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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小旦“飞罗面”

  快到中午时,两人到了怀仁县南边一个叫第三作(解放后改名为金沙滩镇)的村子。
  关于怀仁的来历,据《怀仁县志》记载,辽时“因阿保机与晋王李克用面会东城,取怀想仁人之义,故名”。
  第三作在怀仁来说也算是个大村子,有三四千人,是个乡所在地,加上地处走西口的要道,车马从南边的黄花梁上一路颠簸下来,车辙压得很深很深,黄花梁下著名的走西口“岔道”位于梁头的村口,走西口人掷鞋子的地方也在梁头的老爷庙,走西口的车轿、骡马和行人都在此处打尖此时,因此,造就了第三作的繁荣,此时,四乡八邻的人赶往此地,热闹非凡,像是赶集。杨胜武本想绕道而行,可周美云直嚷嚷肚子饿了,想借机热闹一番,杨胜武只好依了周美云,找了一家叫客来安的旅店,要了两间房,嘱咐让店里的伙计喂好马,两人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下,准备出去。
  走到前台,杨胜武叫住伙计,询问这第三作为何这么红火。
  “客官,唉,咋说呢,这第三作今儿既是我们怀仁的德胜班‘飞罗面’的谢幕演出,又是第三作乡长孟秋祥成亲的曰子,所以,非常红火。”
  杨胜武一听大为惊讶,急着问道:“这‘飞罗面’是不是叫辛致极,在晋北一带十分有名?”
  伙计一听,自豪地说:“是呀,听口音客官不是我们怀仁人,咋就了解辛致极?”
  杨胜武对伙计说:“我是雁门关南边的代县人,这‘飞罗面’以前到过代县,我看过他的演出,再说,我也喜欢耍孩儿这种独特的剧种,所以多少知道些辛致极的事情。”
  “可惜了,一带宗师,这位从小丧父,16岁学唱耍孩儿戏,18岁登台演出誉满雁北的名角儿,自从曰本人来了后,本来发誓不再演出,解散戏班,可伪晋北政权第三作乡的乡长孟秋祥为了讨好曰本人,硬是胁迫辛致极演出,双方达成一致,辛致极好歹只演一场,以后呀,怕是只能在回忆里看‘飞罗面’的演出了。”
  杨胜武一听竟然有人胁迫辛致极,而且是伪晋北政权的人,恨得牙根痒痒,但此时自己不过是一匆匆过客,不想在这些事上搅在一块,免得图一时之快坏了寻找执法队的大事。
  “杨大哥,这什么‘飞罗面’演的是啥角色呀,有这么好的声誉?”周美云有些好奇。
  还未等杨胜武回答,就见伙计看看周美云,又转头看看杨胜武,缓缓地说:“这位小妹,你不知道,在咱们这里,女人登台演出被人看不起,因此,很少有女人当戏子的,就这样,‘飞罗面’主攻小旦,别看辛致极是个男人,可化起妆来,啧啧,那个漂亮,就连女人家见了也嫉妒三分。”
  周美云很少听说耍孩儿这种剧种,因此,对耍孩儿所知甚少,就问杨胜武:“杨大哥,这耍孩儿究竟是个什么剧种,难不成比北路棒子还好听?”
  其实,杨胜武对的了解也仅限于听戏,真要是让他介绍耍孩儿,你别看,真难为他了,因此,一听周美云的询问,吭吭哧哧地说不来。
  伙计一看,笑笑说:“你们可能不太了解这耍孩儿,这耍孩儿起源于元代,至今已有七百多年的历史,比京剧还早五百年。关于耍孩儿剧种的起源,民间有两种传说。一说是:汉元帝时,昭君王嫱出塞和蕃,出了雁门关,眼前一片荒凉,倍感思念家乡,因而哀恸欲绝,泣不成声,直到嗓音嘶哑,还是哽咽不止。后人为了纪念昭君,模仿她的悲切哭声,编成哀惋歌词进行演唱,几代辗转流传,遂成该剧。另一说是:唐明皇生下太子啼哭不休,集梨园子弟唱曲取乐,以逗太子止泣,所唱各曲均不奏效,唯唱此曲后,太子转悲为喜,破啼一笑,唐明皇随即命名此曲为耍孩儿。传说毕竟只是传说,据有人专门考证,该剧种真正起源于元代,与元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的传统唱法是使用后嗓子,即声音从喉咙后部发出,这一点与佛教声腔比较近似,这种发音法善于表现悲凉的场景。每句唱词前习惯多用咳腔,所以也叫咳咳腔。”
  经伙计这么一解释,就连杨胜武也对耍孩儿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了解,更不用说是周美云了。
  杨胜武忽然想起一个话题来,对伙计说:“这‘飞罗面’既然不想演出,还怕一个小小的伪乡长?”
  伙计一听,面色一变,转头看看四周,见周围没人,老板也出去了,就压着嗓子说:“你们是外地人,不知道这孟秋祥,这人是我们这里的一霸,仗着自己的姑父在绥远当着个警察局长,为非作歹,与我们乡苑家辛庄的苑仲山明争暗斗,现在呀,又榜上了曰本人,更加无法无天,听说,今天不光要成立伪政斧,还要强纳苑家的小姐苑爱静为第四房。如果是这样倒也罢了,你们知道吗?”
  杨胜武摇摇头,说:“啥呀?”
  周美云一听,高声说:“这个挨千刀的家伙,落在我杨大哥手里凌迟处死也不解恨。”
  伙计一听,吓得赶快摆手,小声说:“可不敢乱说,小心隔墙有耳”,转头看看门外,见没人注意这里,继续说:“离这里北面不远有一座山,叫两狼山,山上的土匪头子苗长青与这苑家小姐是姑表亲,据说,小姐苑爱静的母亲是苗长青的姑姑。这苗长青人称‘雁北狼’,其手下有百十来号人,你想,这‘雁北狼’闻听此事岂能善罢甘休,你们瞧着吧,今儿可有好戏了。”
  杨胜武一听两狼山,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道:“敢问伙计,这两狼山是不是宋代据说是杨家将杨老令公头撞李凌碑的地方?”
  伙计有点惊奇,反问道:“是啊,山上还有座‘苏武庙’,当然了,李陵碑也有。你怎么知道?”
  杨胜武淡淡一笑,回答道:“我自幼喜欢杨家将的故事,听老人们说的,对了,既然这里有两狼山,那么,金沙滩想来也不远了?”
  伙计一听,说:“当然了,金沙滩离这里只有十来里,向南走,在黄花梁下,在怀仁、应县和山阴的交接处。”
  金沙滩和两狼山是杨家人永远的痛。
  传说宋、辽在金沙滩一带交战中,辽王心怀叵测,佯请宋王到辽营举行“双龙会”,妄图一网打尽宋室君臣。宋室君臣四下派人打探情报并掌握了辽王的这一真实意图后,深知是“鸿门宴”,为确保宋王迅速安全地撤离危险地带,杨继业让大郎假扮皇帝赵光义,命二郎延安、三郎延定、四郎延辉、五郎延德、八郎延顺等随行保护,自己带六郎延昭、七郎延嗣等,保驾宋君突围。双龙会上,大郎用袖箭射死辽天庆王,辽臣见状,即命四下伏兵包围了赴宴的宋室全部文臣武将。经过一场恶战,四郎、八郎被俘,大郎、二郎、三朗战死,而三郎死得最惨,在荒荒草滩被乱马踏成肉泥。据说,三郎当年遇难之处就是现在金沙滩西三里处的盐丰营村南那片多年生芨芨草滩。如今芨芨草长得高大茂盛,老人们说那是三郎碧皿浇灌的结果。再说六郎在前开路,杨继业和七郎断后,父子三人拚力征战,终于使宋王突出重围,安全返回宋营。六郎回头一看,却不见父亲杨继业和七弟延嗣,六郎将宋王妥善安置后,掉转马头,杀进重围寻找父亲和七弟,结果三人都遭围困,辽军却潮水般涌向金沙滩和两狼山。七郎奉父命到雁门关搬取救兵,潘仁美公报私仇,以七郎临阵脱逃为由,将七郎绑于一株老松树下,命军士乱箭射死,同时七郎身后的老松树也因射穿洞窟而死。由于救兵不至,杨继业便兵困两狼山,血染李陵碑,为宋室江山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没先到,祖先遇难的地方竟然成了土匪聚集的窝,至此,杨胜武便有了一探两狼山的想法。
  两人出了客来安旅店的门,走到大街上。
  这是一条南北方向的大街,长约四五里,一头对着怀仁城,一头对着金沙滩。戏台在村子的北边,此时,街上已是人山人海,各种摆摊的,叫卖的沿街林立。周美云站到一处卖一种怀仁特色小吃前不走了。杨胜武见状,忙问道:“想吃吗?”
  “想,就是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好不好吃?”
  卖小吃的赶紧笑着回答道:“这位年轻人,你可看好了,这是我们怀仁有名的小吃‘宋氏糖干炉’,又称闪塌嘴,起源于宋代,兴盛于清代,属宋氏家族祖传,其特点是香、酥、脆,甜而不腻。你们知道吗,具史料记栽,大清末年,慈禧太后下西安,路经怀仁下榻县庞家大院时,品尝过‘宋氏糖干炉’,对其香酥的口味赞不觉口。此后,‘宋氏糖干炉’名声大振。到了怀仁如果不吃算是白来了。”
  杨胜武一听,呵呵一笑,对卖小吃的说:“感情真这么好?”
  “好不好不是我说了算,您亲自尝尝就知道了。”
  当下,杨胜武从褡裢里掏出一个大洋来,准备买一盒“宋氏糖干炉”,喜得卖小吃的赶紧拿出一盒来,可一看杨胜武递过来的是一个大洋,说:“哎哟,这可找不开零钱,要不,您再买些,或者,去别的地方买些东西赵些零钱。”
  没办法,杨胜武只好到别处买了些东西,才用山西省政斧发行的票子卖了一盒“宋氏糖干炉”。
  拿到嘴里一吃,果然就像卖小吃的说的,香、酥、脆,甜而不腻。
  就在杨胜武漫无目的的穿行在街上时,猛然从戏台那边传来一阵音乐声,原来是小旦“飞罗面”开始上场了。
  “飞罗面”今天演的是他的拿手好戏《千里送京娘》,只见台上的京娘手执马鞭步履轻盈地在台中快马加鞭,不见抬腿起步,只见人飘然旋转于台上,歌喉嘹亮响遏行云:“下山岗出丛林沿路好风景,美景莫及哥哥你心意长,但愿此心心相印,但愿此诚为至终……。”
  “好。”台下叫好声不断。
  周美云看得有些痴了,心想,这饰演京娘的究竟是男是女,竟然如此漂亮传神,把个京娘演得活了。
  杨胜武也陷入戏文里,他本来就爱好耍孩儿,在代县,他就看过《狮子洞》、《刘家庄分家》、《七人贤》、《千里送京娘》、《白马关》、《三孝牌》、《金木鱼》、《打佛堂》、《对联珠》、《翠屏山》、《过街楼》、《还魂传》、《绣鞋证》、《洪门寺》等,如今,却在正宗的“耍孩儿”故乡看到了小旦“飞罗面”的演出,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尤其是耍孩儿的唱腔与众不同,这种发音法善于表现悲凉的场景,与金沙滩的苍凉形成一种映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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