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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

  钟意吃了一惊,心下惊惶,转身欲走,身子却软了,摔到地上之前,那人上前一步,将她接到了怀里。
  他温声叫她:“阿意。”
  钟意心神混沌,忽觉困乏至极,眼睫挣扎着颤了几下,终于无力的合上了。
  李政温柔的抱住她,轻嗅她发间淡淡香气,忽的低头,在她粉颊上一吻,随即取了玄色大氅将她护住,拦腰抱起,大步出门。
  沈安便守在院外,面色僵白,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门开的动静,上前去看,慌忙道:“殿下,你这是……”
  李政笑道:“我很喜欢阿意,自然要带回府里了。”
  “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沈安惊住,颤声道:“你不是说,只想一亲芳泽吗?将阿意带走,我如何同幼亭交代?”
  “原来世子还打算同沈侍郎交代呢,”李政故作诧异,道:“还是说,你觉得她失身与我,会自己将此事瞒下,而你也得以脱身,心安理得的做沈侍郎眼里的好哥哥?”
  “殿下,你想要的是人,阿意就在这里,其余人我也打点好了,就这一次,我也是为了沈家……阿意她,能体谅的。”
  沈安讷讷,半晌,方才艰难道:“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来,好吗?”
  “不好。”李政微笑着摇头:“人我要了,今日要,明日要,将来还要。”
  “秦王殿下,请你三思!”沈安颤声道:“只这一次的话,阿意即便是为了自己,也不会同幼亭说的,但你若是带她走了,怎么可能瞒得下去?天下人会怎么说?”
  “那是天下人的事,同我有什么关系?”李政漫不经心道:“我敢作敢当,敢带她回去,便敢给她名分,世子,你尽可放心。”
  “这怎么可以?”沈安崩溃道:“幼亭那边……”
  “可以的,”李政怜爱的看了看怀中人,转向沈安时,眼底便多了几分讥诮:“世子,你那么怕死,能想出这样求饶的法子,想必也有办法向沈侍郎求一封和离书了。”
  沈安惊道:“你要和离书做什么?”
  “他们不和离,我怎么娶?”李政道:“世子,你脑袋也坏了吗?”
  “皇家怎么可能同意?陛下也不会允许的!”沈安艰难的咽口唾沫,哀求道:“秦王殿下……”
  “那便是我自己的事情了,不劳世子挂心,还有,你挡住我的路了。”李政笑的客气,说的话却很不客气:“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最好让开些。”
  沈安浑身僵硬的退开,如同不远处的几个雪人一般,定在了地上,李政向他轻轻颔首,抱着怀中人,大步离去。
  天色渐暗,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凉寒的雪花打在脸上,有种蚀骨的痛,沈安忽然跪下身去,双手掩面,无声的哭了。
  第81章 前世(十四)
  夜色昏昏,天已全然黑了。
  钟意这一觉睡得很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觉帐内光线朦胧,烛影轻柔。
  她下意识抚了抚额头,脑海中却忽的闪现那人带笑的面庞,悚然一惊,猛地醒了过来。
  “阿意,”她便听有人笑道:“你醒了?”
  钟意侧目去看,便在自己身处锦帐之中,身侧躺着个男人,手撑着头,笑吟吟的看她。
  她吓了一跳,委实惊惶,下意识掀开被子,去看身上衣裙,便见只是解了外裙,中衣仍穿的平整,身上也并无异样,这才勉强松口气,颤声道:“你,你是什么人?”
  “反正不是你的幼亭哥哥,”那人笑道:“不过仔细数一数,你也该称我一声表哥。”
  表哥?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表哥?
  钟意仔细看他容貌,却记不起自己有这样一个亲眷,再则,哪有表哥会这样对自己表妹的?
  这等关头,她却也无心计较,坐起身,信口敷衍道:“时辰不早,我该走了。”
  “走?”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忽然伸手揽住她腰肢,猛地将她拥到怀里去了,轻笑着道:“阿意,现在你哪儿都去不了。”
  身体贴近,钟意能感知到成年男子身上灼热的气息,她心头一沉,身上推他,抗拒道:“你放开我!”
  “重新认识一下吧,阿意,”那人手臂坚如磐石,她一寸都没能推开,他低下头,目光在她面上缓缓略过,笑道:“我叫李政,是你皇帝表舅的第四子。”
  李政?
  他便是秦王李政?
  钟意听得怔住,旋即又觉惊惧,呆滞好一会儿,方才勉强笑道:“秦王殿下,你今日这是……”
  “也没什么,就是我府上还缺一位王妃,”李政道:“阿意,你留下来好不好?”
  自然不好!
  “秦王殿下,我已经嫁人了,”钟意惶恐,忍无可忍,道:“你有无数的高门贵女可供挑选,何必非要纠缠我这等有夫之妇?”
  李政笑吟吟的看着她,忽然握住她那只柔弱无骨的手,轻轻亲了一下:“谁叫我只喜欢你呢?”
  “简直荒唐!”钟意一时说不出话,见他那般对待自己,又觉从手掌至小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怒道:“你放开我!”
  李政倒没强迫她,随即松开了手。
  钟意坐起身,这才觉头发已然散开,顾不得梳理,便缩到角落中去,道:“我的侍女呢?”
  “在客房里好吃好喝的供着,”李政含笑道:“那是你的人,我怎么敢慢待?”
  钟意不再同他搭话,小心的避开他,将床帐掀开,正待下榻,却见双足□□,心中一羞,转目怒道:“你!”
  李政却不在意她的怒气,歪在塌上,含笑道:“阿意,你要做什么去?是饿了,还是想更衣?”
  钟意听得羞恼,气道:“我要回家去!”
  “那可不行,”李政也坐起身,道:“再过几日,我便同你一道回越国公府去。”
  “我几时说是回越国公府了?”钟意冷冷道:“既是回家,当然是回安国公府去。”
  “我的傻阿意,”李政忽然前倾身体,手掌温柔的抚了抚她面庞:“你怎么还回得去?”
  钟意听他话里有话,心中一惊,面上勉强平静道:“我有手有腿,怎么会回不去?”
  “你难道就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李政爱怜道:“我若想要,当街劫人也做得出来,何必舍近求远,跑到安国公府的庄园里去?”
  钟意心头发冷,思及前因后果,忽然冒出一个有些可怕的猜测来。
  她咬紧嘴唇,道:“你想骗我,你在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应该最明白,”李政起身下榻,赤脚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伸手将床帐拢起:“要是没人同我里应外合,我怎么在那儿守株待兔?”
  钟意舌根僵冷,说不出话来,不知过去多久,方才颤声道:“是谁?”
  “我此刻说了,你也未必会信,”李政却不肯明言,含糊其辞道:“等时日久了,你自然会知道。”
  内室里火炉烧的正旺,熏得一片暖香,钟意坐在温软的塌上,却如身处冰窟,肌肤一寸寸冷了下去,半晌,她涩声道:“为什么?”
  “我求的是人,至于他求的是什么,我便不知道了。”李政在她身侧坐下,温柔的将她微乱的发丝抚到耳后去。
  灯火晕黄,她肌肤柔腻光洁,纤长眼睫在灯影中留下两道剪影,他心中一软,温声道:“阿意,你饿不饿,要不要用些东西?”
  钟意目光僵直,却不言语。
  李政见状也不紧逼,微微一笑,起身出了内室,吩咐道:“叫那两个婢女过来,再备些精细膳食来。”
  外边有人恭声应是,不多时,便听门扉吱呀一声开了,钟意有些僵硬的转过身,便见玉夏玉秋急匆匆入内,面有急色,见她安好,微松口气,瞥见李政时,目露警惕。
  “夫人,”玉夏见她只着中衣,赤着双足,眼底闪过一抹担忧,低声道:“您还好吗?”
  钟意怔然道:“我也不知道了。”
  那二人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人再睁眼,已经到了这地方,面面相觑一会儿,竟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外间有人轻声回禀,言说膳食已经妥当,李政应了一声,便有侍女鱼贯而入,奉了各式菜肴上桌,随即垂首离去,从头到尾,都不曾抬头看人。
  玉夏玉秋皆是在越国公府长大的,眼力非凡,知晓此地必然不是寻常所在,再看钟意,心中愈发担忧。
  李政倒也坦然,心知自己在此,她必然绷着心弦,笑了一笑,上前去道:“我还有些公务要去处置,便不在此陪阿意用膳了,侍从都守在外边,你若有什么用得到的,只管吩咐他们便是。”
  钟意静默不语,置若罔闻,他也不在乎,莞尔过后,忽然低头,在她面颊上重重亲了一记。
  钟意惊愕交加,想也不想,便甩他一个嘴巴,李政伸手揉了揉面颊,笑道:“谢王妃赏。”
  钟意见他这样没脸没皮,倒有些无从下手,加之李政先前所说的那些话,更是乱了心绪,别过脸去,懒得看他了。
  李政大笑出声,转身离去,不知想到什么,忽又停下,重新回来,道:“阿意,庄园里那些雪人,你喜不喜欢?”
  ……
  李政走了,玉夏方才半屈下身,低声道:“夫人,那人是……”
  钟意早先强忍着的眼泪,忽然落下来了,她随手拂去,道:“是秦王李政。”
  “啊!”虽然早就知道,敢抢公府夫人的不会是什么善茬,但听闻秦王政的名头,那二人仍旧不可避免的吓了一跳。
  玉秋面露难色,道:“那他是不是,是不是……”
  时下风气开放,但再开放,也总有些事情是不好说出口的,钟意听得心中酸涩,又觉难堪,别过脸去,几不可见的点一下头。
  “这怎么行?”得了肯定回复,玉夏也有些慌了:“夫人可是有丈夫的,更别说……”
  玉秋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钟意合上眼去,一颗心愈发沉了。
  ……
  沈安失魂落魄,瘫坐在地,从午后到傍晚,再到此刻半夜,不知在庄园里呆了多久,连人都有些僵了。
  庄园外有马蹄声传来,他从呆滞中惊醒过来,转过脖子去看,却见沈复风尘仆仆而来,瞥见他孤身瘫坐在地,迎上前来。
  沈安心中忽然生出几分难堪来,还有些无地自容,目光一转,下意识想寻个地方,躲开他时,沈复却已经到了近前。
  “大哥,你怎么会在此地?”在此见到沈安,沈复有些诧异:“我听人讲,阿意到这儿来了。”
  他目光略过庄园里那些雪人,有些柔和的道:“她也真有闲心,叫人堆了这么多,不知有没有自己动手,仔细冻伤了手。”
  沈安听得心中酸涩,面庞也僵了,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沈复见他如此,心中倒有些奇怪,侧目去看,便见内室里一片昏暗,不曾掌灯,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便问道:“大哥,阿意呢?怎么不见她?”
  “阿意她,她……”沈安忽然掩面,长长吸了口沁凉的空气,道:“幼亭,我有些话要同你讲……”
  沈复从他暧昧难言的态度中,察觉出几分不安,目光在他青冷的面庞上一转,道:“天寒地冻,我们到内室去说吧。”
  沈复僵硬的说了句好,便同他一道进屋,略经踌躇,终于将自己如何被人糊弄,骗到了陈国公侯君集的船上,又是如何被人钳制,受其所害的原委讲了,最后,才含糊的提了钟意之事。
  “幼亭,我并非贪生怕死,而是为了沈家,为了安国公府考虑,”在沈复冷凝的目光中,他艰难道:“阿爹征战沙场,死里求生,才挣得公府荣耀,若因此而丢失,我百死难赎其罪,还有何颜面见他?即便死了,也无脸去见列位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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