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我不是那些觊觎你的女修,我对你没想法,你不要误会。我受伤了,我动不了。你要不想我趴在你身上,那你自己把我弄走。快些。”
  不卿默了一瞬,道,“小僧为你疗伤,你自己离开。”
  不卿说完,很快千秋厘便发现他的身体没那么冷也没那么硬了,逐渐暖和起来,热气源源不断地从他体内逸出,流向她的身体。
  这种感觉还蛮舒服的,像泡在温泉里一样。千秋厘本来还在瑟瑟发抖,渐渐的停止了颤抖。骨头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愈合,四肢逐渐没有了疼痛的感觉。
  “为什么你还能用术法?”千秋厘奇怪。
  不卿不答,道:“你可以离开了。”
  哈,说得好像真是她要赖在他身上。千秋厘小嘴闭得紧紧的,心里决定再也不和他说一个字。
  这就从他身上爬起来。即使腿部以下还是软软的使不上力,挪也要挪开。
  一只手肘撑在不卿胸膛上,另一只手往下按着,膝盖缓缓向前移动,曲起。千秋厘紧咬着下唇。好的,马上就要起来了。
  腿一软,整个人又重重地摔回不卿的身上,下巴磕在他胸口。
  她赶紧重新将手肘撑在他胸上,另一只手为了使力,胡乱抓住他胸前的一块衣襟,屈膝。还是不行,又摔了回去。带得不卿僧袍的衣领被扯到肩膀处,露出大片雪白。
  千秋厘被那片雪白晃了一眼,赶紧闭上眼。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双腿就是不听她的了。
  千秋厘急得额头上冒汗,不断重复着屈膝爬起来的动作。
  不卿抽了口气,“你别动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带了些恼意。
  千秋厘也恼了,气呼呼地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说你有手有脚,为什么要靠别人,为什么不自己把我弄下去?”
  “小僧受伤了,暂时还不能动。”不卿道。
  原来是受伤了。难怪。三尸没斩成,反而被反噬了吧?活该。
  千秋厘光洁小巧的下巴泄气地搁在不卿赤坦的胸口,他的心跳在她耳边清晰极了,不像刚醒时那样缓慢。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是她自己,也不愿意与他再这般亲近。
  她想到个办法。虽然腿动不了,但她可以滚下去。
  她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可以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讨厌的身体。
  千秋厘的手在不卿身上用力一推,借着推力滚到不卿身体的另一侧,一个翻滚便从不卿身体上滚了下来。
  她听到不卿又抽了口气,紧接着是巨大的水花响起的声音。
  那是她落水的声音……
  不卿这讨厌的和尚,没有告诉她他们现在在水上,没有告诉她他现在正浮在水面上。她一滚,滚进了水里。
  霎时间,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进千秋厘的嘴巴和耳朵,她的腿还不能动,一直往下沉。
  唯一能救她的不卿现在也不能动。她只有死路一条了。这和尚天生就是来克她的吧,窒息前,她丧气地想。
  四周的水忽然之间消失不见,她像是从水里突然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她不再是在水中下沉,而是在空中往下坠。
  千秋厘掉进了一片沙漠。
  细沙很软,她掉下来并不觉得疼。只是湿漉漉的身体上沾满了沙子,不太舒服。雾气也没了,一轮白晃晃的烈日挂在天空中。
  千秋厘抬手遮了遮眼,眯着眼四望,便看到不卿盘腿坐在她前方不远处,衣衫不整的样子,左半边僧袍被拉开至肩膀处,深黑的僧袍,雪白的肩膀,两种极致,强烈的对比。
  不卿闭着眼,双手互抄放在腿上。
  看到不卿的手,千秋厘又有些不舒服起来,赶紧移开目光,强行压下那股恶心的感觉。
  不卿闭眼打坐疗伤,千秋厘反正也不能动,便呆呆地坐在沙子上晒太阳。她扭着头,不去朝不卿看,特别是他的手,不然,那股恶心的感觉又会涌上来。
  地面的温度很高,再加上太阳的炙烤,没过多久,千秋厘的衣裳便干透了。衣裳干透之后,上面沾着的沙子一拍就拍掉了。
  她百无聊赖,用手在沙子上比出各种影子。
  不卿睁开眼,将搭在肩膀上的半边僧袍拉回,整理好。抬头看向千秋厘。
  她明明是正对着不卿,却把头死死扭向一边,在太阳下对着沙子玩手影。
  一个极为扭曲和嫌弃的姿势。
  不卿看了千秋厘一会儿,起身。
  千秋厘听到动静扭回头看他一眼,又飞快地把头扭向一边。
  好像多看他一眼都是受罪。
  “你能动了,你好了?”
  “唔。”不卿应道,抬脚往千秋厘面前走。
  “你看你能不能为我也疗个伤?”千秋厘扭着头不看他,“我的腿还不能动。”
  不卿不回答。
  千秋厘又道:“我看你在这里还能使用术法,那你的识海也一定能打开。我的识海在这个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打不开,或者你借我一颗灵丹,你要没有极品灵丹,借我一颗上品的也行,等离开这里我双倍还你。”身为六欲天的师叔,一颗上品灵丹总拿得出来吧。
  “小僧没有灵丹。”不卿道。
  千秋厘不敢相信地转回头,不卿已经站在她面前。他弯腰,一只修长玉白的手伸向她,“起来吧。”
  千秋厘看着不卿伸在她胸前的手,脸色刷地变惨白,喉咙滚了滚,那股被她死死压下去的恶心再度卷土重来,“呕”的一下,对着不卿稀里哗啦地吐了。
  连胆汁都吐得七七八八。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九点,见~
  第29章 我在哪
  上下诸天界隙内, 无所事事的界君窝在翘头案后的太师椅里面打盹儿。
  一道黑影从漫天飘荡的白绢中闪过,有人踩着界隙湖的水面朝翘头案一步步平缓地走来。
  界君睁开满是皱褶的眼皮, 扫了来人一眼, 慵懒地哼了哼, “是你呀。”
  竹安单手施礼,对着界君深深一躬, 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打扰界君了。”
  界君“呵”了声,“知道打扰还来?”十分不待见地道, “你们六欲天的和尚都这副德行, 假惺惺, 令人讨厌得很。”
  竹安宣了声佛号,“贫僧前来是为心中疑惑, 想请界君指点。”
  “废话, 当然知道你有事。赶紧问吧,问完了快些滚。”界君不客气地道。
  竹安仍旧笑容可掬,“我师弟他,未能斩成三尸。”
  “料到了。”界君撇撇胡子, “我说你,别人的事你倒是管得起劲, 怎么不见你多管管敖苍。”
  “关于我师弟, 界君可是知道些什么?还请言无不尽。”
  “别的老夫不知道,反正呀,单单就血亲尸, 他是别想斩喽。”界君幸灾乐祸地笑了。
  “界君是说,那孩子还活着?”竹安似是难以相信,喃喃,“怎么可能……”
  十八子一击之下,那初初降生的婴儿怎能抗得过一劫,便是不卿的骨血天生强大,也不该在受了十八子一击之后还能存活。
  “不光活着,还青出于蓝。”界君道,“他不光是不卿的骨血,你别忘了,他身上还有一半不死族的骨血。你们当时未能将他杀死,往后也就别再做梦了。”
  竹安沉吟一晌,道:“师弟既斩不了血亲尸,那孩子想是已经到了上诸天了。”或许,来到上诸天的不光只有那孩子。
  “好了,老夫要说的都说尽了,你也休想再从我口中打探什么。哎哟,老夫真是,一见到你们这群秃驴就生气,快滚快滚!”界君生气地捶着翘头案的案面。
  竹安笑着摇了摇头,向界君施礼,转身离去。
  界君在他背后道:“回去告诉你师父,错过便是错过,他再强求也是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
  千秋厘苦着脸揉肚子,饿得胃疼。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嘴唇又干又糙。
  不卿帮她治好了腿,她就走了。
  千秋厘发现她现在完全没有办法面对不卿的手,只要一看到他的手,当初被那只手穿透胸膛的痛苦便会清清楚楚地浮上来。然后,便是无法抑制的恶心。
  她的修为在这里被压制得死死的,她要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她走了很久很久,也没能走出这片沙漠。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的时间,太阳始终挂在空中,连位置都没有变一下。她想通过日出日落判断时间也做不到。
  直到胃里面泛出从未有过的饥饿的感觉,千秋厘才发现一个棘手的问题。她现在在这个地方,跟凡人没什么两样。
  她会冷,会热,会饿,会渴,凡人生存所需要的五谷杂粮,现在也变成了她生存下去所必需的东西。
  千秋厘又热又渴又饿又累,精疲力竭地瘫倒在沙漠上。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一双黑面白底的僧履进入她的视线,僧履之上是一截黑色的僧袍。
  “你闭上眼。”不卿凉淡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千秋厘眨眨眼。
  “闭上眼,别看我。”不卿道。
  谁要看你。千秋厘飞快地把眼睛一闭。
  没过多久,一滴清清凉凉的水落到她嘴唇上,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有点淡淡的甘甜。接着,又滴下来几滴,将她干裂的嘴唇浸湿。
  千秋厘好奇,眼睫毛颤了颤,眼皮便要掀开。
  “别睁。”不卿在她上方凉飕飕的说道,“再吐就是浪费。”
  被他一提醒,千秋厘双眼闭得死死的,连一条缝儿都不敢睁开。她肚子里已经没有东西给她吐了。
  不卿又滴了几滴水下来,直到千秋厘的双唇都湿润了,才道,“张嘴。”
  千秋厘将嘴张开,一股细细的水流缓缓倾入她嘴里。这股水流入肚,五脏六腑内焚烧的炽热感登时被浇灭,她感觉自己像是一条晒干的鱼被扔回了水里,舒服得想扑腾两下。
  “好了,你睁眼吧。”
  不卿的声音听起来离她没有那么近,他似乎走开了。
  还算有自知之明。千秋厘睁开眼,不卿背对着她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
  没多久,不卿面前升起了几缕白烟,袅袅上飘。千秋厘嗅了嗅,先是闻到一股碳火的味道。又过了一会儿,食物的香味飘进了她的鼻子,闻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千秋厘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嘟咕嘟叫了几声。
  “过来。”不卿背对着她说道。
  就在他说话的瞬间,原本挂在天上的那轮明晃晃的太阳不见了,天地在一个眨眼之间从白日变换成了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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