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可是你亲手杀了宿尧,为杀父仇人尽忠效命,外面山河破碎,皆是拜你穆敛所赐!”
  伴随苏应归最后一个尾音落下,试戏片段结束。
  苏应归的手撑在木偶肩头,呼吸不匀,脸上隐约可见泪痕,还没从戏里走出来。
  哪怕面对一个木偶道具,苏应归也做到了带着观众入戏,全场许久没有人说话。
  直到戴汉霄率先站起来鼓掌,并大声称赞:“这段太厉害了!”
  在戴汉霄的带动下,摄制组成员跟着鼓起了掌,双柚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一摸脸,才发现自己哭了。
  梁从屹适时递过去一张纸巾,低笑道:“你们女生就是容易感性。”
  双柚接过纸巾,没有接茬,只说了声谢谢。
  掌声持续不断,吴正海猛咳一声,全场安静下来,苏应归也已经出戏,还是一副处之淡然的模样,直立在中央。
  “一段表演无法证明什么,很遗憾,我依然认为你不适合这部剧。”
  双柚没想到吴正海对流量明星的偏见深到如此地步,甚至连有失公允的话都能讲出口。
  她正要开口,却被苏应归抢先,他不似之前淡定,言语间也多了几分不屑。
  “我也很遗憾。”
  吴正海不甚在意地说着场面话:“遗憾就回去多努努力,不要整天想着经营粉丝,你们这些视流量为生命的明星,离演员还差得远。”
  苏应归走到评委台前,正视吴正海的眼睛,哂笑道:“我是为这部剧感到遗憾。”
  吴正海一怔:“你什么意思?”
  “一个戴着有色眼镜的导演,同样不适合这部剧。”
  说完,苏应归挺直腰离开试镜室,不带半点留恋。
  门被轻轻带上后,吴正海气得当场甩了剧本,大骂一声:“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
  蒋佳宁被周许泽安排在保姆车上等候,苏应归上车后,司机识趣下车,把空间留给两个人。
  “阿应,试镜感觉怎么样?”蒋佳宁跟往常一样关心道。
  苏应归只“嗯”了一声,不愿细说,直奔主题:“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
  蒋佳宁强笑着说:“我听周哥说你在走解约流程了,不是真的吧,我都没听你提过。”
  苏应归言简意赅:“是真的。”
  蒋佳宁再也笑不下去,沉默了很久,再开口声音都哑了:“你要解约,为什么还要让我以为你一直不会走。”
  苏应归拧眉,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我让你以为?”
  蒋佳宁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苏应归:“你那天晚上就是这么递给我的,你不是挺关心我的吗?怎么说变就变?”
  苏应归没有伸手接,似乎回想起那晚的事情,直截了当澄清:“那是你话太多,管太宽。”
  蒋佳宁如遭晴天霹雳,表情错愕:“你说……什么?”
  苏应归耐心耗尽,凝视蒋佳宁,缓声说道:“让你喝水,是让你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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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以前有影评博主专门评价过苏应归的眼睛。
  “眼睑线条流畅,瞳孔黑如墨,内眼角尖且下勾,目光像万般深情化开的湖水,外眼角平略下垂,月牙形卧蚕,又显得无辜温柔。这是一双会讲故事的眼睛,戏路在他脚下蜿蜒分布没有尽头,演员苏应归,未来可期。”
  此时此刻,蒋佳宁放佛看见凝视自己的湖面被两道冰冷铁门封锁,她被驱逐出境,永生不得再入。
  苏应归对自己无半分情意,蒋佳宁是知道的,可她还是忍不住从他眼角眉梢的情绪里,寻找自己与相关的影子。
  三年过去,她还是未能如愿。
  “为什么?”
  蒋佳宁不肯面对事实,也不在乎自己此刻挽留的姿态有多卑微。
  “这三年我自问没有半分对不住你,我给你争取最好的资源,铲平所有阻止你前进的障碍,把你捧到圈内最高的位置,我已经努力到不知道要怎么努力了,可你为什么还是要走?”
  “周哥离职后,公司把我分到你手上,你确实很努力,努力把我变成了光影的摇钱树。”
  苏应归冷静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蒋佳宁连声反驳:“你十九岁捧着影帝奖杯出道,周许泽是让你安心做演员,结果三年了,依然在圈内查无此人,这还不能说明问题?老天不赏饭吃就罢了,可你明明有做月亮的天赋凭什么要做砂砾,我让你发光我做错了吗?”
  苏应归没有半分犹豫,不急不缓地说:“你眼里的砂砾,就是我的月亮。”
  蒋佳宁彻底愣住。
  她感觉苏应归就是被她死死攥在手中的细沙,她攥得越紧,他跑得越快。
  “蒋佳宁,我们确实不适合再继续共事。”
  周许泽在外面敲门催促,苏应归应了一声,把话茬拉到正题上:“我解约后光影会安排你做方新觉的经纪人,他的流量仅次于我,你的薪资待遇不会受影响。”
  蒋佳宁被苏应归客气又得体的场面话深深刺痛心脏,她执拗反问:“你铁心要转型做演员是不是?”
  苏应归戴上口罩,无声拒绝交谈。
  蒋佳宁不死心继续说:“行,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成全你。苏应归你记住,我才是跟你最合拍的人。”
  周许泽打开车门,板着脸下逐客令:“蒋经纪,我们还有别的安排。”
  蒋佳宁离开后,苏应归面无表情地对周许泽说:“工作室不要招女人。”
  周许泽忍不住调侃他,挑眉问:“怎么?蒋佳宁让你患上恐女症了?”
  苏应归别过头看向窗外,不耐烦全写在脸上:“麻烦。”
  周许泽揶揄笑道:“双柚也是麻烦?对了,蒋佳宁的事情你不给她解释解释?”
  “她不一样。”苏应归一怔,反问,“解释?”
  周许泽:“就你和蒋佳宁的关系啊。”
  苏应归皱起眉头:“她是我经纪人这件事并不需要解释。”
  周许泽算是服得透透的,苦口婆心多叨叨了一句:“我说的是上回蒋佳宁半夜去找你,双柚肯定生气了吧,你事后有没有哄哄人家?”
  宛如陌生词汇入耳,苏应归费解重复:“哄?”
  周许泽大感惊讶:“就说点好听的,认个错服个软,你不会什么也没做吧?这都多少天了。”
  苏应归和双柚常年处于“有事说事没事勿扰”的状态,几天不联系再正常不过,他自然没往心里去,更不会联想到这种不联系意味着冷战。
  何况——
  “她那天执意赶我出门,我遂了她的愿,这还不能消气吗?”
  苏应归问得挺诚恳,眼神里还带着那么点儿无辜茫然,周许泽看着他,突然就词穷了。
  想说的话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周许泽心情极为复杂地憋出一句:“你能结婚真是世界奇迹。”
  -
  “说得好!”
  谈今昔听双柚说完今天上午试镜的事情,拿着可颂笑得花枝乱颤:“你家苏老师够狠,敢这么怼大导演的他绝对是第一人。”
  这番动静引来不少目光,双柚别过头用手遮住脸,瞪了谈今昔一眼,压低声音说:“你小声点儿,丢死人了。”
  谈今昔这学期当了高一班主任,嗓门声蹭蹭往上涨,她掸了掸外套上的可颂渣,满脸八卦地问:“大制片人,你就没给你老公说点好话?”
  双柚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吴导气得当场就走了,我让可可去追都没追上。”
  谈今昔:“也对,我要是吴正海鼻子都能给气歪,不过他也活该,说话太损,完全不给你家苏老师留面子,同在一个圈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呢。”
  双柚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在问谈今昔,还是问自己,“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帮苏应归?”
  谈今昔问:“你想帮吗?”
  双柚答不上来:“我不知道。”
  谈今昔干脆又果断地说:“那就不帮,反正你们又不是真爱,塑料情五毛一斤不能更贵。”
  双柚蹙眉反驳:“可我也不能因为跟苏应归不对付,就在工作上报复他吧,显得我多不专业,还小气吧啦的。”
  谈今昔听半天算是听出来了,无奈摊手:“所以你在这里纠结不就是想帮他,但是又觉得抹不开面嘛。”
  双柚点头如捣蒜,终于逮着机会控诉苏应归的罪行:“上次蒋佳宁的事情都一个星期了,我发了那么大的火,他居然连半个解释都没有,我不找他,他也不找我,这种坏男人,我凭什么帮他?”
  “对对对,坏男人配不上我们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娇气包,那你就晾着他,等他找不到办法的时候,你再……”
  双柚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谈今昔无意间撇见内容,突然没了后话。
  “我再怎么样?你继续说呀。”
  谈今昔把手机拿起来,屏幕对着双柚,继续说后半截话:“……你再出现,让他放低姿态求你。”
  屏幕上显示着苏应归的名字。
  [苏应归:今晚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双柚接过手机,看看信息又看看谈今昔,难以置信中还有点跃跃欲试的兴奋:“他是不是在对我释放求救信号?”
  谈今昔若有所思点点头,转念一想又补充道:“交.配信号也有可能的。”
  “……”
  双柚:“你住口。”
  谈今昔:“好的姐。”
  双柚思索片刻,最后回复了一个字。
  [双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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