国事,王妃不妨去太后哪儿瞧瞧。”
  宋颂下意识看向厉霄,后者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我晚些时候过去找你。”
  宋颂依依不舍的跟他分离,那厢,皇后在秦相爷稳定下来之后,也坐了马车回来,她正巧看到宋颂与厉霄分开的身影,眸子顿时微微一暗,挥手将身边嬷嬷招来,附耳嘱咐了一番。
  宋颂跟着引路的小太监一路缓行,却忽然遇到了一个熟悉的嬷嬷:“参见王妃,皇后娘娘有情,不知王妃可否赏脸?”
  “不赏。”
  “……”嬷嬷一愣。
  宋颂微微一笑:“我还要赶着去见太后。”
  “不会耽误王妃太多时间,反正去太液宫也要路过。”
  “若母后想见我,等稍后见完太后我与王爷一起过去,再怎么说,我也是男子,单独面见皇后确实不妥,还望嬷嬷谅解。”
  他重新看向六神无主的小太监,道:“走吧。”
  他在这时提出来男女有别,嬷嬷一时接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重新回到皇后身边,对方很久都没有说话。
  “娘娘?”
  “他现在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本宫留了。”皇后把玩着花熏,回忆今天在王府的事情,幽幽道:“如果没有宋颂,厉霄大概再也不会清醒了吧?”
  嬷嬷脸色一变,却见她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她垂下眸子不敢多说,外头却忽然传来声音:“参见皇后娘娘,太后有命,请您去太液宫一叙。”
  皇后从容的动作顿时一僵。
  宋颂到了太液宫,刚走进去便听到洪嬷嬷惊喜的叫了一声:“王妃来了,快,快进来,太后方才就要出宫去王府瞧您呢,奴才们好不容易才拦了下来,外头风大,实在是担心她身子骨儿受不住,正想明日再请您和王爷进宫呢。”
  “劳皇祖母挂记,城里这段时间闹得很,加上身子不适,王爷一直让我待在家里将养不要露面,这才有些日子没来看祖母。”
  “太后都听说了,方才还在为王爷高兴呢。”
  她贴心的将宋颂身上的厚斗篷解下来,道:“进里头吧,暖和。”
  掀开厚重的帘子,走到内室,宋颂一眼看到那慈祥的老人家,刚要见礼,便立刻被招手喊了过去:“快过来,坐这儿,快跟祖母说说,圣龙寺的神迹究竟是怎么说的?”
  宋颂尴尬了起来,“祖母就不要取笑我们了。”
  太后大笑,伸手拉着他,柔声道:“霄儿已经提前与祖母说过,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逗你的,来,吃糕饼。”
  宋颂双手接过,“谢祖母。”
  太后看着他乖顺的面容,越看是越喜欢,道:“颂儿生的可真好看,气质也好,跟霄儿他娘一模一样。”
  宋颂睫毛一闪,下意识看向她:“是赵皇后?”
  “正是。”太后笑眯眯的道:“赵皇后对内温柔贤淑,对外雍容端庄,皇帝是最喜欢她的,哀家也喜欢她。”
  宋颂仓鼠一样吃着东西,小声道:“现在的皇后也挺……”
  “她不好。”太后一听宋颂提,就摇头摆手,特别真情实感的跟宋颂强调:“她没有穗儿好。”
  “……”宋颂的手抖了抖,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厉霄那口无遮拦的脾性是跟谁学的了,这可是在宫里,太后这么大年纪,居然也这么……
  他悄悄抬眼,看到屋内站着两个太监两个丫鬟还有她贴身的万嬷嬷,人不多,但也绝对不少。
  他无奈道:“祖母……”
  “你不要怕。”太后温和道:“哀家身子骨儿好,还跟皇帝说过,要是有一天哀家死了,那一定是秦青荷害死的,只要哀家先她而去,到时候坊间一定会有人组织舆论逼皇帝杀了她,给哀家报仇。”
  “……”皇祖母好棒棒哦。
  宋颂继续小口小口啃糕饼,太后却忽然有了说前事的心思。
  宋颂只知道太后是辛国公主,十四岁便来了大乾,但他却并不知道,原来皇帝曾经也是个痴情人。
  她告诉宋颂,自己年轻的时候性格强势。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与赵皇后是琴瑟和鸣,但赵皇后身子不好,一直未有所出,她就急了,就一直给皇帝张罗婚事,但皇帝不依,他跟太后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希望母亲能够成全。
  太后自幼出身宫廷,心知他这不过是个奢望,在她看来权力才是最重要的,她为他斗遍宫廷嫔妃,防止有人抢走他的太子之位,万事竭尽全力,为他拉拢群臣。可他居然告诉她只要赵皇后一个?而赵皇后甚至是个不生育的。她挖苦他,嘲笑他,讽刺他。
  皇帝性格温和,虽然不反驳,但在这件事上始终无声坚持。
  最终是赵皇后发觉了这件事,拦下皇帝之后主动与太后示好,表示愿意给夫君张罗婚事。
  “原本呢,哀家是不喜欢穗儿的,总觉得她抢走了皇帝。”太后叹着气,道:“如今想来,其实是这后宫过于寂寞了,因为哀家只有皇帝,她理解我,我却一直不理解她。”
  虽然太后一声未曾得到过所谓的帝王之宠,但她有时候也觉得,赵穗当年笑着跟自己一起为皇帝挑选夫人时必然心里是不愉快的,但她还得努力平衡她和皇帝的关系,因为她知道什么叫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她也知道,太子未来早晚要登基,早晚要有佳丽三千。
  她们挑来挑去,最终挑中了相府的嫡女,也就是秦青荷,这个姑娘长得美,有才华,追求者众多,名声也极好。
  但秦青荷进府很多年,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都没有碰过她,直到他三十岁那年,厉霄出世,兴之所至,喝了些酒,再然后,他登基,而秦青荷,也怀了厉扬。
  宋颂忍不住问:“您为什么……不喜欢她?”
  “你说秦皇后?”太后笑了起来,道:“哀家不是傻子,一个人什么样,时间久了,总能瞧出来一些。”
  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让皇祖母意识到秦青荷不好的呢?宋颂还想问什么,外面忽然传来声音:“太后,皇后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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