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六郎之前回来的时候说过,楚苗苗已经离开了县衙,也没有去县太爷为她安排的姑子庙,楚村也是回不去了,那她这阵子到底是住在了哪里?见她语噎不祥,江秋意忍不住追问。
“你有地方住吗?告诉我,你现在住在哪里?”
楚苗苗含含糊糊的不肯正面回答江秋意的话,只一个劲的说自己过的很好,不要她操心。江秋意没了办法,干脆旁敲侧击起来。
“你挖这么多土,可是打算自己回去烧陶?我看着你这背篓里啥样的土都有,可是最近这几个山头你都挖了,想看看哪里的土质适合烧陶是吗?”
“嗯!”
“你爹原先是在哪里挖土回去的,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还去他经常挖土的地方挖不就成了。”
“俺爹,他是楚村后头的大兴岭挖回去的土烧陶的,可那的土粘性不大,烧出来的陶不耐用,三两年就开裂了,俺,俺想找找还有没有更好的陶泥。”
不止要做,还要做的更好。楚苗苗的这份心思,江秋意是很欣赏的,关于做陶,在她过去的阅历里,倒还真是有一丁半点认识的。
江秋意问:“这里做陶都有那些工序,你知道吗?”
楚苗苗摇了摇头,有些难过的说:“俺爹没回做陶的时候都是关起来门自己个在柴房里做的,俺只瞧见和黑呼呼的土进了柴房就变成了一个个的罐子,锅子,大碗小茶杯,可神奇了!”
说起这些,楚苗苗的脸色奇异的红润,不难看出,她是真心喜欢这门手艺的。
“那烧陶晒陶呢?你可瞧见过吗?”
楚苗苗还是摇头,她说:“俺只瞧见过俺爹把做好的陶器拿到院子里晒,烧陶的时候他是自己个出去找了一块隐秘的空地,每回还都是在不一样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再挑回来的时候就全都是烧好的陶器了。”
这保密工作做的,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这个时候的人最是在乎手艺不能外传的事情了,可想而知当年太子殿下发动秦燕两地技艺交流是有多不容易,司徒律津还在为那互利互惠的国策只能维持一年多而感到惋惜,江秋意却觉得能维持那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
当今太子,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心思一下子跑远了,江秋意回了回神,说:“我知道一些做陶的方法,不如你带我去你家瞧瞧你都进行到哪一步了,看看我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其实刚才听着江秋意问的那几个问题,楚苗苗就知道她是个懂行的了。外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么细的,可她也是个女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些密不外传的手艺的呢?
将楚苗苗听完自己的话之后,满脸的疑惑,江秋意说:“你也别奇怪,我识字,做陶的技艺全是在书上看来的,实际上自己并没有操作过,还不一定能帮上你呢!”
“哦,原来如此!姐姐真是厉害!什么都懂,要是,要是俺也识字就好了,不用求着俺爹教俺,他也就不会将俺送到,送到那去了……”
犹如心头的一大块血肉模糊永远无法痊愈的伤疤,楚苗苗提及的时候,甚至连那个禽兽的名字都不愿意说起,脸上的更是瞬间毫无血色。
江秋意很心疼,拍了拍的她的肩头说:“识字而已,又有何难?你要是想学,我教你,你这么聪明,肯定很快就能学得会的。”
楚苗苗这才稍微平复了情绪,却还是一个劲的追问江秋意:“姐姐说的是哪本书上有记载做陶的手艺,等俺识了字,再贵俺也要去买回来看看!”
江秋意嘴角抽了抽,这个,这个就有点难以圆回去了,我能说那本书叫“度娘”吗?
跟着楚苗苗来到了金贵岭脚下的一个小山坡,这里离谢集村不远,站在山头上就能看见谢家村,可楚苗苗住的草棚,却是在西北方向,向着楚村。
两根胳膊粗的大树干,但是她一个柔弱女子,身上又有伤,将这两根树干扛回来应该费了不少劲。
两根树干支在左右两边,再搭一根稍微细一点的树干当横梁,铺上一些干草,仅能容纳一个人蜷缩着躲在里面,要是碰上下雨,那干草根本就是抵挡不住的,何况刚刚开春,蛇虫鼠蚁漫山遍野。
心头忍不住的发酸,楚苗苗的处境太过艰难,江秋意忍不住要伸出援助之手。
“苗苗,你跟姐姐回家吧!六郎走了,你跟姐姐回去和姐姐睡一个炕,可好?”
楚苗苗背对着江秋意,如今她就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但凡见到她的人都说:“你咋不去死?你还是死了的好!丢人现眼,破烂货……”
只有江秋意一人,她说你要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她说要带她回家……
楚苗苗全身颤栗,背对着江秋意泪流满面。
“秋姐姐,不是俺,不和你回去,俺,俺不想见人……”
一句不想见人,道尽了命运待她的多少不公?
第138章泥条盘筑法
江秋意叹了一口气,知道眼下她确实不适合出现在人前,那些食古不化的人,都认为不洁的女子就不应该还活在这世上丢人现眼。拍了拍楚苗苗的肩头,江秋意又提了另外一个建议。
“金贵岭深处有一处隐秘的山洞,遮风挡雨里头还有一池温泉,是我和六郎的秘密基地,要不你搬那去吧!再怎么样也比你住这好啊!”
“不,俺,俺要住这……”
“为啥呀?你瞧瞧你这小窝棚,风一吹就倒,要是下雨了就更不得了,还有现在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蛇虫鼠蚁什么的肯定少不了,这山头虽小临近村庄不至于有多凶猛的野兽出没,可万一……”
江秋意正苦口婆心的劝着,只见楚苗苗的眼睛一直眺望着同一个方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能瞧见一处三间大房的宅子,宽敞的院子里正晒着不少陶具,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正忙进忙出的收拾着院子。
“你住这,是因为从这往下看,能看见你家,是吗?”
楚苗苗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院子里她娘正在洒扫,不一会她爹就从堂屋里头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她的弟弟,弟弟不知道正缠着她爹说些什么,然后她娘也跟着上来劝说,她爹气的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钻进了柴房里做陶去了。
她娘正在哭,她弟弟站在院子里远远的眺望楚苗苗的这个方向。
“你弟弟知道你住在这?”
院子里那个十岁上下的小男孩,明明白白的凝视着这个方向,江秋意忍不住问。
楚苗苗点了点头,道:“这小窝棚还是俺弟弟帮着俺搭的,俺弟说叫俺等着,他一定会劝俺爹原谅俺的,到时候俺就可以回家了。”
“可你并没有错,不需要谁的原谅,你是受害者……”江秋意很心疼,听楚苗苗的语气,她内心深处也是认为自己不应该苟且偷生的。
江秋意扳过楚苗苗的肩膀说:“你既然不想离开这里,那我找人过来帮你修间小木屋吧!你也别推辞,来,咱们看看你做的陶吧!”
提起自己热爱的陶艺,楚苗苗立即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拉着江秋意的手,兴致勃勃的就跟她介绍。
一点点大的小窝棚,竟然还腾出一大半的地方来放置那些她做好的陶具,甚至还小心翼翼的拿自己的棉被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