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陆盛景止步于殿外。
他刚才跑来的动作过快, 玄色帝王锦袍下摆这才缓缓落下。
宫人挡住了他的路,“皇上, 产房阴气重, 皇上不能进入啊。”
话音刚落,沈姝宁的叫声传出,“啊——”
陆盛景几乎是顷刻间, 长臂将宫人推开一侧, 他大步迈入内殿,直奔榻上的女子。
沈姝宁没生过孩子, 第一次尝试生产之痛。
刚刚发作之时, 她就饮下了神医特地研制的催产汤药。
一碗催产汤下腹, 就发作的更是厉害了, 宫缩一阵接着一阵。
她原本还算坚强, 为了生下孩子, 吃点苦头不算什么,可一看见陆盛景,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生孩子……可真疼啊!
“皇上……”
沈姝宁唤了一声。
陆盛景也是初为人父, 两人都是新手, 对孩子的到来很是期待, 与此同时, 也对这个过程甚是恐慌。
好在, 陆盛景的恐慌是看不出来了。
他上前坐在了床榻边沿, 一把抱住了沈姝宁, 拖着她的上半身,低头吻在了她溢出薄汗的额头上。
“宁儿,辛苦你了, 有朕在, 你什么都不用怕。”
新帝面容清隽,眸光坚定,富有磁性的嗓音稳健极了。
真的么?
沈姝宁有点不太相信,她怎么觉得,陆盛景搂着她的双手在发颤呢?
又是一阵阵痛袭来,她被陆盛景抱得死紧,莫名其妙有了力气。
然而,生孩子的过程,远不像他二人想的那样轻松。
阵痛时而袭来,时而又消失。
不痛的时候,沈姝宁倒还算轻松,但脸色已经苍白,神情憔悴。
她疼累了,就想要睡觉。
稳婆立刻提醒,“皇后娘娘,您可千万莫要睡下呀。”
陆盛景也突然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原本还想让沈姝宁歇息片刻,但孩子还没生出来,万不能先睡下,“宁儿,你别睡。”
沈姝宁实在乏了,“可我打不起精神。”
她眸光涣散,只想好好睡上一觉,腹中的小东西怎么突然又不动了呢?
陆盛景拧眉,“朕给你唱歌,你别睡。”
产房内众人,“……”
都说新帝不苟言笑,是个虎狼角色,怎么还会唱歌?!
沈姝宁呆了呆,噗嗤一笑,仿佛是被取悦了。
她跟在陆盛景身边这样多的日子,怎么就不知道他还会唱歌呢。
“笑什么?朕会唱。”
“皇上几时学的?我怎的不知?”
陆盛景神色阴郁。
想当年,他的腿还没残废之前,也曾是纨绔一时的.浪.荡.子弟,走马观鹰、流连乐坊……但凡纨绔子弟干得那些事,他都没少做。
谁还没个糊涂少年时呢。
陆盛景没答话,只是开始唱了起来。
说来也怪,他一开腔,沈姝宁的肚子又疼了起来,这一波的阵痛,远超过之前。
“……别……皇上别唱了!”
沈姝宁揪着帝王龙袍上的五爪,腰.身.一抬,顷刻间,嘹亮的婴孩哭声响彻产房。
陆盛景,“……”
其实,他的嗓音很是好听,唱得调儿也悦耳。
但新帝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歌声还有催产的效果。
新帝的脸色前一刻是沉郁的,但一听见孩子的哭声,他眸色一亮,低头吻.了.吻.沈姝宁的眉眼,“宁儿,孩子生出来了。”
沈姝宁的身子,这阵子调理的不错,加上每日逛御花园,生产过后,精神头还算好。
她点头,喜极而泣,“皇上,我想看看。”
稳婆抱着粉色小襁褓过来,“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是位小公主呢。”
陆盛景眉头稍稍一蹙。
虽然一闪而逝,但还是被沈姝宁给看见了。
她心头咯噔了一下。
莫不是皇上不喜欢小姑娘?
她再看着陆盛景时,新帝的目光都集聚在孩子身上了。
沈姝宁以为自己多想了,还是留了一个心眼。
小团子皱巴巴、红彤彤的,紧闭着双眼,完全瞧不出是什么模样,但沈姝宁一看见她,心都化了。
产房不宜久待,血气过重。
陆盛景亲自抱着沈姝宁离开,无意识瞥见了一盆血水,他步子一顿,好在如今已经能够控制自己,并未当场见血发作。
到了寝殿,沈姝宁服用了汤药就昏睡了过去。
小团子被乳娘喂过之后,也沉沉的睡了。
陆盛景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姑娘,就那么干愣在那里,看了半天才离开。
他去见了神医。
神医将调制好汤药递过来,“皇上,这避子汤对身子毫无伤害,绝对不会影响了男子根本。”
陆盛景,“……”
神医甚懂他的心思。
饮完这一碗避子汤,陆盛景道:“神医日后就在太医院任职吧,莫要离京了。”
神医,“……!!!”
他这是一辈子都要被困在京城了?!
城里的人真是狡猾,也都是说话不算数!说好的,放他们祖孙二人离开的呢?!
陆长云眼下在西北,也拒绝了赐婚,陆盛景没有逼着他娶谁,这也是他给陆长云的尊重。
陆盛景道:“太医院有几位尚未婚配的青年才俊,神医可以替花姑娘物色一位良人。”
神医一愣。
下一刻,就顿时觉得,被困京城也没甚不好。
如果能在太医院找一个孙女婿,那老花家的衣钵,就有人继承了!
神医脸上的不满之色,立刻消失殆尽,笑盈盈的,“那微臣就多谢皇上了!”
***
小公主没有满月之前,不宜抱出来见风。
眼下好时节,御花园百花绽放,每回路经,陆盛景都觉得,要是能抱着女儿四处逛逛,那该多好。
沈姝宁已经能够下榻。
神医告诉她,女子生产过后,整日平躺未必有利恢复。
偶尔下榻走走,反而对身子恢复有益。
这才半个月过后,沈姝宁的气色愈发红润,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前不久才生育过孩子的女子。
唯一令人不愉快的是,月子里不能沐浴。
小公主是交给奶娘喂养,沈姝宁起初没有察觉到.胸.脯.的异样,直到这一天晚上,她总觉得胸脯胀得难受,刚要抱孩子,突然就眼前一幕给吓到了。
只见.胸.襟.前面湿了一小片。
沈姝宁见过奶娘喂养小公主,她立刻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就想要自己喂。
做了母亲之后,很多事情本能都会了。
她的姿势正确,一切都准备妥当,可就在小公主吃上来时,沈姝宁倒吸了一口凉气。
“……!!!”
宫人见她不对劲,立刻上前将小公主抱开。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沈姝宁是真的疼!
倒不是她矫情。
只是,她从没有过经验,没想到喂养孩子会这样疼。
陆盛景过来时,就恰好看见这样一幕。
小公主不挑食,到了奶娘怀里,立刻就忘记了她母后也有食喂她了。
小公主不吵也不闹,陆盛景看了一眼沈姝宁,目光落在了她.胸.前的衣襟上,笑了笑。
沈姝宁怒嗔他。
奶娘抱着小公主退回了偏殿,沈姝宁这才道:“皇上,你笑什么?”
陆盛景只觉得眼前的沈姝宁,让他更是喜欢。
若非是碍于她还在坐月子……
他走上前,将香香软软的皇后抱在怀里,埋头深吸了一口幽香。
然后,陆盛景的眸光就更加暗沉了。
“朕给女儿准备了三位奶娘,宁儿你又何苦为难自己,这有些事,办不到就算了。”
沈姝宁更气了,可又推不开他,“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奶娘们都是波涛汹涌的,很是丰腴。
相比之下,沈姝宁的身段就显得过于小巧玲珑,但该有肉的地方,并不缺少。
陆盛景倒不是嫌弃的意思,他只是觉得,沈姝宁大可不必亲自喂养。
但帝王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话锋一转,“女儿有人喂养,朕就你一个,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朕?”
沈姝宁,“……”
她后知后觉才明白了过来,身上有半个月没有沐浴了,不想让陆盛景继续靠近,“你、你……你放开!”
陆盛景懊恼,“宁儿,你一开始嫁给朕时,可不是这样的脾气。”
以前就像是一只鹌鹑,百依百顺。
沈姝宁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那是因为她以前害怕暴君,可如今她却发现,暴君也没什么可怕的。
恃宠而骄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陆盛景黏着她,对她身上的幽.香十分沉.迷,“是不是现在彻底得到朕了,你就原形毕露了?嗯?”
沈姝宁,“……”
讲道理,她以前可从未想过,要彻底得到暴君。
一开始,她只想着保命啊。
如今孩子都生了,她想要离开暴君更是不可能了。
不过,她很心安。
这辈子,不用再颠沛流离。
也不用担心,暴君会全天下通缉她了。
***
小公主满月这一天,皇宫大办宴席。
满朝文武皆携带重礼,入宫赴宴。
陆盛景坐在龙椅上,从奶娘手中接过小公主,亲自抱在身上。
小公主被喂养的很好,这才满月,一双大眼水汪汪的,十分有灵气。
抱在怀里,已经颇有分量。
她的五官长开了,眉心画了一个小花钿,眼神机灵。
陆盛景为了不让女儿受到半点损伤,滴酒不沾。
他这人本就严肃,此刻坐在龙椅上,却还抱着一个孩子在怀里,画面不免有些违和。
大臣们很是担心,帝王会不会受到白明珠的影响,所以才将小公主视若珍宝。
不过,他们谁也不敢置喙。
帝王宠爱自己的女儿,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满月宴结束,陆盛景去了皇后寝宫。
沈姝宁今天刚刚出月子,就没去赴宴。
她终于痛痛快快的沐了浴,这一个月可当真是煎熬,比生孩子的过程还要令人难受。
沐浴过后,宫人给她绞干了头发,又换上了簇新的薄纱睡裙,她整个人慵懒至极,靠着美人榻就能睡着。
但她等着小公主过来,还想和小公主玩一会。
谁知,帝王却是独自一人来的。
沈姝宁问他,“囡囡呢?”
囡囡是小公主的小名。
陆盛景饱了一晚上的小团子,当然舍得将她交给奶娘。
他看着皇后妩媚姣好的脸蛋,上前就把人抱住。
他陆盛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不知为何,对这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就是爱不释手。
“囡囡睡着了,朕让奶娘把她带去偏殿了。”
他呼吸温热,语气有些低沉。
沈姝宁立刻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她也想了。
但到底有些心悸。
本想拒绝,陆盛景却抢言道:“神医说,最好能等上两个月,你别心急,朕下个月再给你。”
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孟浪话。
沈姝宁脸色涨红,“你……我才没有想!”
陆盛景挑眉。
他对沈姝宁如今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
自从上回得知,她愿意与自己一同赴死之后,陆盛景终于尝到了被人心悦的滋味。
所以,每回亲热,他都有些刹不住。
沈姝宁才刚刚出月子,他到底没有挑战他自己的忍耐性。
***
又过了几日,西北那边运送了好些小玩意入宫。
是陆长云寄来的。
陆盛景随手翻了翻,都是孩子喜欢玩的东西,他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不会杜绝伯父对侄女的疼爱。
那些小玩意里面,有木刀、弓.弩、小机关……
正好符合陆盛景的心意。
他的女儿,必然不可能按着大家闺秀的标准去养。
他会亲自教女儿习武,让将她养成非一般的女子。
甚至于,陆盛景还暗暗想着,女儿若是能成为白明珠那样的女人,也没甚不好,如此一来,天底下就没有任何男子可以欺负她了。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陆盛景忙完政务就去了皇后寝宫。
这一晚,沈姝宁早早命人抱走了小公主,她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陆盛景暗暗挑眉,他的皇后有这样的觉悟,他当然甚是欢喜。
内殿再无旁人,昏黄的火烛显得十分暧.昧。
美人在侧,幽.香.扑.鼻,陆盛景怎么都不可能继续当柳下惠。
他一个翻身,把人压下。
沈姝宁面颊红润,伸手圈住了陆盛景的脖颈,露出.两.段.雪.腻.纤细的手臂。
陆盛景掐了一把小.蛮.腰,纤柔依旧。
两人身上都穿着薄薄的中衣,轻易就能碰触到彼此。
沈姝宁从未像此刻一样渴望过陆盛景。
陆盛景亦然。
银钩落下,幔帐低垂。
内殿的温度越来越高。
沈姝宁本能的配合,陆盛景内心一阵狂喜。
他发现,他的皇后生过孩子之后,各处更是符合他的心意。
两人干.柴.烈.火,一直燃烧。
过了许久,外面玄月逐渐落下,红鸾帐内,黄鹂啼啼不休。
陆盛景忍了小半年的所有.欲.望.,几乎打算在这一晚统统.发.泄.出来。
到了后半夜,守在殿外的宫人才听见了叫水的铜铃声。
帝后还真能折腾……
不过,眼下后宫只有皇后一人,的确需要今早生下皇太子,皇上宠爱皇后,这也是一桩好事。
***
这阵子以来,由于沈姝宁在.房.事.上非常配合,陆盛景大为获益,整个人如浴春风。朝中不少大臣们心惊胆战,还以为帝王准备做什么大动作。
到了次年仲春,小公主会下地行走了。
小粉团子自从会走路,人就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了。
她的两条小短腿十分迅速,虽然看着步子不稳,但一溜烟的功夫就能跑不见了,宫人一个不留神,就瞧不见小公主的影子。
小公主是帝王的掌上明珠,宫人们半点不敢大意。
自打小公主学会走路,整个御花园都被闹翻了天。
太上皇如今彻底放权,闲着没事就和小公主玩耍。
这一日,风和日丽。
罗氏带着儿子入宫请安。
顾家的嫡长孙还是帝后二人的干儿子,身份尊贵逾常。
顾廉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才四岁,但表面上总是绷着一张小脸,一脸老气横秋。
他跟在罗氏身后,也知道自己是帝后的干儿子,正挺胸走路,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一个粉团子,直接朝着他冲了过来。
顾廉还太小了。
虽然从小耳濡目染,知道做一个谦谦君子,但他毕竟是个孩子。
小团子一扑过来,他身子超后,两个人像叠罗汉一样,就那样叠在了一块。
顾廉认识小公主,但小公主不记事,根本不认识他。
小孩子摔倒了,多半会哭。
小公主却咧嘴一笑,冲着男孩儿,说话漏风,“抱抱。”
顾廉抱起小公主,罗氏站在一旁轻笑。
小公主的注意力从不集中,指着几只蝴蝶,嚷嚷,“快看,蝶蝶在灰来灰去……我要抓蝶蝶!”
顾廉紧绷着小脸,他是不会拒绝小公主的。
因为他知道,小公主的父亲和母亲,就是当今帝后。
于是,顾廉和小公主一起,在御花园抓了一上午的蝴蝶。
去见帝后二人时,两个人都已经满头是汗。
陆盛景正好今日宣见了顾文峰,就正好君臣两家吃个便饭。
小公主有睡午觉的习惯,刚被喂了饭,就困得摇摇晃晃。
奶娘将她抱走之前,她跑到顾廉跟前,爬上座椅,在他白皙的面颊上重重亲了一口。
吧唧——
声音不小,引来皇后几人哄堂大笑。
小男孩立刻就红了脸,他端坐笔直,完全不会应对这样的场景。
沈姝宁几人没当回事,全当是小孩子家家之前的纯洁友情。
然而,陆盛景却是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过,他并未表露出来。
直到顾文峰一家三口离宫,陆盛景才彻底拉下脸来,立刻让宫人去查,“小公主与顾家公子是如何撞见的?还有什么事是朕不知道的?”
他神色紧张凝肃。
沈姝宁不解的问,“皇上,你这是作甚?”
陆盛景眉头紧锁,“囡囡亲了那臭小子!”
沈姝宁,“……”所以呢?
不过只是稚龄孩童罢了。
陆盛景越想越是紧张,等到小公主醒来时,他命人将小公主抱来,十分严肃的告诉她,“囡囡,你要听父皇的话,这世上的男子都是会吃人的黑熊所变,除了父皇之外,任何男子的话,都不能轻易相信。”
小公主似懂非懂。
一旁的沈姝宁听得目瞪口呆。
陆盛景日复一日给她洗脑。
从这之后,大臣家中的小公子们,都没有机会再入宫了。
陆盛景亲自教公主习武,将粉嫩的小团子,养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小霸王。
对此,沈姝宁一开始不以为然。
毕竟,她太了解陆盛景小气的性子。
可随着时光一点点流逝,加上小公主愈发不爱红妆爱武装,沈姝宁开始急了。
她好好的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却是被陆盛景亲手养成了女纨绔。
怎叫她不郁闷?!
***
小公主五周岁生辰宴上,皇后突然恶心干呕。
陆盛景很是警觉,但并没有往那一方面去想,直到太医给沈姝宁看诊过后,一脸激动的跪在地上,“恭喜皇上啊,皇后娘娘这是有喜了!”
时隔五年,皇后娘娘终于又怀上了!
这无疑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碍于帝王威严,大臣们不敢屡次上书,但也有人恳求过皇上充盈后宫,一国不能无储君,长公主再怎么得宠,但也是个小姑娘。
闻言,陆盛景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妙。
沈姝宁自己是欢喜的。
皇太子必须是她生出来才行。
现如今,她也已经习惯了帝王宠爱于她一身,是接受不了陆盛景纳妃的。
再者,若是再不生一个,女儿就要傲慢上天了。
这一天晚上,陆盛景单独见了神医。
他这些年所服用的避子汤都是神医亲手调制。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的药方子绝对不会出错么?”
神医僵住。
按理说,皇上无法让皇后怀上身孕。
但事实上,皇后不仅怀上了,而且胎相甚稳。
神医立刻噗通跪地,擦了一把额头的细汗,“必然是皇上勇猛非凡!故此,即便是微臣的神药,也无法控制皇上延绵子嗣,这是喜事啊,皇上!”
陆盛景,“……!!!”
甚么.虎.狼.之.词?
不过……他倒是很受用。
沈姝宁这几年并未出过宫,几乎每晚与他同榻而眠,他必然不会怀疑沈姝宁的不忠。
看来,眼下唯一的解释便是:都怪他过分勇猛。
***
帝后二人对这个孩子都很重视。
陆盛景并不是重男轻女,他只是需要一个孩子。
当初之所以让神医配置避子汤,主要是因着沈姝宁年纪小,他觉得第二胎可以再等上几年。
而眼下正好是时机。
有孕之后,沈姝宁整个人仿佛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微光,光彩照人。
看上去不过才十来岁的光景,半点不显年纪。
陆盛景虽然看着也年轻,但他这几年励精图治,脸上多了一些上位者的肃重与威严,与他的皇后站在一块,一个像头雄鹰,另一个则是小鸟依人。
陆盛景偶尔会担心自己老得太快。
他的皇后是个妖精,岁月都仿佛格外厚待她。
陆盛景不说出口,但不代表没有危机感。
西北的陆长云至今未娶,陆盛景心里不是个滋味。
陆长云持续不间断的给小公主寄东西,倒是对帝后二人只字不提,这五年他打过无数胜仗,为避免不必要的猜忌,从未踏足京城一次。
***
又是次年开春,皇太子瓜熟蒂落。
确定是皇子之后,陆盛景又宣见了神医。
神医心知肚明,立刻呈上自己精心调制的避子汤,“皇上,微臣这次敢拿性命担保,绝对可以令皇上无任何后顾之忧。”
陆盛景觉得,一儿一女足矣。
他的确喜欢自己的孩子,但并不需要太多。
每回沈姝宁生产,他都得体验一下惊心动魄。
这滋味并不是很好受。
陆盛景亲自养大了女儿,对皇太子的.教.养,那就更是亲力亲为。
皇太子三岁启蒙,四岁习武,五岁就开始作诗,到了九岁起,就跟着帝王身侧,学习理政。
皇太子十分早熟,相貌上随了帝王,不苟言笑时着实显得威严冷漠。
这少年又身高颀长,因着年少,面容很是清隽。
一家四口每天都会在一起用晚膳。
大公主十四了,已经是个体态窈窕的标致的姑娘。
但大公主的婚事,却成了帝后二人操心之事。
按理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何况,还是帝后娇宠一身的唯一女儿。
但陆雅娴这些年,几乎打遍了京城贵公子,前几次,帝王才提及要嫁公主的事,京城大臣们家中立刻发生了变动。
那些适龄的贵公子,游学的游学,定亲的定亲,无人主动提出想要与皇家结亲。
为此,皇后娘娘抑郁了。
帝王倒是暂且不急。
毕竟,女儿才十四,他认为还可以继续娇养两年。
见沈姝宁没甚胃口,陆盛景亲自布菜。
沈姝宁手中筷子一扔,“还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谁来还她娇娇软软的小棉袄?!
整天打打杀杀的野蛮公主,肯定不是她生的!
陆雅娴挑挑眉,不说话。兀自吃着饭。
皇太子假装什么都瞧见,也自己吃自己的。
父皇害怕母后,他从小就看出来了。
父皇虽然是他所崇拜之人,但惧内这一点着实不体面。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后宫佳丽三千,不能像父皇那样。
陆盛景清了清嗓门。
他的皇后依旧娇艳如初,脾气也愈发难哄了,“宁儿,孩子们还在呢。”
陆盛景想让沈姝宁给他几分面子。
沈姝宁一心痛惜着养歪的女儿,怒嗔他,“都怨你!现在好了,娴儿都嫁不出去了!”
陆盛景,“……”怎么就怨他了?他做了什么?
陆雅娴对此很有意见,“母后!儿臣怎么就嫁不出去了?!您这是污蔑!”
沈姝宁气得脸红,“娴儿,你十四了,就算是母后求你,莫要再蓄意伤人了可好?”
这要是搁在以前,沈姝宁对这种纨绔子弟,是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
可谁让她是自己的女儿呢!
陆雅娴丝毫不怀疑自己的魅力,“母后,您不懂,是京城那些公子哥没有眼光,怨不得儿臣!”
沈姝宁争执不过女儿,一手捂着胸口,只能对陆盛景瞪眼。
陆盛景,“……”
皇太子坚决不掺和这些事,很体贴的给沈姝宁端了杯雪莲炖燕窝,“母后消消气,眼下正当酷暑,您莫要气坏了身子。”
沈姝宁看了一眼儿子,真是怎么看,觉得怎么顺眼。
日子依旧继续,在一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大公主留下一条手笺,人不翼而飞了,整个皇宫的禁军也没困住她。
对此,陆盛景只能暗暗低叹:都怪朕教得太好!
他不敢直面沈姝宁,但又必须去面对她。
皇后寝宫。
年轻的皇后娘娘,对着一张手笺以泪洗面。
“‘天下那么大,我要去看看’,这到底是跟谁学来的歪理?!她倒是狠心,一走了之,丢下本宫一人在这宫里!”
沈姝宁一边哭诉,一边瞪了陆盛景。
陆盛景莫名心虚,“……”
他也不舍得女儿。
当初就是因为太过舍不得她,才导致将女儿教成了女魔头的性格。
陆盛景的内心是悔恨的。
但悔恨也已经于事无补。
他当初登基之后,就彻底接手了严镜司,现如今严镜司的势力遍布天下各地,想要找到一个小姑娘,也着实不是什么难度。
陆盛景走上前,帝王的威严被他抛之脑后,哄道:“朕已命人去找娴儿,你就别担心了。再说,天下那么大,的确应该多出去看看。”
沈姝宁气不打一处来,“……果然!这些歪理都是你教的!”
陆盛景,“……”冤啊!他真是比窦娥还冤。
皇太子看着好戏,时不时在他母后面前露个脸,于是乎,皇太子和沈姝宁之间建立起了十分温馨的母子情义。
他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是他告诉皇姐,天下如此之大,多出去走走才更显智慧……更重要的是,不多出去走走,如何能结识更好的男子呢……
***
一月之后,陆盛景仍旧没有找到大公主消息时,他也开始急了。
“……”难不成真是他教得太好了?! 不然,严镜司的那帮家伙,为何就连一个小姑娘都寻不到?!
直至,一封来自西北大漠的书信,才彻底打消了陆盛景的忧心。
女儿找到了!
原来是去了她大伯父那里了!
陆盛景拿着书信,去见了沈姝宁。
这一个月以来,沈姝宁第一次愿意正眼瞧帝王。
陆盛景厚着脸皮,道:“宁儿,朕就说吧,娴儿根本不会有事。她现在在大哥那里,你总该放心了。”
沈姝宁的确放心了。
她虽然这辈子最终选择的人是陆盛景,但最为信任之人,则是陆长云。
得知女儿在大哥那边,她身子开始幻想着女儿改邪归正的画面。
“难为大哥了,但愿娴儿别给大哥添太多麻烦。”
陆盛景,“……”
看着沈姝宁处处替陆长云考虑,他心里不太痛快。
***
大公主的离家出走风波,暂时告以段落。
西北苦寒,但不缺年少英才,单单是陆长云麾下,就有不少未婚的年轻将军。
沈姝宁已经不指望女儿能嫁给京城的任何一位公子哥了。
只要她这辈子能够找到一个知心人即可。
她看得开,选女婿根本不看对方家室,只要女婿能疼惜女儿即可。
***
转眼又是五年过去,皇太子要娶妻了。
皇太子心智早熟,体格亦然。
故此,十四岁这一年,他自己主动提出要娶户部尚书家的嫡长女。
沈姝宁当然不会反对,帝后很快就命礼部着手安排大婚事宜。
这一天晚膳十分,御膳房做的是佛跳墙。
沈姝宁得知女儿在西北当了将军,她已经逐渐适应了女儿是巾帼英雄的事实。
故此,这阵子食欲尚可。
可谁知,刚开始用膳,就立刻涌上一股干呕恶心之感。
她生育过两个孩子,对这种感觉十分熟悉。
皇太子忙于大婚事宜,今晚没有过来用饭。
待太医看诊后,沈姝宁一见太医跪下道喜,她就一阵头昏目眩。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是喜脉!是喜脉啊!”
沈姝宁慌了。
她这个岁数怀上孩子,可不是什么喜事!
陆盛景的表情意味深长,重赏了太医。
太医一离开,沈姝宁才发作,“都怨你。”
他们成婚接近二十年了,却是二十年如一日。
陆盛景从未厌过沈姝宁半分,如今的皇后娘娘看上去不过才二十几岁的光景,全然不像生过两个孩子的母亲。
这些年,基本上每隔一日,他就缠着她亲热。
一日不做.风.月.之事,他就浑身不舒坦。
这些年,他也没断过避子汤,他也没料到又让沈姝宁怀上了。
果然……都怪他太过勇猛。
“宁儿,这是大喜事,你怨朕作甚?”陆盛景的每一个眼神都显得很得意。
沈姝宁嗔了他一眼,“皇儿都要成婚了,我却这个时候怀上孩子,这该多丢人!”
陆盛景,“……”
丢人么?
他为何只觉得脸上有光?
陆盛景,“宁儿,你想到了,朕是天子,为皇家开枝散叶乃是正常事。”
这话好像挺有道理。
沈姝宁时隔多年,又要当母亲,她是懵的。
“可……这要如何对太子交代?!”皇儿大婚在即,她这个母后却要给他添弟弟妹妹了。
怎么有点老不正经的错觉?!
陆盛景俊脸一沉,“……胡闹!朕生孩子,为何要向太子交代?你给朕乖乖安胎即可,其他事你无需操心。”
她能不操心么?
儿子都要成婚了,她却还怀上了孩子,这让儿子如何看她?!
***
皇太子那边,陆盛景亲自去说明了这桩事。
“莫要让你母后觉得有任何难堪之处,你可明白?”陆盛景眼神威胁。
皇太子得知消息,先是一愣,随后就笑了。
“父皇,母后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这些年容色半分不减,难怪父皇对母后一心一意。儿臣有一事心中困惑,不知父皇可否解惑?”
皇太子是陆盛景一手养大,也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杰作之一。
他对皇太子是非常满意的。
皇太子,“你但说无妨。”
陆盛景,“父皇,除却母后之外,您可曾对其他女子动过任何心思?”
红颜美人,这可不是一般的.诱.惑。至少太子觉得,他自己是无法抵抗那样的.诱.惑。不然也不会对王小姐一见倾心,并且想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迎娶她入东宫。
陆盛景淡淡一笑。
以前他当然不会轻易承认,他自己这辈子就是为了一个女人。
可是如今,面对自己的儿子,陆盛景没有隐瞒,“朕起初并没打算坐上这皇位,朕就是想要一辈子留住你母后,才当了皇帝。当初你外祖母是个厉害人物,朕如果不当皇帝……也就没有如今的日子。”
陆盛景不太愿意提及那段日子,又说,“总之,因为你的母后,才有朕的今日。”
皇太子,“……”敢情在父皇眼里,江山都不及母后。
***
皇太子大婚过后,沈姝宁就是正儿八经的婆婆了。
太子妃芳龄十四,是个典型的.娇.俏.美.人,很是懂事听话。
她很仰慕沈姝宁,总觉得从未见过比皇后还要美的女子。
沈姝宁有孕这阵子,太子妃每日都过来请安照料。
久而久之,沈姝宁也就接受了再度怀孕的事实。
转瞬,又过了七个多月。
小公主是足月出生,十分康健。
有了教养大公主的经验,陆盛景再也不会打算亲自养育女儿。
小公主一出生,所有的用物皆是粉粉的颜色。
就连小公主身边的宫婢们也是温声细语。
帝后的良苦用心,皇太子心知肚明。
他与小公主相差十五岁,也甚是疼爱这个妹妹,时常让太子妃将皇妹抱去东宫。
小公主在如此祥和、和谐、温柔的环境中长到了三岁。
就在人人都以为,小公主长大后必然会是一位窈窕淑女之时,却发生了一桩意外。
在一次宫宴上,小公主亲手将大臣家中的孙女推入荷花塘中,全程笑眯眯的,完全看不出心狠手辣的潜质。
沈姝宁惊呆了。
抱着小公主,反反复复问她,“宝儿为什么这样做?这件事不是你做的,是不是?”
小公主长得粉粉嫩嫩,宛若年画里走出来的小福娃娃,她眨了眨眼,笑道:“母后,我不喜欢好看的小姑娘,我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就算只是一般好看的女孩子,我也很讨厌!”
沈姝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