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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0 章

  童氏食铺的运货马车差点翻下山崖这件事, 很快就在夙县内传得沸沸扬扬。
  大家都在议论,究竟是童氏食铺真的流年不利,赶上了倒霉事儿, 还是背后有人在算计, 不想她们好过。
  “无论是倒霉还是有人算计, 这回她们可要麻烦了。”
  “据说丢的这批货是她们新酒楼除夕宴最重要的食材, 没了这批食材, 就算是唐老板也是有心无力啊。”
  “哎……想当初唐老板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早早的就将除夕宴直接预定出去,还将食单写得明明白白。老老实实做生意无可厚非,可现在呢, 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话呢。”
  这几个人在议论着,却听旁边有人呵呵地笑了起来:
  “要是唐老板真像诸位所说这般无用的话,童氏食铺也不可能开得这么大。”
  “你的意思是……”
  “唐老板已经火速找到了弥补的法子,重新购了一批食材。虽然这批食材价格更为昂贵, 可唐老板缺银子吗?为了能够让新酒楼在短时间内名声鹊起, 唐老板不惜花重金打造非凡品质。这第二批食材贵得多, 口感自然比第一批还要好,但是因为除夕宴早就预定出去了, 还收了定金, 所以价格上并没有变化,之前预订除夕宴的人可真是赚到了。”
  “居然能这样……唐老板可真是人美心善又有本事。”
  “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呐,只怕是看不着喽。”
  “不仅看不着笑话, 这事儿闹得满城皆知, 之前尚不知道她要开酒楼的人, 如今也全都知道了, 不是免费的宣传是什么?真是弄拙成巧啦!幕后想要看她倒霉的人, 这回可要气个半死了。”
  这几个人在茶馆里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坐在他们身后那一桌,有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看似在喝茶,其实全程茶杯都捏在手中,一口未喝,正仔细听着这几个人说唐见微的事儿。
  待听到最后一句,立即放下茶杯结账走人。
  那男人离开了茶馆,一路小跑着进入贺府。
  “郎君,郎君!”
  这男人名为吉三,是贺府小厮。
  他一进府就开始到处问:“郎君在何处?”
  婢女说:“郎君在花园里。”
  吉三立即向花园去。
  贺府的主人贺松年,便是鹤华楼的老板。
  这贺府坐落在夙县最中心的地带,整座宅子与朴素的夙县不太协调,珠宫贝阙闪得人眼花,一入府中,锦天绣地宛若皇室宫殿。
  贺府如同一只金蟾蜍,伏在夙县的心腹之处,贪婪地吸取夙县的财富。
  吉三在府中快步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在花园深处找到贺松年,将在茶馆里听到的事情跟贺松年说了一遍。
  贺松年听罢,呵呵地笑了起来,转身时饱满的肚子差点顶到吉三。
  吉三灵活,立即后撤了一步。
  “我还能怕了她不成。”贺松年满戴宝石戒指的手指摸了摸肚子,似乎有些饿了。
  吉三不得不提醒他:“郎君,且不说姓唐的,那童家幺女童少悬今日和那新来的县令走得很近。阮县令无论走到哪里办案都要带着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自然是为了给童长思科举造势。”
  吉三“咦”了一声:“这阮县令可是阮氏一脉,居然能为一个小屁孩造势,童家何德何能啊?”
  贺松年:“你傻?童少悬虽然姓童,可她们家背靠的是长孙氏!而且姓唐的是博陵人,谁知道她千里迢迢嫁到夙县来,其中有没有什么政治考量。阮县令要培养童少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吉三恍然大悟:“郎君高明啊。”
  吉三拍了一顿马屁之后说:“那,郎君这次打算怎么做,咱们还是不好暴露身份,否则的话,那童氏和阮县令狼狈为奸,只怕是会找上咱们的麻烦。”
  贺松年半眯着眼睛悠然道:“我能截她一次,就能截第二次。”
  他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气,似乎今日又要有一场大雨。
  “老夫在夙县经营几十年,岂能被一个外来户打压。既然小蹄子这么不懂规矩,老夫便给你上上一课。”
  .
  今日要将预定的货从临县运回来,唐见微早早就醒了,准备和路繁一块儿上路,打一场硬仗。
  唐见微去找路繁时,路繁单独在院子里舞剑。
  一套犀利的剑花在眼前闪过,唐见微正是惊叹,见路繁将脚边还未劈开的木材踢到空中,突然腾空而起,于空中几下猛劈,将柴火全部均匀劈开。
  咣当当……
  柴火和路繁一块儿落地的同时,身后传来一阵鼓掌声。
  路繁回头一看:“阿慎,来得这般早。”
  唐见微笑盈盈的:“大嫂比我还早!大嫂的武功可真厉害,有时间的话能否传授一二?”
  路繁道:“阿慎莫说笑,我只会一些皮毛罢了。”
  “如果大嫂这叫皮毛的话,那我岂不是一毛都不如?”
  路繁笑了笑,将劈好的柴火放到一旁:“阿慎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收拾好便能出发了。”
  本以为路繁要去卧房里跟大姐说一声,没想到她没往卧房的方向去,而是去后院,拿了一副牛皮腰带系在腰间。
  那牛皮腰带上钉着三个皮鞘,鞘内是匕首。
  路繁将披肩一套,正好能将匕首遮起来。
  唐见微道:“今日大嫂斗志昂扬啊。”
  路繁说:“希望那帮歹人能够出现,正好让我报了之前的一箭之仇。”
  说着她便要走,唐见微好奇地说:“不跟大姐说一句么?”
  路繁的脚步略略一顿,也没有回头:“不必了,昨日我已经跟她说过。此时她还未醒,不用打扰她。”
  大姐平日起得也不晚啊,为何今日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起床。
  看路繁气色不太好,似乎昨晚没能睡好,不会是跟大姐吵架了吧。
  唐见微也不是个多嘴的人,路繁没想说她也不问,两人一块儿叫上了帮派的兄弟,坐上马车准备出发。
  “阿慎!”
  就要走的时候,童少悬叫住了她,一路小跑上来,气鼓鼓地说:“你怎么自己跑了?都说了要带上我!我也要去!”
  唐见微:“什么时候说好了带你去了,我可没答应你,都是你自说自话罢了。”
  “可是……”
  “可是什么啊。”唐见微从马车上跳下来,靠近童少悬,小声地说,“阿念不听我的话了。”
  唐见微刻意压低了声音,调情的话本只想她们自己能听见。
  但是路繁常年习武听力极好,即便唐见微将声音放到了最小,路繁依旧听了个一清二楚。
  童少悬撒娇道:“这可跟听不听话没有关系!这么危险的事情,我没有在你身边的话如何能够安心!上次怎么说的!我……”
  唐见微立即在她唇上啾了一下。
  童少悬还未上妆的唇上,立即被唐见微的胭脂染红。
  童少悬见家人还在,唐见微就这么放肆,脸上升温:“你每次都这样!”
  唐见微笑嘻嘻地:“还不是因为有效我才这么做么。就知道阿念最乖了。”
  “我……”
  “好了好了,咱们是两口子,可是两口子也有不同分工啊。你好好安心读书好好备考,这可是咱们家的头等大事,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不行吗?”唐见微故意说,“我可不想被你养在家里,什么也不干,坐吃等死。”
  “你哪有什么都不干……”
  唐见微提高了声音,揉揉童少悬的脸:“那就好,那我就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童长思啊,你也赶快去书院吧!我还等着当高官夫人呢。”
  说完唐见微一溜烟上了马车,让阿周快点驾马离开。
  童少悬一张小脸写满了担忧,站在马车后喊道:“阿慎!大嫂!你们都要当心啊!”
  马车都快要到城门口了,唐见微嘴角的笑意还很明显。
  路繁想到方才她俩的对话和毫不做作的浓情蜜意,若有所思。
  “阿照你……有将我当做旁人吗?”
  昨夜临睡前,她问了童少临这个她很早以前就想问的问题。
  她已经做好了童少临会犹豫很久,告诉她一个残忍回答的准备。
  没想到童少临的回答很迅速、果决。
  “从来没有。”
  童少临甚至坐了起来,凝视路繁的眼睛说:
  “我从未将你当做别人。我童少临至始至终只爱过你一个人。”
  即便童少临心里有一块她从未到达过的地方,但童少临不会对她说谎,这一点路繁可以确定。
  莫非真的是我多虑?
  但……
  路繁一颗心摇摆不定,唐见微跟她说话她也完全没听见。
  “大嫂。”唐见微见她心思根本不在此处,握了握她的胳膊说,“怎么了大嫂,一整个早上魂不守舍的。跟大姐闹别扭了?”
  聪明如唐见微,一猜就中。
  路繁在夙县没什么朋友,平日里什么话都跟夫人说。
  但这件事是她和童少临之间的问题,路繁有种当局者迷的混沌感。
  而唐见微和她一样,也是嫁入童府的媳妇,本来就有些亲切。
  先前又因为谈论雨露丸的事情,她俩也说过知心话。加上唐三娘精灵古怪,好像就没有她不能解决的事。
  虽然唐见微的年纪比自己小,可路繁觉得她是个可以依赖的人。
  路繁道:“也不算是闹别扭。”
  “那是何事?”唐见微挽着路繁的胳膊,与她状若姐妹。
  此时车厢内就她们两人,路繁便把她的一些疑惑,以及昨晚发生的事一并说了。
  唐见微沉思道:“所以,你是觉得大姐说心里只有你这句话是在安慰你吗?”
  “不……”路繁说,“我并不觉得她是在说好听话安慰我,但好像依旧有些事没有说尽,所以我才会有点儿困惑。”
  “大嫂。”唐见微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你问了大姐,想要她给你一个回答,那么现在她给你的这个答案你最好全然相信。不然的话连问都别问。”
  路繁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太舒服的踏空感。
  但是当她回味唐见微这句话时,又变成说不上来的了然之意。
  “你与大姐是你们自己定的情缘,因为相互喜欢才成亲的吧?”唐见微问她。
  路繁点点头。
  “她有时不时消失,去做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吗?”
  路繁摇摇头。
  “那……你为何说她心里有旁人?”唐见微也有些迷茫了。
  “因为最开始,她并不喜欢我。”
  “最开始?你俩认识之初?”
  “嗯,那时她的选择有很多,围绕在她身边的全都是富贵子弟,我……觉得她没有选择我的理由。”
  “然后呢?你俩是怎么在一起,又是如何决定成亲的呢?”
  路繁脸一红:“因为我……主动,跟她说了心意。”
  唐见微没想到,腼腆的路繁居然是主动的那一方。
  看来大嫂是真的很爱大姐。
  路繁十多岁的时候,家里的帮派已经没落,不仅常常要面对来寻仇的人,还需要赡养逐渐年迈的兄弟,出钱出力帮他们解决各种麻烦。
  路繁作为路家的长女,自然肩负起了这个重任。
  自小就胆小柔弱的她强迫自己穿上了男装,勤学武艺,在人前摆出一副凶悍之态,只为了能够威吓敌人,支撑帮派。
  只有她自己明白,为了还清她出生之前家族就欠下的债,她曾经将自己逼迫到什么地步。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她浑身都在发抖,迄今她还会梦到那个被她误杀的人。
  贫穷、艰辛、不断地自我压迫……
  路繁就是在这苦闷又压抑的环境中长大。
  她是路家的一把刀,路家让她砍向何处,她就必须砍向何处。
  她没有自己的爱好,从没为自己活过,她看不到别人口中所说的色彩斑斓的世界。
  直到童少临的出现,路繁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有了呼吸,有了心跳,有了贪念。
  她默默地追求童少临,如影子一般陪伴在她身边。
  有一段时间童少临非常失落,没去学院也没待在夙县,独自住在临县深山的尼姑庵里,谁也不见。
  但路繁的心一直都在童少临身上,从未离开过。
  童少临在山上住了多久,路繁就在山下待了多久。
  每日于朝阳之中练剑,日暮之时习字。
  听远处的钟声,看雨水涟涟,乌飞兔走。
  无声守候九十日之后,路繁终于见到了童少临。
  那日清晨,童少临披着一件大衣,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周身都是山野浓雾,几乎看不清她的脸。
  “不必等我。”童少临的声音穿过白色的雾气,传到路繁的耳朵里。
  路繁没说其他,只是平淡地“嗯”了一声。
  似乎是在应她,也似乎是在表达“我听到了”,但她终究没走。
  两人静矗在这儿许久,谁都没说话。
  半晌,童少临问:“你为什么要待在这儿?”
  “我……”
  我担心你的安危。
  我想要留在与你最近的地方。
  话在路繁的嘴边过了一遍,但没说出来。
  “你喜欢我?”童少临问她。
  路繁抬起头来看童少临。
  这不是一个玩笑,童少临的表情非常认真。
  她慢慢走下来:“路繁,你喜欢我?”
  路繁紧张得快要站不住了:“我是……是喜欢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童少临走到她面前,浓雾被她留在了身后,一双充满充满压迫感,和探究之意的明眸出现在路繁的面前。
  路繁无法抗拒这样的童少临,只能如实回答:“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
  童少临沉沉地看了她一会儿之后,捏住了她的下巴:“我想吻你。”
  路繁:“……”
  还没等她回答,童少临就抱住她腰,吻了上来。
  童少临比她想象得还要让她心动。
  童少临将她一点点地打开,告诉她如何享受这世界,如何体验从未想过的快乐。
  那夜之后,童少临和她一起离开了尼姑庵,回到了夙县。
  童少临开始主动来找她。
  夙县的很多角落,都留下她们恩爱的痕迹。
  路繁觉得她想通了一些事,但她从未告诉过路繁,当初为什么会去尼姑庵之中,连家人都不见。
  “关于当年这件事,你也从来没问过么?”唐见微环着路繁胳膊的动作紧了紧。
  路繁“嗯”一声。
  “为什么?”
  “那一定是件对她而言非常重要的事,才能让乐观的她受到极大的打击。她愿意和我一起回来,说明她想明白了,想让那伤口愈合了,我又何必给她添堵。”
  “对呀!”唐见微轻声笑着说,“如果你在意的事,与当年这个事件有关呢?”
  路繁:“唔……”
  “再提及的话,必定会让大姐想起旧伤口。”唐见微说,“你和大姐成亲五年了,日日形影不离。你枕边人爱不爱你,你当比任何人都清楚。感情这种事是假装不了的。如果她不爱你,一定不可能滴水不漏。大嫂,你觉得大姐爱你吗?”
  路繁几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爱。”
  唐见微笑眯眯地:“那不就好了么。其实再亲近的人,你也当允许她心里有一块自己的空间。要是能与你说自然是最好,若是暂时不想说,也无需勉强。再恩爱到底也是两个人。就像当年,大姐知道你在默默守护着她,等她想开了自然会来见你。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所以性格也不同。阿器给我提到过,当初大姐安抚她时说了,谁说这世间所有人都必须坚强?懦弱有什么错?那么,只要她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在全心全意爱着你,心里有一块尚未有人去过的地方,暂时不想开放,其实也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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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大嫂这根线要博陵篇再揭晓。
  你们骂吧(猛虎跪地
  一定he(骂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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