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向晚意了然地点点头,想起来了,容砾书房里的东西好像也是这个风格的。
  没有注意到纪镜吟吃味的眼神,她又继续翻着东西,扯出一件衣服来,尺寸好像被前面几件小上一丁点,花纹也有点不同。
  “容砾外衣一件。”纪镜吟的声音又压了一分。
  接下来,前面有多少件是纪镜吟的,这底下压着的就有多少件是容砾的,纪镜吟的脸色越发难看,手上握着的笔断了一根又一根。
  向晚意丝毫没有注意到,片刻,在又扯开一件容砾的外衣时,本来是打算叠好放好,但目光被袖边的一滩血渍吸引了目光。
  脑海里不禁浮现起他今天腕间的那道黑线和那明显忍耐着巨大痛苦的背影。
  陷入自己的神思里认真想着事情,也就没有注意到他慢慢朝自己靠近的身影。
  发顶似乎碰到什么东西,双肩一暖,像是被两宽实的手心覆上的感觉,身后传来淡淡温柔,被一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包围着,瞬间把云游四外的思绪收回,身子僵了一瞬。
  顶在发顶上的不明东西随着一道謦音传来,轻轻碰着她的脑袋。
  他的声音懒洋洋,腰微弯,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面,“本君听说凤凰一族最是一心一意,怎么到你就是个例外呢?”
  脑袋里混沌一片,像是被一团浆糊搞着,没有及时反应过来他说的。
  纪镜吟伸手圈着她的腰,感受着她又僵了一分的身体,下巴轻轻蹭着她毛绒绒的小脑袋,嗅着她身上香甜的味道,语气有点抱怨委屈:“你拿了本君的东西还不够,还跑去拿别的野男人的东西,你是在嫌本君无能,满足不了你吗?”
  向晚意表示有点看不懂状况,而且他这平白无故,不知从何生出的想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又不是我拿的,怎么说成是我的想法呢?”
  纪镜吟闷声道:“物似主人形,肯定是你在牠面前立了不好的榜样。”
  向晚意:“......”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向晚意双手用力一抵,撞开他的怀里,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葡萄眼圆溜溜的,炯炯有神的双目警剔地盯着他看。
  纪镜吟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右手随意一挥,所有的东西自四面八方般回到箱子里头,箱子盖“砰”的一声关上。
  拿出一根玉笛,嘴边吹出一道不明名的乐曲,等了一小会儿,门被人用力踢开,一红衣女子站在门边,银铃还在微晃,发出清脆的叫声,女子胸腔微微起伏,呼吸有些不稳,估计是急急赶来旳。
  迎着向晚意的目光,把手里的本子往白寻的方向一扔,修长的指尖弹出一记响指,沈如巨石的箱子轻飘飘地落在门外,瞬间消失在这个房间里面。
  “按照里面的名单把东西安置回去,其余的便发给妖界贫困的小妖。”
  白寻有点不明所以,他用的是风行令,这是他们之间约定,在极其紧急的情况之下才会使出的召唤令。
  但如今看来,这急事就是想让她放东西?
  往前走了半步,想要问清楚还有没有别的吩咐时,一道强而有力的风凭空而起,把大开的门“砰”的一声关上,正好把她的探究隔在门外。
  站在门边,听着里面女子的尖叫声,整个人像是石化一般。
  刚刚门关上的最后一瞬,她可没有看错。
  妖君把那女子一把扛走了。
  第57章 容砾的真身
  手脚并用般又捶又踢着他的身体,但这人像是不会痛的一般,任她怎么闹,他压制着她的手连一分都没松,一阵天旋地转,熟悉的后背掉到床上,幸好身下的被铺够软,像是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一般将她托着,倒也不痛。
  抬起眼眸,望着跪坐在她身边的某人,他的眼神很是专注,抿着唇,没有说话,静静地盯着她看。
  向晚意皱着眉头,有点生气:“你又干嘛了?”
  听说凡界的男人一个月总会有那么几天,脾气特别暴躁,性子阴晴不定,她有点怀疑纪镜吟也是处于那几天之中,不然这性子怎么会比天气还要变幻莫测。
  他浅浅地叹了口气,目光晦暗不明,语气里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你刚才为何看着容砾的衣服这么久?”
  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有点愣怔,唇瓣微张,一脸讶异,缓慢地反应过来,她心里想的是:是因为他的衣服上面有血。
  半垂着眉眼,脑海里回想起容砾的异样,使劲坐起身来,抱着被子看着纪镜吟。
  她起来时,发梢划过他的手背,带来一丝酥痒,男人不禁缩了缩手。
  见她不说话,男人心里更加郁闷,他又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向晚意翻了个大白眼,嘴角上扬,目光有点无奈,“我和他什么关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
  桀骜地抬起下巴,微微眯了眯眼睛,一副他拿她没有办法的模样。
  男人瞪了她一眼,双手紧握成拳,没有看她。
  一副生着闷气的样子。
  不知道男人心里的弯弯曲曲,向晚意此时满脑子都是容砾的事,他到底怎么了?之前都没有什么先兆的,忽然把视线放回纪镜吟的身上。
  她觉得,以纪镜吟对妖界的了解,多多少少都应该知道一点。
  往他那里凑近了一分,水亮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的侧颜看着,男人被她看得有点不自然,挪开了目光。
  向晚意抿了抿唇,伸手动作不算温柔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男人又转回了头,语气平静,垂眸看她:“干嘛?”
  仔细思考了几瞬,皱了皱眉头,又眯了眯眼睛,半晌,她才缓慢地道:“你知道,妖界哪一条河的水是不能喝的吗?”
  纪镜吟见她表情变幻了半天,以为她是想要说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听她这么一说,被她这简单的问题逗得浅浅地笑了一声,他挑了挑眉毛,懒洋洋地道:“妖界有毒的河多的是,不是每条河的河水都能喝的。”
  心下了然,那天的疑惑暗自放下了些,不过,没过几瞬,纪镜吟又补充道:“不过,那都是对于那些凡人或者天界的人来说,才会是有毒,至于我们土生土长的妖界之人,那些小毒根本不算是什么,像是家常便饭。”
  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唰地一下睁开眼来,目光如炬般看着往纪镜吟,缓慢道:“我是说,如果和我差不多修为的人,会因为饮用了河水而出现发抖、吐血或者腕间现出一道黑线的情况吗?”
  她越说,纪镜吟看她的眼神就更奇怪,一把捉过她的手把袖子挽起,白嫩细腻的皮肤上面没有任何异样,厉声问道:“你是不是喝错什么了?”
  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回,向晚意摇摇头,半垂眼眸,纤长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微垂,正好掩去了眼里波澜四起的情绪,说:“不是,我没有。”
  一把捉着她的下颌,逼得她抬起头,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神色,脸色红润,确实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纪镜吟的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既然确认她没有事,纪镜吟就对她突然变得奇怪的情绪感到十分好奇,他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容砾的事她只知个皮毛,所有的一切只是刚长了个苗头,想要顺藤摸瓜把事情查个清楚,她还得想想办法,加上这是容砾的事,她不想在纪镜吟的面前多说。
  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没什么。”
  语音刚落,迎着纪镜吟疑惑的目光,她自觉地挪到床的最里头,中间放着那根熟悉的长棍状被子,挥手把烛光熄灭,背过身去躺下。
  纪镜吟钻到另一侧的被窝,夜漆黑如一团化不开的浓墨,他的眼睛却很亮,穿透浓墨,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
  过了不知道多久,察觉到女子的呼吸慢慢变得绵长,纪镜吟放轻动作,把那个碍眼的长棍状被子挪开,长臂一伸,把女子捞到自己的怀里。
  温香软玉抱在怀里,鼻间被她身上好看的气息包围着,狭长的桃花眼目光有点散涣,视线很淡,没有定点。
  心里突然生出几分无力感。
  明明就同睡在一张床上,可他却觉得,为什么距离好像很远?
  若他没有记错,容砾明天就会回来,或许说明天他得跑一趟。
  他感觉从容砾那里,能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指间弹出一记法力,点点金光往四周散去,静谧的空气里又多了几分宁静,女子微微皱着的眉头得以舒展。
  天刚亮,一丝晨光穿破云层,鱼肚白般的天边惊起数只飞鸟,冲散清晨的雾霭。
  纪镜吟闭着的眼睛缓慢睁开,怀里暖洋洋的,如瀑般的长发披在她的身后,指尖轻动,便能细细抚摸着顺滑的发尾。
  嘴角不自觉地多了一分笑意,好久没有这种安心的感觉了。
  掌心凝出一团淡雾,腕间轻转,淡雾落在女子的脸上,女子的睡颜又稳定了几分。
  若是被她知道,他偷偷用了安神的法力,她才会毫无所觉,由他抱了满怀,怕是会把她给气疯吧。
  说起来,他还挺小人的。
  翻身下床,自个儿把衣服整理完毕,坐在梳妆台边,对镜整理着发冠,身后的女子似乎翻了个身,发出了细碎的动静,他手上动作一顿,回过头去,女子又没有动作。
  放轻动作离开,把门带上,再次抬起眸来,眼里的那抹柔波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眸底深处一片平静。
  ****
  白天妖君没有出现,众人虽然心里有所疑惑,但倒也没有去找他,毕竟在他们心里,纪镜吟行事随意,也不是天天都会出现在众人面前,前来议事的人纷纷散去,倒也没有说什么。
  谁也没有想到,在他们心里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妖君,此时正鬼鬼祟祟地蹲在容砾的房顶之上,目光炯炯地等着那人的归来。
  当然,纪镜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纪镜吟隐藏着自己的气息,呼吸放缓,定定地观察着那往门内走进来的人。
  在他的角度看来,从上而下的,只能看到他的发顶和三分之一张腰,看不清容砾完整的面貌和表情。
  不过,他的心情倒是不错,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瓶,边走边细看着。
  转眼间,他的身影移到内殿,门被他轻轻一挥手,关上了。
  挺直的后背微微一弯,隐忍许久的不适骤然涌出,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来,袖边捂住嘴巴,屋内回荡着一声又一声的咳声,容砾快步走到书桌边上,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放下,两手撑在桌边,坚实的胸腔起伏不断,指尖攥得发白。
  这一切都被纪镜吟收入眼底,略微皱了皱眉头,半垂着眼眸。
  他这是怎么了?
  旋身而下,了然声息地站在容砾的身后,在他的印象中,容砾总是没有太大表情,每次见他的眼神,都是映着疏离淡漠,他就像一阵春风,能拂出一阵暖意,但伸出手来又只会在指缝里穿过,捉不住,也留不住。
  抬起手来,掌心朝着容砾的方向凝出点点金光,等了半晌,面前的人一无所觉似的,半弯着腰,背影看著有点狼狈。
  两人的距离不过两丈,但容砾对于他的出现一无所觉,似乎感知不到半点他的存在一般。
  纪镜吟脸上的神色复杂了几分,这内息得有多弱,才会像现在这样?
  看着他的背影,纪镜吟轻声唤道:“容砾。”
  空气沉默了一瞬,容砾的背影一僵,弯着的腰慢慢直起身来,转过身来,除了略显苍白的唇瓣之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异样,还是他平时那副模样,云淡风轻,波澜不惊。
  薄唇微启,没有半点起伏:“妖君。”
  纪镜吟“嗯”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像是在自己家里般自在,踱着慢步往桌上走去,目光看似落在那半透明的瓶身之上,脚步一点点地向容砾靠近。
  见他往那瓶子走去,容砾的目光不禁深了一分,下意识地往瓶身的方向走近了半步,但念在纪镜吟的身份,他不敢造次,抿着薄唇,脚步又收了回去,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片刻,纪镜吟停了下来,身旁是容砾的身影,面前是这流光溢彩的琉璃瓶身,唇角弯出一抹笑恴,伸出手来,往瓶身的方向而去。
  容砾目光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手上风势骤起,猛然伸出,欲要捉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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