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

  ……
  半明半昧间,房间里影影绰绰。
  窗外是莽莽苍苍的雪松林,白色亚麻窗帘在微风里起起伏伏,一栅一栅光格的影子落在她面庞上。
  而她的衣带早被他扯落,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是一个谜。
  他像被她蛊惑一般,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落在她下巴,慢慢把她的脸转过来。
  她漆黑的眸子望着他。
  像是醒着的,又像还身在梦境里。
  像在看他,他却在她眼眸里看不见自己的倒影。
  ……
  “我知道你想拒绝我,你一直如此。”
  乔伊俯下身,吻住她的眼睛:
  “但是拒绝无效。”
  ……
  房间外有滴水的声音传来。
  滴答,滴答,一声一声,无休无止。
  李文森的手指抓住他的衣领,微微仰起头,他的吻就落到了她的脖颈上,一路向下辗转。
  她宽大的蝴蝶袖子滑倒手腕,层层叠叠,如同堆雪。裙摆铺散在床上,修长的双腿屈起,昏暗的光线下,白皙得,就像笼着一层淡薄的月光。
  乔伊把她搂在怀里,十指与她紧密地纠缠。
  他的吻从她赤.裸的左肩滑过。
  而她的肩带,早已散落在不可知的地方。
  ……
  李文森从乔伊的桎梏里挣扎着伸出一只手,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领口,不让它们再往下滑。
  手指却被乔伊捉住,一根一根地掰开。
  “你不必如此。”
  他隔着薄纱,吻住她削薄的锁骨:
  “抱紧我。”
  “……”
  李文森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乔伊整个地抱起来,压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她一下子掌握不好平衡,手胡乱地抓向一旁的书架。一整排亚里士多德年代的古籍,达-芬奇-列奥纳多独一无二的手稿,还有十五世纪但丁《神曲》的手抄本,噼里啪啦地散落了一地。
  她挣开乔伊的手,想把那些无价的书籍捡起来。
  “不用管它们。”
  乔伊握住她的手指,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眸,轻声说:
  “因为,我要开始吻你了。”
  ……
  一点一点细碎的吻,落在她的唇角。
  一开始,就像雪花落在花瓣上似的,一落下,就融化了。而后逐渐炽热起来,不同于之前轻柔的吻,当他亲吻她的嘴唇时,力道近乎是凶狠的,她甚至能在他吻过的地方,感到灼烧一般的刺痛感。
  乔伊在吻她。
  她一动不动地贴着冰冷的墙壁,漆黑的长发被他撩起。他微凉的唇游走过她蝴蝶一般的骨骼,辗转在她紧闭的双唇上。
  她身体柔软到不可思议,在他怀里,乖顺得就像一只猫咪。
  他让她向后躺到在他的手臂上,她就乖乖地躺到。
  他屈起一根冰凉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于是她就抬起下巴。
  ……
  但是,她从不回应。
  就像,吻她的不是他,而是一只人形的生物,一种异形。
  她毫不在意这副尘世的皮囊,他不让她拒绝,她就不拒绝,谁想要,也就任谁拿去。
  ……
  李文森顺着白色的墙壁滑落下来。
  她仰着脸,长长地睫毛垂下,遮住了她黑曜石一般漆黑的双眸。
  他毫不在意地任她坐在在亚里士多德和达-芬奇的手稿上,俯下身,与她额头相触。
  ……
  远处莽莽苍苍的山丘之下,出现了天空中第一缕晨光。
  天亮了。
  ……
  “如果你的世界不曾出现过其它东西,如果你的世界只有大海。”
  亚麻窗帘在他身后高高地扬起。
  半明半昧中,他半跪在地上,搂着她,像亲吻花瓣一样亲吻她的唇角:
  “那就睁开眼睛,看着我……李文森,看着我。”
  ……
  ——看着我。
  李文森蓦地睁开眼睛。
  外面是阴天,窗帘被拉着。乔伊看了一半的书搁在床头柜上,上面密密麻麻,满是她看不懂的古文字。
  古蓝色水晶雕花小盘里盛着新鲜的雨水,里面的山茶花已经被人换了一朵,正在微风中泛着细细的涟漪。
  房间里空无一人。
  李文森从床上爬起来,盘腿坐在床上,伸手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疼欲裂,大脑皮层像被一千头草泥马践踏过一样,根本转不动。
  ……
  她昨天晚上,是不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人的夜晚和白天,是分裂的。
  梦是我们大脑的另外一种机制,白天我们用语言思考,出现在我们头脑中的思想,以一句一句话的形式呈现。
  但是夜晚不行。
  夜晚我们用画面思考,回归了最原始的方式,语言从我们的大脑中消失,成了一帧一帧的图片。
  即是梦。
  ……
  李文森从一旁拿起她摔得不成样子的小手机,发现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就毫不在意地把手机扔进了床底。
  既然是两种机制,就存在相互竞争。人从梦境中醒来时,语言机制就开始逐渐取代画面思维,占了上风。
  这就是为什么梦有时会一点都想不起,而碰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东西时,消失的梦境又会一下子蹦出来的原因。
  比如……
  李文森刚掀开腿上的缠枝薄丝被。
  脑海里忽然跳出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画面——
  昏暗又混乱的夜。
  薄薄的白色丝被从她腿上滑落下来,上面灰色丝线绘着的缠枝图腾,在稀薄的天光中,委顿落地。
  而乔伊搂着她,贴着她的唇角,轻声细语仿佛呢喃一般地说:
  “你再不说话,我就要吻你了。”
  ……
  卧槽。
  这个梦玩大发了。
  李文森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
  她沉默了半晌,忽然从床上爬起来,把那床无比碍眼的缠枝薄被卷起来,和她的小手机一起,一并踢进床底。
  ……
  而与此同时,和她一墙之隔的地方。
  乔伊坐在餐桌边,靠着椅背,正翻阅着一本薄薄的小说,从书的封面到书名都让人匪夷所思,叫《而河马被煮死在水槽里》。
  这当然不是他的风格。
  他对书的内容毫无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李文森的笔记。
  在这栋小楼里,伽俐雷尚且会阅读《荷马史诗》,只有李文森,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看这种毫无营养且一派颓废的垮掉派文学,是专业素养最低的一个。
  伽俐雷在他左手边三点钟方向放了一杯水,即时距离精确到1.34分米。
  随即它退到一边,小心翼翼地说:
  “夫人赢睡了两天,伽俐雷是否需要去叫夫人起床?”
  “不必。”
  乔伊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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