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有没有后悔相信我
楚秀薇母子被杀一事尘埃落定，不但成功帮北堂凌镜洗脱了嫌疑，更证明凶手与朝龙帝国无关，完全是蓝泽国内部的事，这自然是好事一桩。
然而朝中的局势看似平静，其实已经因为这件事的推动暗潮汹涌。而焦点，自然是太子之位。
北堂苍云虽然一直不肯入主东宫，绝大多数人却心知肚明，朝龙帝国下一任帝王绝对是他无疑。但仍有小部分人心存指望，尤其是众位皇子。
身为皇子，眼睛盯着皇帝的宝座其实很正常。任何目标，如果远在天边、遥不可及也就罢了，既然近在咫尺，只有一步之遥，谁不想尝试一把？能得到固然很好，得不到大不了维持现状——虽然对皇位之争而言，一旦失败，就很难再维持现状，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但得不到，反而连原本拥有的也失去。
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因此而放弃。谁让皇位的吸引力那么大呢？
如今众位皇子之中，北堂凌锐因为柳凤梧的连累，已经失去了争夺太子之位的资格，接下来的北堂凌镜因为楚秀薇母子之事已经当众宣布，此生永远追随沧海王，不离不弃。然后是北堂凌铮，众所周知，他原本就是沧海王的人。除了这几个，剩下的几位皇子似乎都没有足够的资本与沧海王一较长短。
也就是说，朝龙帝国的太子乃至下一任帝王必须是沧海王，除非他自己不做。可他先前也只是说暂时不做太子，并没有说永远不做，所以，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所以文武百官虽然表面平静，其实心底各有各的考量。而最值得他们考量也是必须考量的，就是接下来该怎么做，是追随沧海王，还是保持中立，或者其他。
当然还有一点，沧海王是你想追随就可以追随的吗？他若不想要，你把命给他，他还嫌膈应。
比如一直到现在都很失落的蓝清枫。
自从对北堂苍云流露出追随之意，却被他老人家无视之后，蓝清枫就开始失落，并且一有时间就反省，自己到底哪里不够格，得不到沧海王的承认和接纳。
凭空反省是比较困难的，他干脆选落月为比较的对象。北堂苍云对落月的在乎是个人就看得出来，所以他拿自己和落月一条一条地进行了比较，最终发现……难道是因为他长得不如落月美？
若是如此，他没话说，因为落月就是比他美。而且落月根本比北堂苍云还美几分好么？那是一般人能比的吗？
失落归失落，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总不至于因为得不到沧海王的接纳就要死要活。所以夜深人静之时，蓝清枫便摒除一切杂念，修习内功。
他的内力快要突破八阶了，却也跟北堂凌铮一样，卡在了这个瓶颈上，怎么尝试都过不去。
内力的进阶越往上越困难，级别越高，就越容易卡在阶与阶之间的瓶颈上。最困难的当然是八阶与九阶之间，否则惊才绝艳的沧海王不至于一直突不破这个关卡。其次便是七阶与八阶之间，艰难程度也就略逊一筹，同样令绝大多数人望洋兴叹。
蓝清枫已经尝试了很多次，可每次都是一全力冲刺尝试突破，内力就有失控的迹象，他就不敢继续了。否则万一走火入魔，不能进阶是小事，弄不好就会内力全失成为废人。修习内功这种事，也是要随缘的，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不能强求。
话虽如此，尝试还是可以尝试的，万一见鬼了呢？所以蓝清枫正在烛光下进行再一次的尝试，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可惜事实证明，鬼不是那么容易见的。一连尝试了好几次，状况依然没有丝毫改善，只要一冲刺内力就有失控的危险。他只好放弃，叹口气擦了擦汗：要是有个人护着些就好了，他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全力冲刺。
不过刚刚下床坐到桌旁，倒好的凉茶还没来得及入口，他就突然愣了一下：“苍云？”
“嗯。”北堂苍云嗖的出现，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还是差一点啊！”
蓝清枫倒杯茶递过去，同样很遗憾：“就是差一点呢！不过没关系，我不会强求。何况如果注定不属于我，强求也无用，随缘吧。你早来了？”
北堂苍云落座，取过茶杯喝了几口：“有一会儿了，看你冲刺了好几次，一旦发现不对马上终止，不敢冒险？”
蓝清枫叹口气：“嗯。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何况又不是攸关生死的事，没必要以小博大。找我有事？”
北堂苍云微笑：“本来只是想找你喝茶聊天，不过……”
“找我喝茶聊天？”蓝清枫瞬间很惊喜，立刻站了起来，“等着，我去泡壶好茶来……”
“坐着吧，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北堂苍云一抬手阻止了他，“你喘口气，然后我护着你，你可以全力冲刺试试突破八阶。”
蓝清枫怔了一下，虽然也很惊喜，却更显得担忧：“你护着我？那万一护不住，会不会伤到你？”
北堂苍云抚了抚额头，然后就笑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正常情况下，你应该问如果我护不住你，你会不会变成废人。”
蓝清枫摇头，一脸理所当然：“我没事，你别有事就行。何况你既然敢这么说，当然有把握护住我，我就是担心你为了护我，伤害到自己。”
北堂苍云摇头，眸子越见温和：“你也说我有把握，不用担心。如果你可以了，我们随时开始。”
蓝清枫点头表示许可，两人便盘膝坐到了床上，北堂苍云坐在他的身后，含笑叮嘱：“一旦开始，不必有任何顾虑，全力冲刺即可。即便察觉内力可能失控，也不要停止，我会护着你。”
蓝清枫毫不犹豫地答应，却又有些迟疑：“你确定，伤不到你自己？我虽然希望突破八阶，好更有资格……但我仍不希望因为这样，就让你受到丝毫伤害。我不能，也没那个资格。”
北堂苍云把手贴上了他的后心，声音有些轻：“确定。不过你刚才说，更有资格怎样？”
蓝清枫默默地叹口气：“没事。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北堂苍云也不追问：“来吧！收摄心神，全力冲刺。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不可终止。”
蓝清枫答应一声，果然收摄心神，开始全力冲击八阶。一开始还算顺利，可很快他就毫不意外地发现，内力又有了失控的迹象，浑身的经脉因为这种冲击也开始隐隐作痛。可他牢记着北堂苍云的话，不但不曾停止，反而咬紧牙关，全力冲刺。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虽然不是沧海王的人，却早已参透了一句话：信沧海王者，得永生。
随着冲击的加剧，经脉的剧痛也越来越剧烈，纵然蓝清枫的忍耐力一向不错，却也有些承受不住，身躯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脸上更是冷汗涔涔。然而奇怪的是，北堂苍云依然没有出手相助，始终只是静静地坐着。
他不可能看不出蓝清枫的痛苦，不出手难道是因为还没有到出手的时候？
便在此时，蓝清枫突然浑身一颤，内力已经全线失控，开始在他的经脉之中到处乱窜！那一瞬间，剧痛几乎达到顶峰，突破了人类能够承受的极限，大概唯有传说中的散功之痛可比吧？
剧烈的痛苦还在继续，北堂苍云依然安静。蓝清枫毫不怀疑，紧跟着他就会全身爆裂而死，所以他很担心：一旦自己炸了，会不会溅北堂苍云一身血？他那么爱干净的人……
突然，一股清冷的气息涌入了体内，刹那间冻得他浑身一颤，却惊喜地发现失控的内力很快被控制住，剧痛也几乎跟着消失！
瞬间惊喜莫名，他更不敢胡思乱想，在北堂苍云的帮助下全力冲刺！许久之后，他突然感到浑身一震，刹那间通体舒畅，竟有一种洗髓伐骨、浴火重生之感！
他的内力，终于突破了八阶，成为虞渊大陆凤毛麟角一般的绝世高手。而这，是拜北堂苍云所赐。
等内息完全平静下去，他才终于睁开眼睛，说不出的感激：“苍云，谢谢你。”
慢慢收回手，北堂苍云笑了笑：“不用，这是你应得的。”
蓝清枫原本在微笑，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皱了眉，立刻回头：“你怎样？我不是说你不能为了帮我伤到自己……”
北堂苍云一笑抬手阻止：“谁告诉你我伤到了自己？我没事……”
“不可能。”蓝清枫的担心全写在脸上，“你听不出来吗？你的声音有多沙哑！我注意过的，你只有在累极或受伤的时候，才会这样！说实话，你到底怎样？”
北堂苍云怔了怔，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你这么了解我？没关系，累是肯定的，睡一觉就好了。”
见他似乎很轻松，蓝清枫稍稍放心，北堂苍云已突然微笑：“刚才内力全线失控的时候，有没有在那个瞬间后悔相信我？”
“我没有。”蓝清枫毫不犹豫地摇头，“我不会像信你一样信任何人，但我永不后悔相信你。”
北堂苍云笑容不变：“我也会骗你的。”
蓝清枫居然点头：“嗯，没事，骗我我很高兴，至少说明我还值得你骗，否则你怎么不去骗别人？”
北堂苍云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笑得有些无奈：“唉！又一个傻瓜。”
说着，他起身下了床，看起来很正常，除了有些浮虚的脚步。幸好在蓝清枫面前，他掩饰得还不错，坐在桌旁自己倒了杯茶喝。
蓝清枫跟着过来，见他的唇依然不够温润，忙又替他倒了一杯：“我去重新泡壶好茶……”
“不用了，我就走。”北堂苍云又喝了一几口，便放下杯子站了起来，“你刚突破八阶，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能最终功德圆满，早点睡。”
叮嘱了一句，他转身往外走。蓝清枫将他送到门口，欲言又止：“苍云……”
北堂苍云停步回头：“怎么？”
蓝清枫咬了咬唇，依然迟疑：“我是想问……”然后在他清澈如泉的目光里苦笑了一声，“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你有空的时候，还会来找我喝茶聊天吗？我真的有好茶沏给你喝。”
当然看得出他真正想问的并不是这个，北堂苍云就笑了笑。蓝清枫有些赧然，赶紧接上：“啊，我去找你也是可以的，我……有时候很有空，茶叶我自己带。”
北堂苍云噗的就笑出了声，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看向蓝清枫的眼神里已经带着浅浅的宠溺，就像他看着墨行云时一样：“我突然发现，你也挺可爱的。早点休息，小舞说了，熬夜容易变老变丑。”
然后，他开门而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得到一句夸奖的蓝清枫虽然很开心，却也有些委屈：“到底行不行嘛……有好茶都没人陪我喝……”
夜风中，北堂苍云带笑的声音突然传了回来：“行。天籁公子的好茶，还是很值得我期待的。”
蓝清枫惊喜不已，然后又叹了口气，很鄙视自己的没出息：不就是一句话吗？有什么问不出口的？要是连这点决断都没有，沧海王怎么会看得上我？
不行！下一次，我一定要问个清楚！大不了就是被拒绝，还能死了吗？
可是……轻易问不出口，就是因为天籁公子也一向是个骄傲的，这不是怕万一被拒绝，会伤心难过吗？
回到沧海王府所用的时间比去蓝家的时候要长，因为北堂苍云真的很累。护着蓝清枫冲击八阶那么容易吗？一着不慎护不住，蓝清枫不死即废——当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敢冒这个险，只不过他要付出的代价实在不小。蓝清枫要是知道，绝对不会答应。
一直到踏进房门，他手心的冷汗还未干透，幸好气息已经基本平稳。房中没有点灯，但有一股熟悉的、馨香的气息。
脚步一顿，他微笑开口：“小舞？”
“嗯。”墨雪舞答应一声，点亮了烛火，“去哪儿了？”
北堂苍云上前，笑得温柔：“有点事，去了趟蓝家。你找我有事？”
烛光下，墨雪舞的目光有些朦胧，美得就像空中的皎月，尤其唇角的微笑，更是勾魂夺魄：“想你，算不算事？”
北堂苍云失笑：“算啊，这是大事，每天都要做的。”
墨雪舞叹了口气，倚着床栏杆瞅着他：“我知道啊，所以我每天都在做这么辛苦的大事，你都不表示一下心疼和安慰吗？”
北堂苍云越发笑出了声，上前挨着她坐下，搂过她亲了亲那莹润的唇：“辛苦了。不过比起我，你还差得很远。因为我想你不是大事，是要命的事。”
墨雪舞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这样的话，我可以好好的、很彻底地心疼你，安慰你。要不要？”
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北堂苍云又叹了口气，松开手就要起身：“又要逼我……啊！”
他突然惊呼了一声，因为墨雪舞一个用力就把他推倒，顺便压在了他身上，双手捏住了他的琵琶骨，笑得眯眯眼：“我觉得不用逼，我就可以让你欲罢不能。试试？”
北堂苍云很无奈：“普天之下，也就你敢压我。起来，别折磨我。”
墨雪舞撇撇嘴，果然听话地起身：“明明是你在折磨我。”
北堂苍云倒躺着不动了，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她：“那我走，总可以了吧？”
“想逃？”墨雪舞双眉一挑，哼哼地冷笑，“你觉得，你逃得开我，还是逃得开你自己？我早就在你心里了。”
“就是逃不开呢！要是逃得开，我何至于这么痛苦。”北堂苍云表示很苦恼，“而且你说错了，不是你在我心里，而是你就是我的心。所以没了你，我活不了。”
“起开！不许胡说！”墨雪舞皱眉，轻声斥责了一句，跟着微笑，“别担心，无论你还是我，都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北堂苍云点头，声音也很坚毅：“我也相信。”
墨雪舞看着他，眉头却又皱了起来：“不过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去蓝家干什么了？怎么累成这样？好像把蓝家拆了一样。”
这可比拆了蓝家费力气多了。
北堂苍云眼里闪烁着一抹暗芒，慢慢翻身坐了起来：“小舞，你觉得……清枫有没有可能像若尘一样狠辣决断？”
墨雪舞愣了一下，跟着眼中锐芒一闪：“你是说，凌铮是第二个墨天云？苍云，你……”
“小舞！”北堂苍云差点给跪了，那叫一个无奈，“你反应能不能不要这么快，总是把我好好的思路打得稀碎！”
墨雪舞皱眉，紧盯着他的眼睛，一时不曾开口。
当初在赤日国，虽然墨天云是先帝之子，可在墨雪舞出现之前，北堂苍云以为他终将死于脑疾，而必须为赤日国的未来重新考量，才最终确定一旦墨天云英年早逝，墨行云就是下一任帝王！
可墨行云温润有余，狠辣决断不足，北堂苍云才选定夏侯世家少主夏侯若尘，并下死手锤炼他的狠辣决断，一旦墨天云果真死于脑疾，两人联手也可以为赤日国打出一片不错的未来！
可是现在，北堂苍云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只能说明他考量的是朝龙帝国的未来！也就是说，他应该有了某种预感，认为他这个众望所归的太子可能没有机会担起朝龙帝国，而必须铺好退路！
当然，朝龙帝国的情形跟赤日国绝对不同。北堂千琅身康体健，估计再生几个皇子公主完全没问题。如今他膝下更是有数位皇子，不至于像墨天云一样是先帝的独苗，就算北堂苍云真的不在了，估计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但问题是，凡事都有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