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067
  三日后, 院试。
  从早晨起,天气便是阴沉沉的, 好在施母受邬颜嘱托, 提前做了一套里面装着鹅毛的衣裳。
  “三宝,你今天穿这件,娘看天气怕是要下雨, 晚上睡觉冻着可就不好了。”
  施傅兴接过来, 看着膨胀如同充气的衣裳便忍不住蹙眉:“怎么如此奇怪?”
  “是你媳妇让娘做的,说是叫羽绒服, 别说, 看起来不好看, 但穿着可暖和了, 听娘的, 赶快穿上。”
  施傅兴无法, 只能在施母的催促下穿上胖胖的羽绒服。
  时间不早了,需要出门往考试场地赶去,施傅兴看了一圈, 却没有发现邬颜, 不由得问:“颜娘呢?”
  刚问完, 女人便提着考篮从厨房出来:“夫君, 笔墨和食物都准备好了, 都在这里面, 你拿好。”
  施傅兴接过去, 几人出门,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邬颜笑着解释:“夫君考试, 还是坐马车方便些。”
  施父施母点点头, 觉得还是老三媳妇考虑周全,一路到了考试的地点,施傅兴下车:“院试需考两日,待我进场后,颜娘你便带着爹娘先回去。”
  “夫君放心。”
  邬颜温柔地说,这会儿,她有一种送孩子参加高考的感觉。
  以她的年纪,显然算是提前体会了。
  这时候,宁邵和王麟也赶到地方,看见施家人后过来打招呼:“施兄可准备好了,要不一同进去?”
  “嗯。”施傅兴点点头。
  三人一前一后排队入内,金城不算大,大部分考生都互相认识,比如施傅兴便看见了昨天和瘦子在一起的穷书生。
  “那个人,你们可认识?”
  “哪个?”宁邵还是第一次被施傅兴问问题,有些受宠若惊,顺着少年指的方向看过去:“...好像是丙字班的学子。”
  王麟也接话道:“的确是丙字班的人,叫什么不知道,但最近刘彬经常带着他。”
  刘彬就是瘦子,施傅兴听到王麟的后半句话,皱起眉毛。
  院试算是文人入仕的第一次大考,三年两办,总共分为两场,考试内容与县试、府试大致相同。
  但场规却是比前两者要严格许多,进场前需要进行搜检,轮到施傅兴的时候,检查的兵卫将其考篮打开。
  “这是什么?”
  施傅兴怔了怔,他也没有见过。
  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内人为学生准备的吃食。”
  和其他学子普遍带着馒头锅饼不同,施傅兴的篮子里,装着一个奇怪的食物。
  形状似盖,膨胀比发面馒头要大,表皮金黄,上面撒着许多白色芝麻。
  将其从纸包中拿出来,一股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两个兵卫对视一眼,将其从中间掰开。
  没有见过的东西,以防万一,还是要检查仔细些。
  等到掰的时候,更是让人惊讶了。手中这个和馒头类似的食物,竟然是异常松软,轻轻一掰就开了,且面上许多气孔,不难想象咬一口是多么的糯。
  别说,连兵卫都想尝尝了。
  其他人的饼子又冷又硬,他这个倒是反其道而行。
  检查完毕后,兵卫将吃食重新包起来,又检查了旁边的东西,几块煎炸锅的肉片,几片生菜叶,一盒橙红色的酱料,没有什么奇怪,便挥挥手:“可以进去了。”
  “麻烦二位。”
  进场后唱名、各自找到号舍,说来也巧,施傅兴的斜对面便是刘彬。
  瘦子显然也看到了施傅兴,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
  两人的位置邻着,虽然未分到.粪.号旁边,却是在第一排。
  这个位置,监考的官员和侍卫会时常走动,按照邬颜的说法,便是容易给考生造成压力。
  施傅兴再聪明,未进考场前再淡定,面对这种情况也有些慌,主持考试的考官是学政,姓陆,站在最前面讲了几句话,施傅兴认真听完后,便开始做卷子。
  原以为自己会被影响,真正投入进去后,实际根本注意不到其他事情。
  等到一气呵成答完题目,一抬头,发现外面竟然是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
  瞥到斜对面号舍里的瘦子,冻的嘴唇青紫,浑身哆嗦。
  而施傅兴除了因为久不活动,双脚冻的有些麻木外,身上却是暖乎乎的。
  他摸了摸穿着的衣裳。
  时间不早,陆续有学子开始拿出干粮吃饭,说是吃饭,实际就是麻木填饱肚子。
  施傅兴也将卷子放到一旁,打开考篮。
  考场中,某个巡场的兵卫注意到后,不动神色往这边靠了靠。
  这一切施傅兴自然不知道。
  他将邬颜准备的“大金馒头”拿出来,并几道简单的咸菜。
  东西放置了半天,虽然没有早上的时候松软,但因为包裹的好,此刻尚未变硬。
  施傅兴咬了一口。
  入口是松松软软,如同云朵似的口感,有馒头的甜,还带着羊奶的香。
  细细咀嚼,那么大的一块食物逐渐变成小小的一点儿,然后在嘴中融化。
  兵卫从号舍前经过。
  吃过一口后,施傅兴的心情变得愉悦,不过他却放下了“大金馒头”。
  虽然是第一次吃,口味也非常好,但他下意识觉得不是如此。
  目光落到另一个盒中放的食物,脑中划过一个想法......
  兵卫转了一圈,再次回到附近。
  天知道他为了看一下那个新奇的吃食,有多紧张,目光直视前方,余光却偷偷往某个号舍看去。
  嗯?
  兵卫眨眨眼,有些怀疑自己,他刚才没看错吧,那人居然把所有的东西都夹到了“大金馒头”中间!
  厚厚的肉片,上面叠几层菜叶子,抹上橙红色的奇怪酱,一口咬下去,不管荤素,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尝到!
  兵卫恍然大悟,正是应该如此吃!
  神情恍惚地离开原地,心中想着,也不知道这东西外面有卖的吗,他老母今年六十多,牙齿掉了一大半,很多东西都咬不动,如果给她“大金馒头”,老人家肯定会高兴的。
  夜里,施傅兴靠着羽绒服和考间里自带的潮湿被褥睡了一觉。
  即便这样,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隐隐有些流鼻涕。
  简单吃了些食物,继续答题。
  今天的考场依旧和昨日一般严格,施傅兴精神状态不太好,这种情况下,反而做题的速度快了些,用了比别人快一倍的速度答完卷子。
  如此便放松下来,四肢坐的酸麻,少年人起身活动了下手脚。
  外间巡检的兵卫听到动静,走过来。
  等看到施傅兴并未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后,才警告几眼,继续巡查。
  施傅兴松了口气,也是这个时候,他看到斜对面的瘦子偷偷拿出一张纸条。
  见状,少年人的眉头皱起。
  脑海中倏尔想起昨天见到的事情,再联想瘦子和那个丙字班考生是联保关系,施傅兴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对方怕是早就准备舞弊!
  顿时把他气得不行,这种行为对其余考生很不公平,他希望有巡查发现,然而瘦子很警惕,来来往往的巡查几次经过,都没有人看见。
  施傅兴抿了抿唇。
  于是等某兵卫再次经过的时候,心中一横,少年直接举起了手。
  ……
  考场里时间流逝,考场外,邬颜带着施父施母回到县城的小院。
  两位老人是第一次陪考,紧张的不得了,坐立难安,眼看这样下去也不行,邬颜主动问起家里的事。
  一提起家中事情,施母就变了脸,最近因为串串摊子,大房和二房关系越来越差。
  亲兄弟明算账,现在三兄弟扯上利益,再重的情分也长久不了。
  “林氏这个没脑子的,当初就不应该让老二娶她!看现在,她那娘家人干的叫什么事!”
  原来,施家串串打出招牌后,很多人都只认施家串串,施母这人虽然抠,但有施父盯着,每天的菜和肉都确保新鲜,质量问题一直有所保证。
  可林氏的娘家可没有这种觉悟,一开始还能用好材料,后面为了赚钱,直接用烂菜叶,发臭的猪肉、鸡肉。
  以至于吃坏了食客的肚子。
  食客哪里知道林家和施家不是一起的,只觉得都是施家串串。
  “因为这,最近生意不太好。”
  邬颜喝了口茶,有些奇怪:“娘说的不好是多么不好,赔钱?还是赚的少?”
  施母讪讪:“往常能赚个三两,最近只能赚个二两。”
  “怎么,二哥二嫂想要回去种地?”
  “呵…呵呵,这倒不是,虽说赚的少了,但二两银子也比种地多。”
  “那不就行了吗。”邬颜垂下眼眸,吹了吹茶杯中的水。
  有些烫了。
  这件事情让施父施母着急,但对她和施傅兴却没有多大牵扯。
  当初摆摊便是为了赚些钱,让生活过的好一些。之所以带着大房和二房一起干,也是因为施三郎这些年对大家庭的亏欠。
  现在她宁愿把串串方子卖断给他们,也不想与其有牵扯。
  可能是施母自己的意思,也可能是二房让其来试探。
  她的确有很多吃食,比如给施傅兴做过的肉夹馍、炸酱面、饼加里脊、汉堡包……但有又如何,就要给她们?
  见邬颜表情淡淡,施母叹了口气,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
  算了,老二家不想给分红,这事本就没有德行,她怎么脑子昏了来跟老三家说这事呢。
  两日后,院试开门,施家人接到了满脸通红,发低烧的施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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