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次日, 沈姝宁醒来时,才听说了昨晚之事。
她实在太累, 从西南回京城这一路, 几乎没有好好睡过觉,以至于昨夜睡得很沉,根本没有听见陆盛景那边的动静。
“香芝, 你再说一遍, 昨晚世子爷当真发怒了,还将那位妹妹轰了出来?”沈姝宁甚是纳闷。
这就古怪了。
陆盛景昨晚对那名侍妾还是很满意的。
芝香不知说何是好, 世子爷本就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 前一刻对谁笑, 可能下一刻就会杀了谁。
“少夫人, 偏院那三位……眼下就在外头, 等着进来给您请安呢。”芝香道。
哪有主母愿意待见小妾的?
可她瞧着少夫人怎么还很开心似的?
沈姝宁起榻穿衣, 稍作休整,就让香芝将三名侍妾请了进来。
炎帝所赐的女子,皆是容貌上乘, 也被宫里的嬷嬷教过规矩, 十分懂事。最起码表面上不敢忤逆主母。
“三位妹妹请坐吧。”沈姝宁客气道。
这三名侍妾打量了沈姝宁, 昨日天色太黑, 虽然能够看出少夫人是个美貌女子, 但远不如此刻看得真切。都说真正的美人是集骨相与皮相于一起的, 眼前这位少夫人的美便正是如此。
就是宠冠后宫的皇贵妃, 年轻时候恐怕也不及少夫人。
“给姐姐请安。”三位侍妾福了福身子,这才乖巧落座,一个个青葱水嫩的模样, 且还都是.细.腰.丰.胸, 按理说陆盛景应该甚是喜欢才是。
沈姝宁很纳闷,但并没有细查,陆盛景的房中事,她始终不敢干涉太多,问道:“三位妹妹如何称呼?”
“妾身江月。”
“妾身江玲。”
“妾身江茹。”
沈姝宁稍微记了一下,日后是要在同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她还指望着这三位侍妾来分担陆盛景带来的压力呢……
沈姝宁又问,“昨晚可是江月妹妹抽到了签?”
此言一出,江月忽的就哽咽了起来,当场红了眼,“世子妃姐姐,妾身亦不知哪里惹了世子爷不高兴了,竟叫世子爷发了那样大的火,姐姐……妾身当真什么也没做啊。”
宫里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很是识大体。
沈姝宁自诩非常理解江月的心情,毕竟她嫁入王府以来,一直都在遭遇诸如此类的事情。
陆盛景就是暴君,暴君他素来阴晴不定。
暴君如果正常,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月妹妹莫要伤怀了,夫君他时常如此,习惯就好。日后若有任何需要,就来见我。”沈姝宁莞尔一笑,她的五官偏向明艳,笑起来却又纯真甜美,如枝头的早春娇花。
三位侍妾原以为会遭受主母苛待,不成想主母如此体贴,一时间屋内的四名女子有说有笑,还一起吃了茶点。
陆盛景每日练武,虽然双腿不能动弹,但武功从未落下。
他从校场归来,隔着一道月洞门,就准确分辨出了沈姝宁的笑声。似乎还笑得很是欢快,像林中欢喜雀跃的鸟儿。
她在他面前时却是像只鹌鹑!
陆盛景身上出了汗,一个冷冽的眼神扫向了守门丫鬟茯苓。
茯苓身子一抖,即便世子爷没有问什么,她仿佛也猜到了,立刻如实道:“回世子爷,三位姨娘给少夫人请安去了。”
陆盛景,“……”
他竟是忘了他有妾室的人了。
那妖精看见妾室……怎会如此开怀?!
陆世子胸膛微微起伏,像是深吸了一口气,但是面上并不显,沉声说,“让少夫人过来伺.候本世子沐浴!”
茯苓,“……”
她是陆长云安排过来的人,大公子交代过她,要尽可能避免少夫人与世子爷私下接触,若有任何异常,她就要立刻去通知大公子。
陆盛景推着轮椅径直往卧房方向去。
茯苓对白兰使了一个眼色,让白兰去禀报陆长云,她则去请了沈姝宁。
陆长云那边得知消息,自是一番气愤。
“二弟已有三名侍妾,还不知足!”陆长云鲜少失态,但他算是看出来了,陆盛景如今已经盯上了宁儿!
“回去继续盯着,给我盯紧了!”陆长云吩咐。
白兰领命,很快又折返长乐斋。
***
这厢,沈姝宁很不情愿的来到了陆盛景的卧房。
不知道是不是他出了汗的缘故,清隽的面容更显深邃,鬓发尽湿,气质较之此前更为冷冽。
屋内没有旁人,陆盛景看着沈姝宁一步步靠近,果然在离着他还有一丈的地方就止了步。
男人突然一改冷漠,戏谑一笑,“我的好娘子,你怎么不再挨近一点?就这么害怕为夫?嗯?”
沈姝宁方才与三位侍妾相谈甚欢,面颊上还泛着嫣红,艳若胭脂。
她怔然了一下。
不晓得暴君又发什么疯。
她当然不能再惹怒暴君,只要对方不过分,她都能忍。
“夫君说笑了,夫君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我不怕的。”沈姝宁.昧.着良心道了一句,无奈之下,只能靠近了陆盛景。
自昨日开始,陆盛景就发现沈姝宁想撂挑子。
这妖精此前果真是蒙骗了他。
他偏就不随了她的意。
对上美人明明惶恐,却又强装镇定的水眸,陆盛景嗤笑一声,“那好,娘子推为夫去沐浴吧。”
沈姝宁笑得太牵强,被逼上梁山,无路可退。
反正此前已经给他擦过身子,大不了再豁出去。
如此想着,沈姝宁没再犹豫。
而看着她轻颤的睫毛时,陆盛景的内心终于得到满足了。
净房十分宽敞,还专门砌了一个池子,又从外面引了温泉进来,据说是康王为了给陆盛景治腿,专门命人打造的。
沈姝宁此前从未在池子里洗过澡,她问道:“夫君是要泡池子?还是用着浴桶?”
她仿佛落落大方。
这又让陆盛景更不爽了。
他就想看见她羞涩难耐,又手足无措的样子。
陆盛景瞄了一眼池子,敞开了双臂,似笑非笑,“劳烦娘子了。”
一回生二回熟,沈姝宁大约明白陆盛景的意图了。
他是想让自己当一个称职的妻子。
其实……沈姝宁并不排斥陆盛景,只要他不那般吓人……力道稍微轻一些……她皆可接受。毕竟他们是夫妻。
于是,沈姝宁直接上前。
她蹲下了身子,先是伸手去解陆盛景的腰封,陆盛景的身段极好,腰.肢.精瘦,沈姝宁本能的多瞄了几眼,心道:难怪暴君的腰那样有力……
这,确实是一把好腰!
此时,陆盛景浑身僵住。
从他的角度去看,沈姝宁正俯在他的双膝前,她粉面桃腮,动作认真。这让陆盛景猛然想起了那日的小竹林,她被他困在怀里,只能任他所为,她的脸在眼前晃动,娇靥如花。
顿时,陆盛景只觉得体内一股热流,冲向四肢百骸。
糟了!
陆世子一惊,就在沈姝宁伸手去解他中衣系带时,那双素白柔荑被他当即抓住,“行了。”
男人喉结滚了滚,声线低迷。
沈姝宁又不明白了,她这不正在顺着暴君的心思做事么?暴君又不满意了?
“夫君……你怎么了?”沈姝宁适当表示关心。
陆盛景看着她这张懵懂无知的脸就来气。
她是罪魁祸首,却还总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
“出去!”陆盛景一臂将沈姝宁拉起,又随即放开了她的双手,一眼都不再看她了。
沈姝宁,“……”
她只好离开,不过却没走远,就在门外的厅堂下等着。不多时就看见严石提着药箱,火急火燎的迈入卧房。
严家三兄弟之中,也就只有严石会医术。难道是暴君得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沈姝宁控制不住想入非非。
***
净房,雾气氤氲。
严石简直不敢直视前方他,他垂着脑袋上前,跪在汉白玉地面给陆盛景把了脉。
此时的陆盛景正阖眸假寐,豆大的汗珠自男人额头滑落,沿着脖颈往下,从修韧的胸膛没入温水之中。
“如何了?”
陆盛景突然睁开了眼。
严石只看了陆盛景一眼,又立刻移开视线,低垂着脑袋,道:“世子爷,情况……不容客观。您近日来是否又……邪念缠身了?若不……让少夫人暂时离开王府一阵子?”
严石好言相劝,世子爷整日面对着一位绝色美人,这不是在修养……只怕是在修行吧。
严石没有听到回复,又过了片刻,他才听见世子爷喑哑的嗓音传来,“没有其他法子了?”
严石思忖片刻,又道:“法子倒是有,属下这里有一味药方子,可抑制.欲.念,只是……长期服用只怕日后再难……难振作!”
严石说的很是委婉,陆盛景面色一沉。
那妖精已经与他做成了真夫妻,即便她什么都不知道,但事实就是如此。
这辈子,她别想再跟别的男子!
陆盛景又闭上了眼,严石陷入了两难境地,他要如何劝说世子爷,美人诚可贵,性命价更高呢?
严石,“世子爷,只要熬上半年,一切就都好说了!”
半年……
太漫长了。
那妖精处处招惹桃花,等到半年之后,他陆盛景只怕早就头顶一片翠绿草原。
“世子爷,您还在犹豫什么?以您眼下的状况,万不可再挨近少夫人了啊!”严石都快抹泪了,“忠言逆耳!世子爷定要听进去!”
陆盛景眼神幽幽,“……我知道了。”
从这一天开始,陆盛景单独住在一间院落里,不允许任何人打扰,除却严家三兄弟之外,任谁都不见。
陆长云得知消息,总算是松了口气,对康王道:“二弟是个惜命的。”
康王不置可否,“皇上已打算下旨让宁儿与老二和离,准备恢复宁儿的公主身份,为父担心届时……”
康王的意思,陆长云很清楚,“那……若是宁儿成了公主,二弟的身份几时恢复?儿子担心,二弟届时会疯。”
康王,“……”
他记得在那个大雪天捡到陆盛景时,他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孩,这些年康王自诩好生养育了,可后来怎就养歪了呢……
难道是天性如此?!
康王百思不得其解。
***
玄月垂挂,晓风拂面。
魏屹站在客栈回廊下,久久没有睡意。
老西南王的鼾声从屋内传出,魏屹眉头闪过一抹嫌弃之色。
母妃与父王的容貌截然相反,魏屹年少时候还暗暗感激过父王,给他找了一个美貌的母妃,否则的话,他的容貌若是随了父王,那可真真是凄惨壮烈了……
沈姝宁八成是他的亲妹妹,到了京城之后,他该如何对妹妹解释自己的荒唐行径呢?
魏屹很是懊恼。
他自幼没了母亲,痴情爹这些年一直想着他母亲,对他从来不上心。
他身份尊贵,又是魏家新任家主,家财万贯、仆从成群,过着皇帝一般的日子,然而他内心又是无比孤寂的。
渴望亲人,渴望温暖。
而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妹妹了……
他的妹妹必须要跟他回西南。
陆盛景就是一个大磨头,是个魔鬼,他不能让妹妹留在陆盛景身边。
数日后,父子二人终于抵达了京城。
外姓王无召不得入京,故此,魏屹出发之前就命人给炎帝送了折子,他名义上是打着入京选妻的名义。
魏屹已弱冠,是到了成婚的年纪,加之他在奏折之中言辞恳切,对炎帝无比敬仰,炎帝被哄得开怀,一念之下就允许了西南王父子入京。
高头大马缓缓走在长安大街上,魏屹迎来无数双女子的视线,不由得叹了声,“还是京城好啊,瞧瞧,路边的女子都格外大胆。”
老西南王---魏昌,“……我儿不可掉以轻心,京城鱼龙混杂,记住你我这次的目的是什么,将宁儿带走才是重中之重。”
***
同一时间,康王府上院书房。
康王父子陷入深深地沉思。
康王只觉心头不安,“老大,以你之见,西南王父子因何进京?”
陆长云素来心思缜密,他思量一番,想起了一桩事来,道:“父王,宁儿此前在西南王府,亲眼看见了她母亲的画像,当初……父王与宁儿母亲究竟是如何相识的?”
康王俊脸一僵,还微微泛起了红,“……咳咳咳。”
陆长云看出了康王的窘迫,一时间也好不意思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