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0章 喝上两杯

  第1090章 喝上两杯
  拓跋弘为了清静,当初未选临街的府邸。
  墨冥辰从他府上出来,只身一人顺着时下无人的巷子往外走。
  走着走着,他突然就低下了头。
  墨冥辰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下五味杂陈,迈不动回府的步子了。
  他自小习武,少年从军,后又受困夜北。
  这双手上,早已染满了鲜血。
  可他秉着一颗仗剑护天下之心,素来只杀该杀之人,除了四年前……
  夜北常年征伐北陆大小部落,下发屠族令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曾对此深恶痛绝,却不想那一次,自己也成了夜北屠族杀人的刀。
  乞颜是个小部落,夜北与其一战打了不过十日便进了尾声,在草原上与乞颜将士最后一战结束后,耶律寒邪给他和其他随行的奴隶下了死令,让他们先冲进乞颜部屠杀余下的残兵和无辜的牧民。
  那一次,耶律寒邪甚至都没有放过不到马鞭高的孩童和女子,只是让他们见人就杀,一个不留。
  他当时受制于人,若是不从令,最先没命的就是自己。
  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只能与同行的人提刀冲进了乞颜部。
  他虽只杀了冲上来要与他们搏命的伤兵,可眼看着那些头发花白的老人,哭喊着逃命的女子一个个死在了同伴的刀下,他甚至都没有办法拿弱肉强食这个草原上生存的法则来说服自己。
  那一晚,他跟其他夜北人一样,都是残杀无辜的凶手!
  这也是他执意要与趁此机会与夜北一战,立誓要断绝耶律家对夜北统治的原因之一。
  北陆地广,南边的朔方原和西边直到西岭山都已被夜北收入囊中,如今仅剩了极北苦寒之地的两个部落和东边与甘州隔着一道虎括海峡的几个部落还未归降。
  东边那几个部落已结盟数十年,因着与大齐一直有往来,还曾得了大齐暗中相助,几番联手出兵打退了夜北的进攻,才得以留存下来。
  可如果他们任由夜北如今这般连年的扩军备战,别说这些幸存下来的部落了,就连大齐北境,终有一日,恐怕都难逃乞颜部当初的厄运。
  若是统治夜北的是其他还心存仁善的君主,他或许还能忍了一己私怨,如顾文彬当初所说,与夜北订盟修好。
  可他太了解耶律家的那群人了,那些人都是嗜血的豺狼,他们大肆地征战杀戮,有时候不为领土和钱财,只是为了乐趣。
  对付这样的一群人,除却以战止战,彻底将其赶尽杀绝之外,别无他法!
  当年之景重现眼前,墨冥辰沉叹了一口气,没了回府的心思,只想寻个静处平复一下思绪。
  他挪步往前,这才刚出了巷子,就见一辆马车早在巷口恭候了。
  “主子恕罪,顾大人非要来找主子,属下也拦不住。”拂衣一见他出来,立马从车辕上跳下来,挺直了背脊,歉然道。
  他本是奉命驾车送脖子上被拉了道口子的顾大人回府养伤,可他们的马车才刚转过街口,顾大人就不愿回去了,非要叫他尾随主子他们往这边来。
  他开始不答应,却不想顾大人不仅执意不回去,听他苦劝之后,还推门跳车,说要自己过来。
  拂衣也是无法,就只好带他过来了。
  “顾大人这又是有什么疑惑,需要本王给你解释了?”墨冥辰蹙眉看向车窗里朝他作礼的顾文彬,沉声问。
  早知道就不让拓跋弘教他夜北话了,这本事学来不仅正事上没发挥作用,今日还叫顾文彬听到了些不该听的话!
  “下官没什么疑惑需得王爷开解的,只不过刚在酒铺里买了两坛好酒,不知王爷可有兴致与下官寻地喝上两杯?”顾文彬笑着说罢,还献宝似地将两小坛酒抱了起来,让墨冥辰看。
  “顾大人,主子不喝酒的,再说了,您还带着伤,也不能喝!”拂衣听到这话,率先皱眉道。
  他刚刚就是追到街口的酒铺里才把顾文彬劝回了马车上,带着他过来的。
  来的路上他就以一个大夫的口味告诫过顾文彬,近日不宜多喝伤身,却不想这伤患不仅自己要喝,还要跟主子一起喝?
  “无妨的,我问过卖酒的伙计了,这酒不醉人不伤身。”顾文彬笑着解释了一句,现下也有些后悔先前没有丢下这唠叨的拂衣自己过来了。
  墨冥辰看了一眼抱着酒坛子跟抱着宝贝似的顾文彬,默了几秒,抬步登车:“拂衣,去城西鼓楼。”
  拂衣愣怔了片刻,直到马车里的人都敲车壁催他了,才回过神来,不情不愿地驾车往城西去了。
  今日虽是晴天,可这都要到傍晚了,日光还盛,晚风却已起。
  墨冥辰考虑到顾文彬这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经不住吹,便没上屋顶,只拽了他跃上丈二高的石台。
  两人靠在鼓楼朱红的后墙下,一个仰头看着云聚云散的天,一个盯着远处结了冰的开临河,都没有说话,只是有一口每一口地喝酒。
  拂衣站在下面看了须臾,想想还是觉得不对,也没跟墨冥辰禀报,扭头就飞快往王府去了。
  他虽没有亲眼见过主子的醉态,可也早就知道主子不喝酒的原因。
  这主子要是在府里喝醉了还好,偏今日他跟顾大人要挑了这么个危险的地方。
  虽说四下也没什么人吧,但是这不远处就是开临河。
  他可不得赶紧回去请了夫人过来拦着,否则等主子真喝醉了,抓了顾大人凿冰跳水,下河抓鱼了可怎么是好?
  墨冥辰眼看着拂衣飞快掠过冰面,叹了口气,又啜了一口酒,这才问身旁的人:“顾大人难道不想问那个夜北人口中所说的屠族之事?”
  这拂衣也太小看他了些,他如今在外不喝,不代表他一滴酒都不能沾,上次在暖玉湖上不都试过了吗?
  当初喝了那么多才醉,这一小坛算得了什么?
  “王爷当年不过是困居夜北的质子,下屠族令的必是夜北汗王,乞颜部真正的仇人不是王爷,而是耶律家,”顾文彬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墨冥辰,“不过下官的确有些好奇,不知那位夜北王妃代全族谢王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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