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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温崇山苦笑:“臣失察之事无从辩解,微臣愿受责罚,只是,此事确与淑妃娘娘无关。”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传来几声异响。徐汉桥给赵誉行了一礼便走出去查看,片刻转回殿中,拱手道:“启禀皇上,微臣叫人察看宴会的大殿,有结果了。”
  赵誉道:“说!”
  徐汉桥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传进温崇山耳中。
  “在上首雕金座次雕花缝隙中,发现了疑似装有五石散的药包。药包极小,里头药粉只余零星,太医查验过,确是五石散!”
  温崇山失声道:“这不可能!”
  今日是温淑妃生辰,赵誉陪温淑妃坐在大殿正中上首,药包落在上首,若非温淑妃携带,难不成是赵誉想害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赵誉勃然大怒,当即站起身来,气得在屋中踱着步子。
  夏贤妃想说些什么,见他脸色阴沉,眼底随时要喷出火来,吓得也不敢说了。
  温崇山怔了怔道:“皇上明鉴,只怕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淑妃娘娘。娘娘生辰当日,为何要破坏自己的宴会?若真要陷害谨嫔,何不交代下人下手?岂会将药包带在身上,还那么不小心,遗失在殿中?”
  徐汉桥道:“温大人错了,确实是在座椅下发现的,却绝不是失误遗漏,药包极小,只余一点些微粉末,大多数应该都被下在了谨嫔娘娘的酒里。药包是偷藏在座底的雕花缝隙中间,若非细细搜查极难发觉,当是有人特地塞在里面,想等事情平息后才取出来销毁……”
  温崇山双目赤红,看向赵誉:“皇上,您不信淑妃娘娘的为人?”
  这话却像是踩在了赵誉的尾巴上,赵誉拂袖转过身来:“淑妃为人?飞扬跋扈,心思歹毒,如今物证已备,还有何话说?温卿,你当有识人之明,莫被私情遮眼,不顾是非正恶!”
  温崇山咬住嘴唇,沉痛地叩首下去。
  听得赵誉冷酷地道:“封闭长宁宫,没朕允许,温氏不得擅出宫门!”
  话音一落,移目看向里间,好像听见福姐儿在耳畔娇嗔,说那些坏人根本没得到什么惩罚。
  他想到她替他挡住的那一剑,想到她身上的伤疤,想到她委屈流泪的脸,想到她被伤了身子好容易才有的孩子。
  赵誉声音微扬:“淑妃温氏,无礼乖张,无德不淑,今日起,降为嫔位,着其宫中修身养性,非诏不得出!”
  温崇山闭上眼睛,绝望兜头席卷而来。
  苏冷秦林,和后起的齐温两姓,终是再无可制约皇权的实力。
  所有人都走了以后,赵誉独自走进内殿,坐在床畔望着熟睡的福姐儿,心里头满溢着柔情。
  他终于全凭自己的心意行事了。
  没人能钳制他,左右他。从今起,他想怎么宠自己心爱的女人,就怎么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一刻,才有了些许身为君王的满足感。
  真好。他能履行约定,好好的护着她了。
  他的手,轻轻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她会给他孕育个什么性别的孩子呢?
  他的生命中,该有个聪明强健的皇子了……
  赵誉握着福姐儿的手,就这么瞧着她,竟在她床畔睡着了。
  次日,除了温淑妃外,几乎所有人都来祥福宫探望了福姐儿。午后福姐儿才得休息,趁着无人,把曼瑶喊到屋中。
  “昨日受刑的那个宫人,你可去瞧过了?”
  曼瑶点点头,压低声音道:“伤势尚好,奴婢托人给她家中寄了银票,还听说,皇上知道她无辜,准她伤好后依旧在宴会上伺候。”
  福姐儿叹了口气:“伤及无辜,终是我的罪过。那五石散你可妥善处置了?”
  曼瑶道:“原先在宫里头搜出来,奴婢就把那东西埋在了杏子园树下,想着有朝一日说不定能用得到,……这回都扔干净了,趁夜倒进了湖里,昨夜风大,湖里水波急,很快就没了踪影,保准稳妥。娘娘莫要太内疚,若非别人不仁,我们如何会不义?若非皇上几番回护,娘娘的命在就结果在了那些人手里,后宫容不下仁慈善良,娘娘也是为了腹中小皇子平安出世才不得不做此打算……”
  福姐儿闭着眼睛靠在榻上轻轻抚着小腹:“你说皇后娘娘知道了,是会高兴呢?还是恨不得我一尸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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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烈火10
  曼瑶知她担心什么, 沉吟片刻劝她道:“娘娘莫要多想了, 如今娘娘处境与从前不同,现今大爷退出了大理寺,阖家都仰仗三爷担负着。”
  “苏家全靠三爷这回从中出力, 才不被姻亲林家连累, 苏皇后也必知如今苏门一族的兴旺全系在三爷和娘娘身上。同是苏氏出身, 娘娘不会无所顾忌。”
  “再说苏皇后当时接您进宫, 不也为着这个?如今正衬了心, 说不准还会主动与娘娘修复关系。”
  福姐儿与苏皇后之间维持平和的那根弦绷断了, 想重新修复信任并不容易。且福姐儿已经猜知苏皇后的打算,待她孩子出生,若当真是个皇子, 苏皇后必要抱养到自己身边, 以全了中宫无子的缺憾。届时她会如何?眼睁睁瞧着自己的骨肉喊别人为娘亲,而自己只能远远看着,甚至不能在孩子面前承认自己才是她的生母。福姐儿想到自己要在王氏面前喊“母亲”的不甘。
  **
  这些日子齐嫔的日子不好过,上回罚郑玉屏跪的事被赵誉闻知,申斥了几句,自打温淑妃生辰宴后,夏贤妃对宫中的管理也更加严格, 明言再有哪些妃嫔起争端,就不问情由一并处罚。夏贤妃执掌凤印,也是可以禁人足的。齐嫔不愿岁月都在自己的宫里头蹉跎了,经由前番赵誉待她的宠溺程度, 如今她已经很不习惯做个形单影只的可怜人。福姐儿有孕身体不适,听闻敬事房已经开始又重新送各宫的牌子去赵誉的紫宸宫。齐嫔这天傍晚去了紫宸宫,带着亲手制的几样针线,想好好与赵誉说说情。
  她兄长虽有失误,可罚都罚了,难道还不永远不肯原谅了不成?
  她毕竟身居嫔位,罚个不懂礼数的贵人跪两个时辰又算什么大事?
  皇上难道还能一下子就淡了多年情分?
  齐嫔甚至都已经想好了,用什么话,什么表情去打动赵誉。她精细装扮,穿着新裁的衣裳,信心满满地登上丹樨,想请黄德飞代为通传。
  听说齐嫔来了,黄德飞有些头疼,将大殿的门挤开一个小缝,黄德飞走了出来,摇手道:“齐嫔娘娘来得不瞧,皇上忙着呢,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娘娘不若下回再来?”
  齐嫔耳聪目明,适才黄德飞从内出来,那门开了条小缝,热气夹裹着好闻的龙涎香扑了出来,中间还挟了几缕赵誉低醇的说话声。
  与臣子在内议事,怎可能是那种语气?这廊下虽未站着祥福宫的宫人,可齐嫔不知为何,就是能肯定是福姐儿在赵誉的屋里。
  她脸色陡然沉下去。——那个女人,大着肚子不便侍寝还要频频招惹皇上!难道从今往后,后宫只准她一个人侍寝?
  齐嫔冷笑:“黄公公真有意思。皇上可知是本宫来了?你一不通传,二不问皇上的意见,一见了本宫就料定皇上‘事忙’不想见本宫的面?”
  她平素是绝不会得罪黄德飞的。
  打狗也要看主人。虽说宦官没什么地位,可黄德飞毕竟是赵誉的心腹,这皇宫里头,无论是宗室亲王还是朝廷重臣,抑或后宫嫔妃,谁不想巴结着这位御前红人,希冀着关键时候他能赏脸点拨几句,可比自己去猜测赵誉的心思要管用得多。甚至在许多事上,黄德飞的规劝都能左右赵誉的决定。许是一句话的功夫,就能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这么多年,她哪次看见黄德飞不是堆着笑脸?可一时嫉妒冲毁了理智,她把对福姐儿的痛恨发泄在了这个宦人身上。
  “你要么现在就去通传,本宫要听皇上亲口说不见。要么你就给本宫滚开,本宫自己去和皇上说!”
  黄德飞纹丝不动。
  他脸上的笑容比这冬日飞雪暖不了几分。
  但他仍是一如既往地笑着,模样恭敬地道:“奴才都是为了娘娘好,娘娘千万莫误会了奴才。”
  齐嫔冷哼:“本宫什么都没误会。本宫兄长犯了小错,在朝中给人口诛笔伐,本宫与皇上龃龉了,就有一起子小人认定皇上再也不会理会本宫。本宫今日来,就是要告诉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本宫和皇上好着呢!黄公公,本宫向来尊敬您,您到底,要不要替本宫通传?”
  黄德飞垂眸一笑,侧过身让出一个位置来:“娘娘说得是,奴才不过是下人,皇上未曾言说不许娘娘进去,倒是奴才多事了。”
  他躬身做个“请”的姿势,齐嫔脚步顿了顿,理智上明知不该,却耐不住那些百爪挠心的好奇和妒意。她急切的想知道,赵誉私下与旁人耳鬓厮磨之时是个什么模样。更想立时冲进去臊一臊那不知廉耻的苏氏,大着肚子还要勾引皇上,她既然不要脸,那就当面把她的脸皮撕下来踩烂好了!
  齐嫔已经顾不上黄德飞了,她心中火起,脚步急促,几步上前推开那虚掩的殿门。
  身后温和的雪絮随着她一块儿飘进了殿中,里头暖意融融,那雪瞬息就化成了氤氲的水气。
  齐嫔手捧托盘,循着声音来源走向冬暖阁。
  撩开正厅的锦缎帘子,一步步朝里走,冬暖阁外宽阔的是赵誉看书写字的地方,再往后,一道杉木雕花圆形隔断,遮着半掩的金丝水晶帘子,里头就是赵誉歇息的地方。
  赵誉正替福姐儿换药。
  伤处其实早已痊愈了,只是留了一道难堪的疤痕,赵誉替她抹的是祛疤的膏药,前些日子才从南国进贡来的,说是有去腐生肌之效。赵誉将三瓶贡药都赏给了福姐儿,今儿因着有事要理,又惦记着福姐儿,才叫黄德飞亲自安排,去把她接了来。挤出小小的空暇时间,与她在帐子里腻歪着。
  手里的雕金盒子中,盛着用见底了的透明药膏,赵誉温热的指端沾了冰凉的药,一点点细细涂在福姐儿的伤上。
  她有孕两个来月了,肚子还不一点儿都看不出什么。身上穿着葱绿绫袄,腰仍是细细的,身段还和从前一样。
  福姐儿偏过头,伤口其实已经不疼了,许是当初中了那剑时给她的疼痛太难忘怀了,当赵誉的指头在她伤口上头缓慢的滑过。凉沁沁的药膏和他滚烫的呼吸,让她隐隐感到不适。
  小脸泛白,紧咬着嘴唇,赵誉看得出她此刻止不住地有些紧张。
  赵誉深邃的眸子泛着浓浓的心疼,每每看见这伤疤他都不由自主地忆起当日她替他挡住那剑时的震惊恐惧。赵誉替她细细的整理好稍乱的头发,然后将她轻轻拥住,温热的掌心温柔地贴在她肚子上。
  “福儿,朕想着,若你生个与你一样貌美的皇女……”
  话音未落,听到外头帘子的声响。
  黄德安飞在外服侍,向来是很知道规矩的,他与福姐儿在里边,黄德飞就是有天大的事也不可能凑上来。
  赵誉脸色一沉,伸手撩开帐帘。
  外头隔着书房,齐嫔跪了下去。
  “皇上,妾想您了,听说您这些日子忙与政务饮食都简便了,妾心疼。”
  福姐儿是第一回 听到齐嫔这样捏起嗓子说话。
  但此刻不是诧异齐嫔声音的时候,她自己这幅样子,若是给旁人瞧去了还不知要被编排成什么样子。
  她惊慌地看了赵誉一眼,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僵硬而小声哀求:“皇上……”灯下那俏丽的容颜楚楚可怜。
  “皇上?”齐嫔似乎根本没料到赵誉屋中还有别人,奇怪赵誉为何迟迟不答,不由提高音调又唤了声。
  赵誉的脸色极沉。他望着福姐儿,提起锦被盖在她身上,然后撩了帘子从帐中走了出来。
  齐嫔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顾不上等赵誉叫她起身,几步走上前来,一边娇唤着“皇上”,一遍想扑过来挽着他的手臂。
  赵誉蹙了眉,明显移动身形,不叫她扑着自己,自行走至桌旁,取了上头的茶凑在唇边抿了口。齐嫔过来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仰头睁大柔情的眼睛,道:“茶冷了,妾身服侍皇上喝新茶好不好?”
  顺势将头靠在赵誉身上,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道:“皇上,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赵誉手上动作一顿。下意识地瞥了眼身后一动不动的帐帘。
  他长舒一口气,沉声道:“齐嫔,黄德飞没告诉你,谨嫔在侍奉?”
  齐嫔似乎等得就是这句话,她柔情满溢的眸子睁得老大,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道:“什么?谨嫔她?”
  掩住嘴唇声音放低些:“她不是……不是怀着身子呢吗,怎么、怎么伺候皇上啊?”
  赵誉有些不悦,齐嫔一直是个很英气爽快的人,从前他也是有几分欣赏后宫这份难得的不羁,可此刻瞧来,却觉得好生粗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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