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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第78章
  “对不起, 对不起……”
  被谢逐那样的眼神看得心如刀绞, 贺缈慌忙垂下眼, 突然不敢再直视他, 只是低着头不住地喃喃, 除了对不起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软软。”谢逐凝视着她,眼神却变得越来越痴缠, 与此同时, 眉目间的戾气也愈发深重。
  说着, 他掀开膝上的褥子, 捉着贺缈的手腕探向自己毫无知觉的膝盖, “你看看这双腿……”
  贺缈手下刚碰到那冰冷僵硬的膝头,却又被扯开,移向了他的手臂。谢逐宽大的寝衣衣袖因抬起, 往下滑落了些许, 露出她曾经见过,记忆深刻的一道伤疤。
  “这些疤痕……”
  谢逐转而握住她的手指,让她的指尖触向那道浅浅的痕迹。贺缈连连摇头, 一边低喃着对不起,一边想要撤回自己的手。
  “还有这里!”
  谢逐没有如她所愿地松开手,反而越发攥紧了她的手,猛的将她拉向自己。跌坐在床边的贺缈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拉起, 被迫半直起了身,手掌在谢逐强硬的控制下,紧紧贴在他的胸前。
  隔着那单薄的寝衣, 贺缈甚至能感受到掌下那颗心脏沉稳而有力的跳动,只不过温度却是冰凉的,寒意直接从她的指尖向上蹿,顺着血液蔓延开来。
  “这里的伤,才是最痛的。”
  仿佛被什么打开了记忆的缺口,谢逐骤然松开了她的手,缓缓向后撤开了身,毫不留恋的,眼里的炽热也渐渐消退,只剩下死一般的冷寂。
  那扯着她的力道一下消失,贺缈蓦地跌回了地上,目光失神地落在自己手上。
  “你知道危楼死门是个什么样的地狱吗?”
  他靠回床头,与贺缈拉开距离,从她面上移开视线,口吻冷淡地启唇,仿佛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没有关系的故事。
  “从记事起,我就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苟延残喘。每天睁开眼等着我的,是随时随地会从机关里射出来的暗箭,是睡梦中可能在颈项间越缠越紧的毒蛇,是不知何时会被身后人捅一刀的自相残杀。在那里,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走出去。而我,是那个地牢里,唯一一个孩童,也是唯一活着走出来的那一个。”
  那种想要活下去的欲望,那种求生的本能,是从他可以开口说话时,就深入骨髓、刻在灵魂深处,日日夜夜无法摆脱的意志。
  活着,就是为了活下去。
  这就是他的全部。
  他孤身一人,踏着数十人的尸体,双手沾满鲜血地从那个地牢里走了出去。
  他成了危楼死门最小的杀手,他成了死门门主的亲传弟子,他有了星曜这个名字,他被派去保护一个女孩。
  然后,他看见了光。
  谢逐的眸底掠过一丝波澜,却转瞬即逝。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
  他的嗓音没有什么波动,可听在贺缈耳里却是掀起惊涛骇浪。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危楼的存在,第一次知道谢逐的过去……
  这是她十年前都不曾知道的秘密。十年前,她只知道“星曜”身手了得,却从来不知道他这样的身手从何而来。甚至在她的印象里,那个救她护她的星曜,是个温柔的人,是个善良的人,是她在那样的噩梦里唯一的光。
  原来,这样的星曜只是于她一个人而存在吗?
  “星曜……”
  她的眸光突然有些湿润。
  谢逐突然垂下眼看向她,面上闪过一抹自嘲,“你也是这么叫他的?”
  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调,甚至是这样在摇摇欲坠的眼泪。
  “多可笑啊,”他扯了扯嘴角,“我拼死也要救下的人,却连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都无法分辨。”
  “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
  贺缈急红了眼,连忙直起身,拉住谢逐的衣袖,一边不住地摇头一边艰难地开口。
  “所以为什么是你,贺缈?”谢逐恍如未闻,“为什么从头到尾都只是你……”
  “……什么?”
  贺缈懵了懵,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却仍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逐垂眼。
  或许他是个偏执的人,但凡认定了一个人,就可以为她付出一切。
  十年前,那个人是软软。但从今往后,为什么一定还是贺缈?为什么是非她不可?难道一定非她不可吗?
  “陛下,”他突然变换了称呼,疏远地从贺缈手中抽开了衣袖,“大颜并不需要一个废人首辅。臣欲致仕归乡。望陛下允准。”
  贺缈如遭晴天霹雳,彻底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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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几日,接连发生的几件大事让整个盛京城的风向完全变了。
  先是首辅坠马受了重伤,后是深受女帝宠信的长公主贺琳琅被废为庶人,再是本已与女帝要定下婚事的国师被下诏狱,却又意外被人从诏狱中救走,紧接着便是女帝下了追捕令,在整个大颜和大晋范围内追捕国师星曜和前国师东郭彦。
  民间无法得知这些事件背后的真实原因,然而,仅仅是最基本的,将这些事一一串起来,便已经够他们捕风捉影,编造出一个又一个版本的小道消息了。
  最靠谱的猜测是,长公主联合国师想要置首辅大人于死地,却被女帝察觉,因此失了圣心。
  而最不靠谱的猜测则是,已经是准皇夫的国师其实与长公主殿下心意相通,只是碍于女帝淫威无法终成眷属,于是策划悄悄私奔,却被女帝当场捉奸……
  如此一来,不管是哪个猜测,星曜的拥众数量都瞬间缩减,而谢逐的势头,则是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鼎盛时刻,甚至比他初来乍到时声望更盛。
  毕竟在支持谢逐的拥众那里,之前皇宫里已传出国师要与女帝成婚的消息,让她们差点没心梗而亡。而此刻,最大的对手已是大厦倾颓,彻底失去了竞争力。更要不知道来源的消息称,首辅虽身受重伤,甚至向女帝请辞要归乡致仕,可女帝却说什么都不愿让他离开。于是,谢逐的拥众终于扬眉吐气,若不是还不清楚谢逐的伤势,她们怕是早已在各地暗中狂欢。
  有关谢逐与女帝的话本又开始像雨后春笋一样多了起来,类型繁多,情节各异,然而却没有一本,与真实状况相符……
  贺缈突然惊醒,猛地坐直身。
  不过是伏案午憩了片刻,她的额上已经沁了些汗珠,就连后心的衣衫也被冷汗浸湿。她定了定神,下一刻便着急地站起身,拂开玉歌从旁伸出的手,走到门前一把拉开门唤道,“薛禄!”
  正在打瞌睡的薛禄惊了惊,连忙转身迎了上来,见贺缈这幅样子,瞬间反应过来,了然却又无奈地回答,“陛下……无事发生。”
  贺缈却仍是不相信,重复道,“真的无事?陆珏没有来过?”
  薛禄应道,“陆大人不曾来过,谢府一切安好……也没有人出入。”
  “……”
  贺缈稍稍缓过了神,胡乱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殿内。
  三日了,已经连着三日了,尽管已经命陆珏带人在谢府周围严严实实地把守,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回报,但每当她闭上眼,她眼前浮现的都是谢逐用那样疏离而冷淡的神情告诉她,他做不了大颜首辅,他要离开盛京……
  他不要她了。
  “陛下,方大人求见。”
  薛显在外通传了一声。
  方以唯进来时,见到的便是在书案后支着额,眼下一片乌青,疲惫不堪的女帝。
  这几日,她是眼睁睁看着女帝一日比一日憔悴,一日比一日颓丧。长公主的事她了解,定是因为惊马一事。国师与女帝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只知道如今不能再在女帝面前提“星曜”两个字。而谢府发生的事她虽不知前因后果,但对谢逐请辞致仕的消息也略有耳闻……
  “参见陛下。”
  方以唯眼观鼻鼻观心,将手中的奏章呈上。
  她今日是来通报女学推行一事的,此事原本已经被搁置了,也不知怎的,这几日又被女帝想了起来,还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上头。首辅受了伤,女学和女科的推行自然全都落在了她头上,而她的上司周青岸,也没有好到哪儿去,首辅之前操心的晋颜通商之事,直接就被交给了周青岸……
  方以唯想,这大概是女帝为了挽留首辅所做的努力。
  可为什么……遭殃的是他们?
  “陛下,您也要多注意身子……”
  见贺缈支着额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方以唯忍不住小声劝慰。
  贺缈嗯了一声,下一刻却合上奏章和她谈起了女学增科的正事。这样的劲头,仿佛让方以唯重新看到了当初的女帝,当初没有首辅也没有国师,蛰伏却不肯认输的女帝。不论是为了什么,但至少这样的女帝让她又看到了希望。
  两人正在殿内商议政事,殿门却突然被薛禄推开,陆珏连通传未通传,便径直走了进来。
  “陛下。”
  贺缈在看见陆珏的那一刻眸光骤缩,手中执着的笔蓦然被折断,声音一出口,就连方以唯都能听出里面的轻微颤抖,“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抱歉。
  明天大概没时间码字了,请假一天。
  第79章
  见贺缈是这样的反应, 陆珏愣了愣, 随即却立刻回过神, 连忙开口道, “陛下, 是大晋……不是谢府。”
  贺缈攥紧的手微微松了松,掌心的断笔落在桌上。
  “不是谢府?”
  “谢府并无异动, 是大晋。”
  陆珏垂首道, “大晋……新皇登基, 太子棠昭即位。”
  贺缈怔了片刻, 才勉强反应过来陆珏说了什么。虽然早就知道晋帝晋后的打算, 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心里咯噔了一下。
  竟然这么快?晋帝晋后才刚从盛京离开,那边棠昭即位的消息这么快就传来了。想来晋帝是将所有事都安排妥当了, 离开前的最后一手就是来盛京嘱托她。
  想起晋帝晋后离开前所说的“时机到了”, 贺缈仍是不解,他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难道错过时机就再去不了?
  “……知道了。大晋新帝即位, 大颜理应遣使者前去恭贺,礼部着手准备吧。”
  贺缈低眼,却是松了口气。
  方以唯应了一声,正要退出去, 却见陆珏仍站在原地紧皱着眉,似乎还有什么事想要回禀。
  贺缈也察觉到了他的迟疑,“还有什么?”
  陆珏面露难色, 竟是朝一旁的方以唯看了一眼。方以唯被这莫名其妙的一眼看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连忙开始回想自己最近做了什么竟然会被锦衣卫指挥使这样看……
  陆珏开口道,“是之前泰江行刺一事。”
  以为他只是顾虑在方以唯面前谈及此事,贺缈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无妨。”
  闻言,陆珏也不再多想,将自己查到的一一回禀,“臣暂时还未发现泰江那些刺客与靖江王的关系,但臣已经查到泰江沉船前,船上有人做了那些刺客的内应。”
  “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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