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破财
池芳这事还是要尽快解决的，否则难免夜长梦多，这始终是柳氏的一块心病。
所以，她就算再不想和池芮打交道，但是为了打好这张亲情牌，用完了早饭也还是硬着头皮叫了池芮过来。
池芮在过去的十七年里事实上对这个家是一直抱着既怨恨又委屈的心情的，总想着有机会一定得当面质问一下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为什么那么狠心这么多年将她丢在外面自生自灭。
但是经历过一场奇遇之后，她已经提前明白了大部分的原因，也知道了抱怨和委屈都没有用，甚至如果自不量力去讨要什么公道的话反而会得到十分凄惨的下场，所以现在她已经想开了。
前面的十七年，没有父亲母亲的照拂她不是也好好的活着么？
与其去争取那种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存在的虚无缥缈的所谓亲情，还不如抓住机会尽可能从这一家人身上捞点好处实惠。
所以，柳氏院里派人来叫，她就打扮得清清爽爽，高高兴兴的去了。
不过见了面却不得不说——
柳氏这女人确实道行不深，池重海也怵和她打交道，却能把脸上表情维持的天衣无缝，至少让她这个明知道他心思的人当面都看不出来他对她特殊的不喜和厌恶，可是现在她面前的这个柳氏，明明端着一副慈爱的笑脸，力不从心伪装的心态就差大声嚷嚷出来了。
她握着池芮的手，嘘寒问暖很是表现了一番。
并且作为一个以柔克刚的典范，纵然她对这个女儿并无半点愧疚之意，甚至当说到动情处，她也能毫不含糊的大颗滚泪，那金豆子真跟不要钱似的随时掉。
这在外人看来，当真是一副母慈女孝的温馨场景。
池芮是没法与她抱头痛哭的，但是配合她做感慨状沉默，也足够创造出气氛叫她多哭上一阵子了。
等到柳氏尽兴的哭完一场之后，池芮手里的帕子已经湿了半边。
柳氏瞧在眼里，这才拿自己的帕子又按了按眼角，不好意思道：“你瞧瞧我，忍了这么些年了，好不容易见着你了便当真控制不住自己了。不哭了，不哭了……你回来了就好。”
言罢，抬眸看向李妈妈：“李妈妈，你去我库房里将我陪嫁的那两匣子首饰拿过来。”
李妈妈应诺去了，她重又握起池芮的手笑道：“给你定的亲事，过几日要安排你们相看，你的衣裳我已经叫裁缝铺子那边加紧赶制了，但是也要有相应的首饰匹配不是，今天叫你过来，就是让你挑选一些。我的年纪上来了，不知道你们小姑娘的喜好。”
他们接池芮回来就是为了应付陵王府提亲的，所以当时去接人时就明说了是三姑娘的年岁到了，该许亲了，府里接她回来给张罗婚事，这样就省得这丫头不明就里，回来再跟她提她没个准备反而更容易闹出事来。
当然，他们只说是给她议亲，却不会告诉她是拿她来给池芳顶包的。
“那就多谢母亲了。”池芮露出温吞的笑容来，并不点破。
她反正已经绝了与这家人相亲相爱过日子的心思，既然有送上门的羊毛就可劲儿薅吧，一次婉拒，下回还有没有机会就不好说了。
柳氏的心思其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倒也没觉得她这样直来直往有何不妥。
又说了两句话，李妈妈就带着一个大丫头一人抱着一个二尺见方的红木首饰匣子进来了。
因为匣子有些大，柳氏就叫她们直接把东西放在床榻上，然后一脸和蔼的冲着池芮道：“这些都是我当年陪嫁来的，你外祖母给的都是好东西，你挑吧，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池芮现在的确迫切的想要捞银子。
她这个娘家是完全靠不住的，谢景昭那边也拿捏不稳，想来想去多弄点银子傍身总没错吧？
所以她就完全没客气，又道了声谢就大大方方的打开匣子一件一件的找。
她虽是以前没机会摸到这样名贵的首饰，但基本的常识和直觉还有……
金的肯定比银的值钱，雕花镂空工艺精细些的总比粗制滥造的更能卖上价钱，再至于玉石宝石类的，她不懂，就挑玉色比较通透比较润，看着顺眼的就是。
她神态十分认真，匣子里犄角旮旯的地方也不放过，每一件都仔细的端详辨认，看上眼的就挑出来放在一边。
柳氏手上从来就不缺银子使，对这些身外之物本来也不甚在意，一开始还含笑看着，可是渐渐地却是面皮越来越僵，笑得也越来越勉强，最后就干脆维持不住的露出一张冷脸和嫌恶的眼神来。
池芮却压根懒得管她，只顾低着头继续挑首饰。
第一个匣子挑完，她就选走了十来件，里面甚至有一套头面是柳氏十分珍爱喜欢的，她却连问都没问，直接就据为己有了。
这就不仅是柳氏不高兴，旁边侍候的李妈妈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心里暗暗咒骂：这三小姐眼光还真够毒的，专挑好东西拿，而且不仅眼光毒辣，脸皮也够厚，她居然真好意思，夫人让随便拿她就毫不客气的使劲拿了？
她看着都替柳氏心疼！
这边池芮正翻着第二个匣子，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女孩子们的说笑声，池芳，池菲，以及年仅十一岁的四姑娘池萤一起结伴而来。
池芮回来之后池重海和柳氏特意摆家宴给她接风过，面子功夫做足了，她和几个姐妹也都认识了。
池菲虽然之前和她两度冲突，但是在柳氏面前也不敢露出什么来，一屋子姑娘都是和和气气的互相打了招呼。
池萤的年纪小些，又因为作为庶女谨小慎微讨生活习惯了，所以很规矩。
但是听说池芮是被柳氏叫来选首饰的，并且看到她已经拿到手里的那些，池菲却忍不住眼红了。
家里虽然衣食住行都给她照着嫡女的身份档次安排的，可她到底不是柳氏亲生的，柳氏偶尔赏她个首饰都是看心情，那是施舍，可没有这么大方搬出整盒来叫她随便挑的。
她心中一瞬间便是嫉恨交加，虽然明知道池芮拿这些是要付出代价来交换的也依旧忍不住出声搅局，佯装为难的提醒：“三妹妹，那套红玛瑙的头面是母亲最喜欢的，每年都要戴上一两回呢。”
她这一提，柳氏在几个女儿面前本来就是勉强维持的表情立刻就有崩裂的趋势。
池芮却转头，弯起眼睛冲她一笑：“是吗？怪不得人都说母女连心，原来我和母亲的眼光如此一致呢。”
池菲：……
柳氏：……
李妈妈：……
这到底是真天真还是太无耻啊？！
池芳一直在旁边含笑看着，整个屋子里只有她的表情是最纯真最自然的。
不过她平时虽然不理这些俗物，却与母亲柳氏最为亲厚，母亲的喜好她知道，见着柳氏脸色难看，就笑眯眯的解围：“母亲这些东西好是好，不过毕竟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老物件了，款式都不时兴了。”
她起身，亲亲热热的过来拉池芮的手：“三妹妹去我那，我那里的款式更好看，而且你我年纪样貌都相同，想来眼光喜好也差不到哪儿去，你去我那挑吧。”
还有这种好事？一只羊还没薅完，又有肥羊主动送上门？
“二姐姐你真好。”池芮当然不会拒绝，露出个甜甜的笑容来。
柳氏本来见她就心理压力巨大，池芳只要能把这丫头领走，她就什么都懒得计较了，立刻就顺水推舟的也挤出笑容来：“那你们几个就去芳华馆玩吧，正好也快晌午看，回头我吩咐厨房，叫他们做好了午膳送过去，再挖一坛去年酿的果子酒出来，你们姐妹几个也小酌几杯。”
“多谢母亲。”
因为出身的原因，池家的这几个姑娘都不闹腾，只有池菲有资格闹腾，偏她还是个仙女儿下凡，并不爱好此道。
她上前一步亲热的要来挽池芮的手，池芮却不动声色的先转身飞快的把前面挑的那些首饰全部裹进帕子里提上了。
柳氏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几欲吐血。
这回就连池芳也诧异的忍不住微微一愣。
不过么，仙女儿到底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她又不会跟池芮争这些东西，随即也就抛诸脑后，还是拉了池芮的手带着一众姐妹往她那芳华馆去。
她倒不是说虚的，过去之后当真就毫不藏私的将自己所有的首饰都命婢女拿出来给池芮随意挑选。
池芮一样没同她客气，大大方方的又搜刮了一遍。
她也不会觉得是占池芳的便宜，毕竟她给池芳替嫁解围，等于是把一辈子都搭上了，就冲这个拿她一些首饰也只当是正当交易收取的报酬了。
池芳看着也是诚心要给她，全程都是一副毫无心机的笑脸。
池萤是向来规矩不敢造次的，池菲看得实在眼热，虽然她若是插科打诨的开口也能哄着池芳分她一两件，可这些年她费了多少心思在柳氏和池重海面前立起来的端方嫡女形象，绝不能因为贪这两件首饰就给葬送了，所以就咬紧了牙关看池芮趁火打劫。
池芮如今的心态很好，她知道池家很快就会把她送出去，而如果她和谢景昭的婚事顺利的话，也很快就能和这一家人分道扬镳，所以凡事她也都懒得计较，该吃吃该喝喝，再找机会给自己多攒一点银子傍身，就不管是池芳还是池菲，她都懒得与他们斗心眼，为难。
在池芳那吃了一顿精致的酒席，她便卷着得来的满满一小箱首饰回自己院里去了。
李妈妈借着侍宴为名一直守在芳华馆，等姑娘们散了才回去主院给柳氏复的命。
听说池芮毫不客气的又从池芳那里搜刮了不少好东西，柳氏终于忍无可忍，气得脸都绿了：“眼皮子浅的东西，到底不是我亲自教养的，竟是这般上不得台面！”
话音才落，李妈妈就咳嗽着提醒了一句：“夫人，二姑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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