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他想,也许必须借助外力了——不管是谁都好,只要能阻止她,只要能阻止她,怎样都好啊。
  他的师尊原本就只差一步渡劫,后来又吞下了龙珠,纵然因为一些变故,不得不再次重修,但这样的修为,整个修真界,或许也只有上阳门的太逸真人,能够阻止了。
  他已经累了。
  而看着他心意已决的样子,风夕瞳也不禁哽咽了起来,她抚着他的脸颊,红了眼眶道“你也要丢下我一个人了么?你也要弃我而去?”
  “我们当初明明都约好了的啊。”
  当初,燕和与杭香,几乎把他当做儿子一般养大。
  他们约好,要一直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所以,他连名字,都叫做燕杭。
  后来她与燕和反目成仇,几乎毁了所有与他有关的一切,甚至一度还想杀了他这个弟子。
  但最后,她掐着他的脖子,看着他毫无反抗的模样,崩溃大哭,抱着他求他原谅。
  他当然会原谅她啊。
  他怎么会怪她呢?
  儿子永远也不会责怪母亲啊。
  但是,他真的,已经太累了。
  千星宗的宗主将脸温顺的贴在她的掌心,像是孩子投入了母亲的怀抱一般,神态安宁,“师尊,对不起……我爱你。”
  ……
  千星宗的宗主陨落了。
  他虽然大限已至,却至少还有一两百年的时间。
  他的首席弟子风夕瞳愤怒的发现,他是身中奇毒而死。
  这种□□只有魔教所有。
  她一字一顿的在上阳门掌门面前指认,魔教少教主,正化名白秋寒,潜伏在上阳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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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燕杭认为,上阳门的太逸, 或许是唯一能够阻止风夕瞳的人。
  风夕瞳却想, 既然如此, 那便先毁了上阳门吧。
  她原本并不想在明面上与上阳门有所冲突, 倒不是说她害怕太逸, 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以免节外生枝。
  但既然燕杭死前一定要把上阳门卷进来,她又怎么能这样放过?
  若是千星宗被证明与魔教有所勾结,那么窝藏着魔教少教主的上阳门难道就脱得了干系?
  若是矛盾激化, 千星宗与上阳门一场大战,两败俱伤——
  整个修真界都要为之动荡。到了那时, 一门二盟三宗自顾不暇, 反目成仇,又要如何联手对抗魔教和即将大成的万魂煞血阵?
  风夕瞳漠然的想, 最好一起毁灭了吧。
  她心中仍残余着燕杭死前最后的模样, 一时心灰意冷的想要就此下去陪他, 一时却又愤恨非常的想要整个世界为他陪葬。
  为什么该死的总不会死, 不该死的却总会先走一步?
  她的燕杭, 她的燕杭……
  纵然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违背了她的命令, 可人死之后, 风夕瞳想起的只有这千百年的温柔陪伴与相依为命的相互依赖与互相扶持。
  他那样好。
  风夕瞳双眼放空, 表情怔然的站在上阳门的大殿之中,回忆着曾经。
  上阳门的掌门神色严肃,眉头紧蹙。不久后, 樊湘君将白秋寒带入了大殿。
  听到了声响,风夕瞳这才神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转过身去,看着樊湘君停在了她的对面。
  ——而玉襄神色苍白的跟在他们身后。
  她也来了……
  是了,她之前跟她说过,她喜欢白秋寒嘛……
  风夕瞳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玉襄,但此时此刻,她从未如此仔细的凝视着她的眉眼,回忆着她往昔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
  像啊……
  真像啊。
  她忍不住想起玉襄以前经常问她的话——“阿瞳,你那时候,为什么会过来找我?”
  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因为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
  那的确是真话。
  她们的师尊都是这世间少有的英雄,而她看着玉襄,她望着太逸的眼神,让风夕瞳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也许那时还并不是爱慕,只是纯粹的仰慕,崇拜,信赖与憧憬。
  她全心全意的信任着太逸,就像曾经的杭香。
  风夕瞳忍不住的便想要护在她的身边,不想要她受到任何伤害——不想要她体会到,任何她曾经体会过的痛苦。
  她把玉襄当做曾经的自己那样,试图带她避开一切可能会对她造成伤害的源头。
  玉襄一直都不承认喜欢太逸。她言之凿凿,看起来情真意切。
  风夕瞳多希望自己可以毫无疑义的相信她,可是却连自己都无法想象,她们除了爱上师尊以外的命运。
  想到这里,风夕瞳的唇角扯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这世间的一切多么荒诞啊。
  她想,荒诞的叫人觉着,活在世上,本身就是一个滑稽的丑角。
  她的悲痛流露的毫无作伪,那样深重的痛苦之色,含泪望来的时候,几乎叫人不敢逼视。
  瞧见她这副模样,玉襄的神色更苍白了。
  她很单纯,所以风夕瞳一眼就瞧得出来,她完全没有怀疑她,只觉得担忧。
  她想靠近,却又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被好友信任与接收。因为她感觉到了风夕瞳的身上,蔓延出的气场冰冷而荒芜,拒人于千里之外。
  “白秋寒,”这时,上阳门的掌门缓缓开口了,“有人指认你为魔教教主之子。你可承认?”
  白秋寒很干脆道“是。”
  他的元阳之体,便是最为确凿无误的证据。既然如此,便是口舌生花,也不可能逃过这一劫,又何必多费唇舌,矢口否认?
  听见这话,樊湘君站在一旁,神色漠然,好像并不意外。玉襄的身子却微微摇晃了一下。
  上阳门掌门垂下眼眸,亦是之前便从太逸处知晓了此事。
  他淡淡道“你混入我上阳门,有何企图?”
  白秋寒没有回头看向玉襄一眼,梗着脖子道“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玄阴之体。”
  樊湘君此时才皱起了眉头,露出了一丝厌恶之色。
  玉襄低着头,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般,谁也看不见她的神色。
  见状,掌门叹了口气道“千星宗宗主,可是被你所害?”
  白秋寒却不肯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他冷硬道“不是。”
  “他被发现时,身中蛊毒,此蛊乃是你们魔教特有的‘叩天地’,向来只有魔教教主懂得饲育驱使之法。此事你作何解释?”
  “蛊字上面是什么字?”白秋寒嘲笑道“虫为何属?除了人外,有一种生物,天生便是麟虫之长,亦可驱使蛊虫,怎么就确定一定是我?”
  “你说的,莫非是龙?”风夕瞳声音森寒的开口了,“众所周知,龙族消失已久,你这个魔教少教主,却是千真万确。莫非还要把罪名,推给虚无缥缈的龙么?少在这里避重就轻,胡言乱语!”
  白秋寒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还没猜出你是谁么?——”
  他张了张口,正要将“龙使”两字说出口,却突然发现,自己竟发不出任何声音,不由得又惊又怒。
  他惊疑不定的视线在樊湘君,上阳门掌门和风夕瞳的脸上急转而过,却见他们皆是一脸漠然,心中顿时一阵凛然的想到难道他们是联起手来,一起害我?
  多年前,魔教突然出现了一位神秘的龙使,他父亲说,那是这世间最后的一条真龙,却愿意前来助他成就大业,这不正是说明,他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逆天而行,反而正是得道多助?
  因为这句话太过让白秋寒觉得恶心了,所以时隔多年,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后来,他在鸣沙山遇见了玉襄和风夕瞳,在风沙中听到了一声龙吼。
  他当时以为,是因为千星宗曾有弟子化龙成功,后来渡劫失败,留下了什么与龙有关的法宝,并未与龙使联想到一起。
  可如今一听千星宗宗主因“叩天地”而死,他将千星宗,魔教,龙,蛊虫联想到一起,便忽然发现,他早该想到,龙族消失多年,怎么可能会同时再出现这么多相关的事物?
  除非,这些本就是一人所为。
  即便是白秋寒,第一反应也想不到千星宗会与魔教有所勾结,毕竟千年之前,便是千星宗力挽狂澜,带领所有正道门派反攻魔教的。
  他想到的只能是,当初正邪双方皆是元气大伤,不宜再掀起全面战争,于是,正道试图内部分化魔教——
  千星宗的首席弟子风夕瞳使用了秘宝——很有可能是一颗龙珠——伪装成真龙,加入魔教,成为龙使。实际上,却是正道的卧底。
  她那时带着玉襄前往鸣沙山与他相遇,究竟是无意,还是有意?
  她是否从魔教之中得到了他离开的消息,特
  意等在那里?
  那么……玉襄呢?
  她也知情吗?
  此事是否是上阳门与千星宗一同谋划的,专门为了“狩猎”他这个“小魔头”?
  她的玄阴之体,究竟是不是一个诱饵?
  她的暴露,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被人所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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