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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大红的宽袍裹在身上俗不可耐,胖得似仙田里浑圆的冬瓜,这个大泽山仙君没有半点仙人的飘逸,十足一个人间富贵家里养出来的纨绔富少爷模样。可不知何时起退到一旁的红雀却有些不忍自家殿下即将出口的否认。
  古晋仙君的神情太认真了,就好像殿下只要一承认,他就会拼尽全力来报恩一般。这些年恋慕殿下的仙君里,或贪慕孔雀王族的荣耀,或痴情殿下貌美的容颜,但她从来没见过如此郑重又实心实意的眼神。
  华姝亦是一怔,憨胖的少年墨黑的眼定定落在她身上,竟让她恍惚间有种格外被重视且荣光的感觉,她不由自主开口:“昨夜梧桐林里,不过举手之劳,古晋仙君不必挂怀。”
  一旁的红雀捂嘴惊呼一声,狂喜的古晋却没发现,满心满眼里只剩下华姝的“举手之劳”在耳边回响,他上前一步凑到华姝面前,眼眯成了月牙:“原来真是殿下,和我猜的半点不错。殿下,我是来报恩的。”
  古晋胖脸上的笑容陡然放大,华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所言,眉头微不可见一皱,怎么阴错阳差认了此事。她何等心智,当即便道:“小事一桩,古晋仙君不必如此。”
  古晋甚是诚恳:“殿下错矣,恩便是恩。”他顿了顿,又道:“何况对我而言是大恩,殿下想要什么宝贝,我这就去寻,他日定亲上梧桐岛拜访,为殿下奉上。”
  古晋自小爱搜刮宝贝,自然也以为别人是一样的喜好。
  “不用了。”华姝摇头,不欲在这件事上纠缠。
  “用,用。”华姝是孔雀岛公主,想来也见惯了一般宝物,古晋这么一想,又加了一句:“只要是殿下想要的,我一定为殿下寻来。”
  年岁不大,口气倒不小,华姝被仙族年轻一辈仙君奉为女君中的翘楚已有百年,什么稀罕东西没送到她面前来过,但从无一人敢说天上地下只要她想要的东西,便能替她寻来。这人着实太狂妄了,眼见着晚宴时间临近,华姝心念一转,随口便道:“古晋仙君说笑了,哪里什么东西都能随便得来。听说凤族小凤君有一块上古神君所赐的火凰玉,乃上古界至宝,我若想见识见识,仙君难道也能替华姝借来?仙君年岁尚轻,怕是经的事少,有些话实在不当说。昨夜区区小事,古晋仙君不必挂心。”
  华姝言必,朝古晋颔首,转身入了内堂。红雀知道这胖仙君口无遮拦的话惹了自家殿下嫌,也不再管他,砰一声利落关了门,把古晋拦在了门外。
  年岁尚轻,经的事少……
  只可惜,古晋仙君虽远景瞧着好,但年岁太轻,难解风情,怕只是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不是良婿啊……
  古晋对昨夜救他的女君生了点小小的隐秘心思,心意还来不及诉说,这两句实诚话已把他的暖心窝戳得鲜血横流。
  他沮丧地埋下头,孤零零缩在墙角。
  房内的红雀透过窗户缝隙瞧见他可怜的模样,有些不忍,打算投个鼓励的眼神,哪知墙角的胖仙君沮丧不过片息,突然一跃而起撅着屁股朝回廊外跑去。
  哎,八成也知道自己说了大话,不好意思再留在这惹人嫌了。
  红雀这么一想,转身见华姝换了衣从帘后走出,唤:“殿下……”
  华姝抬眼看她,红雀期期艾艾,嘴里的话实在说不出口。殿下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应了这事,若是那女君出现,岂不就露了馅?
  华姝自是知道她想问什么,皱着眉在窗前立了一会儿,“无事,我未将话点明,他日也可说我应下的并非此事。”她顿了顿,又道:“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于我并无大碍。”
  以她的身份,难道还真的指望古晋因为这件事来报恩不成。即便知道了,得罪一个大泽山弟子,于她而言又有何损失?
  “殿下,听说古晋仙君在天帝陛下面前有几分薄面,若是他求到陛下面前,陛下知了原委,还以为您妒羡小凤君,以陛下护短的脾性……”
  当今天帝陛下的这个优点,可谓四海之内尽人皆知。
  华姝面色微微一变,有些后悔刚才意气之言,但她性子要强,也只压下心底隐隐的不安,一摆手道:“他那个不经事的样子,对上宣澈还能逞几分口舌之利,哪有胆子到陛下面前胡言乱语,此事莫要再提,日后他上孔雀岛,你只管替我拒之不见,等过些年,此事也就过去了。”
  华姝话语笃定,红雀不敢再言,退到了一旁。
  话音刚落,外岛数声凤鸣响彻半空。晚宴已至入席之时,两人离开流云阁,朝凤皇殿而去。
  此时,古晋早把替师父赴宴恭贺之事忘得一干二净,正匆匆朝梧桐林里的梧桐祖树而去。
  他在上古界时听天启说过,梧桐岛的小凤凰逆天而生,一直孕养在梧桐祖树里。火凰玉怕是这只小凤凰的命根子,她定不会轻易借出。他若早早守在古树下,待她一涅槃降世,便上前恳求,那小火凤见他如此实心实意,心肠一软,借他观赏两日总归能成。
  古晋倒也知道该舔下脸面去求小火凤,而不是在凤染面前撒泼打滚,百来年时间,总归还是成长了些。
  临近傍晚,梧桐岛上空晚霞蔽天。因参宴的宾客实在太多,天帝便将晚宴摆在了凤皇大殿外。接踵而来的宾客一至殿外,入眼便是不见尽头的珍馐百味、大殿上空群戏欢鸣的五彩祥凤、遮天蔽日的祥云漂浮,就连待客的器皿小几也是梧桐林里的古木雕刻而成。仙君三三两两相携入席,落坐在软蒲团上,对这场宴会的规格排场满心赞叹。
  少顷,大殿外仙君几乎尽到,除了天帝和凤族的几位长老,华姝一行已算得上是最后入席。她今日着一件碧绿长裙,裙摆上摇曳着仙蚕银丝勾勒的金羽孔雀,慢走间雀翎腾飞九天,一派芳华。如此一身配上她绝丽的容颜,顿时便夺了满场目光,几位跟在她身后的女君倒显得有些寒酸起来。
  华姝虽负盛名,但以往参宴皆穿着素雅现于人前,甚少有此般华贵之貌,想来这次梧桐岛之宴,她不是一般的看重。
  华姝随仙童指引落座于孔雀王之下,见对面上席仍空一席,有些奇怪。仙界权重者皆以入席,还有哪位能与父王位列同级?华姝微一思付有个猜测,但却不敢肯定,听说天帝和妖狐一族的首领常沁妖君交情莫逆,难道是为她备下的?
  天帝与常沁妖君的交情她早有所闻,这种事放在一般仙族身上,定早被扣上了私通妖族的逆罪,可天帝行事向来乖张霸道,她与常沁交好于位极天界之前,数百年来世事变迁,两人情谊全然不改,这也成了两界一桩奇事。但私下交好是一回事,常沁毕竟在妖族手执重权,被妖皇倚为股肱,今日这种仙族齐聚的盛会,她难道真会不顾妖皇权威,出现在梧桐岛?
  华姝想想也觉得不可能,暗自打消了这个猜测。
  第十三章
  咚咚咚……仙童敲响石阶上的古钟,天帝凤染和凤族长老伴着钟声自内岛踏云而来,联袂落于广场高位之上。天帝这些年积威甚重,众仙忙起身见礼,在天帝落座后重新坐下。
  钟声停,余音缭绕千里,众仙静待天帝启声开席,却见天帝抬首望向东方。
  恰在此时,万马奔腾之声自空中遥遥而来。众仙一惊,抬眼望去,天际蔓延的火烧云翻腾成海,兀地,热浪破开,四匹身裹烈火的玄灵妖马脚踏火云出现在众仙眼前。
  一女子手握缰绳,迎风而立,驾着马车破开云海直奔凤皇殿而来。
  银狐深紫战袍,玄灵妖马战车,席卷天际的浓煞妖气……众仙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妖界稳坐第二把交椅的妖狐族首领常沁居然真会出现在梧桐岛,还出场得如此拉风和到位。
  众仙还未来得及为妖界的妖皇陛下叹一声,瞅见自家陛下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的脸,默默把这声叹息噎了回去,他们和那位森鸿陛下,受的待遇其实也没啥区别。
  三界里有两件板上钉钉的事儿,一是仙妖两族过去现在将来的水火之势,而是天帝陛下和这位常沁妖君风吹不动雷劈不散的友谊。
  算了,今日是个喜庆日子,两界又和平了百来年,仙族怏怏气度,何必小气。在仙君们的自我宽慰下,常沁已近到凤皇殿广场上空,她将玄灵妖马战车挥至一旁,领着几个侍从乘云而来。
  “陛下,凤隐这娃娃出来没,我来的不算迟吧!”利落的女声在广场上响起,常沁径直朝凤染为她早早备下的席位走去,行走间还偷空和几位资格老的仙君打了个招呼。
  凤染孩童之时常沁就已名闻三界,她资格顶老,如今又是妖界第二人,身份贵重,虽仙妖芥蒂颇深,被她见礼的仙君们也一一还了礼。
  “倒也不算太迟,不过你的信使早你三日入岛,这几日你做什么去了?”常沁一身煞气,浑不似个喜洋洋贺寿的,反倒像历经一场大战归来。
  “在东海遇见几头九头蛇兴风作浪,一时手痒就给砍了。”
  众仙倒吸一口凉气,九头蛇这种群居的上古凶兽,还只有几百年前被化身清穆的白玦真神砍了几只,如今敢惹它们的人可不多,难怪常沁迟了三日。
  常沁笑吟吟朝东海龙王瞅了一眼,“在敖临陛下的海界动了手,陛下可不要见怪。”
  常沁虽说和凤染交好,但和仙界征战几万年,结下的怨仇也不少,自是不肯放过任何机会打压仙族。
  东海龙王额头一抽,硬邦邦回:“哪里,常沁妖君救了海民,本王要谢你才是。”他说完起身朝凤染告罪,“陛下,小王御海不力,请陛下责罚。”
  “今日梧桐岛大喜,此事日后再言,龙王且坐。”凤染随口将此事揭过,也未怪罪常沁,神情一如刚才,一挥袖袍,亲自为常沁引位,笑道:“常沁,再过半个时辰这丫头就出来了,她在壳里憋了几十年,性子顽劣,过几年你带她回妖灵山,替我好好管教!”
  天帝此言一出,广场上除了几位凤族长老和常沁,登时热闹起来。
  丫头?丫头?未涅槃的小凤君原来是个闺女啊!洞府里有未婚配子弟的老仙君们抓着白胡子对着天帝笑得格外慈和,男仙君们眼底忽闪忽闪的光芒掩都掩不住,纷纷议论起来。
  华姝脸上笑意一凝,她担心的事终成了事实。凤皇一脉的继承者即将涅槃,怕是百年之后,再无人记得她华姝,除非……华姝朝对面的澜沣一望,见他神色未改,只低眉饮酒,轻轻舒了口气。
  “待你养个几年,她定把你的性子传个十成十,到时候我的妖灵山可经不起她折腾,不如今天就让我带回去算了。”常沁眉一挑,“再说陛下,你可别忘了,当年咱们在妖灵山饮酒划拳,你输我一局,答应任我在凤族里为侄儿挑个媳妇儿……”
  常沁笑得没正经,从怀里掏出颗银色小珠把玩,“看,我今日可是连定亲礼都带来了。”
  她这话一出,没等一群老仙君们置喙,凤族几位长老已经开始吹胡子瞪眼满脸不乐意地怒视她起来。一向稳如泰山的大长老凤云咳嗽一声,破天荒朝凤染语重心长嘱咐:“陛下,此言有失妥当。”
  小火凤是凤族几十万年开天辟地里独独生出的一脉,和凤染这个凤皇一样稀罕。当年凤染一出世就被天后芜浣逐出凤族,辗转流落三界,受尽颠沛之苦,也养成了她乖戾不与人亲近的性子,此乃几位长老平生之恨。好不容易得了个小火凤,他们自是要从小将她养于梧桐岛,和凤族好生培养感情。
  凤染也冤枉,她当初在妖灵山喝醉酒说大话时凤隐还未出现,哪里想到隔了百年常沁还会记得这事儿。
  凤染不紧不慢瞥了常沁掌中跳动的银珠一眼,嗤道:“常沁,我家的凤隐拿整个妖狐一族为聘我都嫌轻了,你居然敢拿个九头蛇的内丹来下聘,也不怕我掀了你的妖灵山。”
  常沁见玩笑被戳破,也不恼,让侍从把银珠送到凤云面前,道:“长老勿恼,我和陛下开个玩笑。”她言完朝凤染挑衅一笑,朝四周神态又安然下来的老仙君们看了一眼,“就你眼珠子利,你说的对,这不是聘礼,银珠有镇魂之效,是我送给凤隐的涅槃之礼。不过……咱们当初可是有约的,待凤隐成年时,我自会拿着聘礼上梧桐岛提亲,在这之前凤隐可不能许给别人。你是堂堂仙族天帝,不是当年撒泼耍赖的清池宫凤君,倒时候可别不认账。”
  常沁比凤染犹长万来岁,可从来没吃过亏。
  凤染被将了一军,哼哼两声,既没否认也没答应。以凤隐古灵精怪的性子,若是看不上眼,还用得着她这个做师君的来拒绝,早自个掀了常沁的狐狸窝了。
  天帝陛下和常沁妖君插诨打科叙友谊,一众仙君既羡慕又无奈,只得巴巴打量凤皇殿四周的景色打发无聊时间。
  这个柱子不错吖,清香沉郁,不是凡品啊!石阶下种的金线花,延年益寿,不是凡品啊!殿外廊下挂着的是啥珠子哟……哟呵,比几位老龙王的镇殿宝还要足实的夜明珠,不是凡品啊……梧桐岛难入,凤皇大殿更是千来年也难踏足一次,仙君们垂涎欲滴地盯着凤凰一族苦心经营了数万年的古岛,只觉样样扎眼,恨不得使个仙法全搬回自个的洞府去。
  “不是凡品啊!”也不知道哪个仙君竟突然将心声给喊了出来,众君收了眼底的艳羡,欲谴责谴责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仙君,却见那仙君一只手指向半空,眼瞪得囫囵圆。
  众仙抬首一望,反应一般无二。
  晚霞蔽天的半空中,成片的火烧云悄然退散,古老的梵音自四海涌来。突然,银光划破天际,一座石门毫无预兆出现在空中。
  上古梵文雕印,混沌神力缠绕,凤皇殿上空骤然而降的居然是上古界门!
  众仙哗然,除了主位上仍不动如山的天帝凤染,无论仙妖,齐皆起身叩首行礼。待梵音减弱,众仙才神情肃穆地重回席位。
  此时,上门界门破开一道缝隙,浩瀚的银光笼罩梧桐古林。观此情景的仙君们心底通透亮,不免骇然——上古界门显然是为了今日涅槃的小凤君而来。
  古有鲜闻,上古界门降世,必伴上神入界而升。
  自真神上古关闭上古界后,除却因职责在身未入上古界的天帝妖皇二人,三界已有百年未出过一个上神。难道今日涅槃出壳的小火凤生来便有入神的资格?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凤染眯着狭长的眼品着仙酿,颇有些哭笑不得。前些时日上古派人下界,说会给凤隐送份大礼,想来便是这尊上古界门。凤染一直以为上古疼宠小辈到元启那份上就足够了,却不想她待凤染更甚一步。只不过也太胡闹了些,凤隐本就是无法无天的性子,如今还伴着上古界门的出现涅槃,待她出了壳,三界里头除了她,还有谁能管教凤隐半句?
  不管凤染如何想,广场外的感慨议论一直未停,甚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也不知哪位八卦的仙君起的头,众仙居然开始历数六万多年九州八荒里伴着祥瑞而生的仙族有哪些。除却那些小有名气不咋滴的祥瑞,就数当年的华姝和如今的凤隐最为震撼,想当初百鸟岛的漫天祥云鲛人鸣乐也曾传诵百年,成就了华姝如今备受尊崇的地位。但和今日上古界门的出现一比,就显得有些寒酸了。众仙怕是也觉得如此,说着说着不时打量华姝几眼,议论的声音也渐渐小了起来。
  华姝眼不瞎耳不聋,自然听得到众仙的对比和议论。她唇角轻抿,垂下的面上瞧不清情绪。澜沣看着她的难堪和愈加挺直的背,眼底一抹疼惜拂过。
  这般景况,像极了百年前景涧犹在天界,他被逼困守蓬莱岛时的窘状。他并非眷念权势,只不过因为生而掌控帝王星宿的命运而被天后忌讳,千年难出于世,一口气闷于心中始终不得释怀,所以百年前凤皇邀其入九重天执掌星宿,他才未拒绝。
  凤凰大殿外的广场一派喜气,凤皇携仙族臣子举杯而饮,静待她的小徒弟涅槃降世。
  此时,上古界。
  白玦离世后的百年,上古最喜呆的便是朝圣殿里这一方摘星阁。
  炙阳从密林里采了些好茶,在摘星阁里寻到了她。正巧看见上古大手一挥把上古界门送下了界,问清缘由笑道:“原来是凤染为那只小火凤摆宴,我倒忘了这事,等日后她入了上古界,我再补一份算了。不过让上古界门伴她降世……这份礼对那个小家伙有些重啊!”
  上古神情有些悠远,抿了一口炙阳泡好的茶,淡淡道:“这份生辰礼,凤隐,受得起。”
  自白玦殉世后,上古于万事皆淡,就连元启被送下界她也不曾过问,这次居然会为一只小火凤如此上心?炙阳心底奇怪,沉吟一算,讶然抬首朝上古望去,“怎么回事,这小家伙的运道居然被一团神力笼罩,命格被打破,今日不是她涅槃之时……”
  能让他看不清的神力世间只有混沌本源,上古好端端地坐在这,白玦灰渣子都化了百年,打破凤隐命格的只能是元启那小子了。
  他说着抬手朝空中一画,一方水镜现于二人面前。梧桐岛凤皇殿外与天同庆的热闹盛况隐隐而现,水镜微一波动,梧桐古林里古晋朝着祖树奔跑的画面清晰可见。
  “这小子,怎么长成这副德行了?”才一百年,当年俊里俊俏的小娃娃已经成了个浑圆的胖球,炙阳这个家长一时接受不了现实,顿时正色朝上古看去,语气比刚才算出凤隐命途时起伏更大。
  上古亦有些尴尬,瞅了下界那个胖球一眼,咳嗽一声:“呃,二十年前我在水镜里瞧他……”她伸手比划了一下,“他还只有这么一点胖。”继而埋怨道:“也不知道东华日日里喂他吃什么了?”
  你才是当娘的,东华只是个师父!炙阳默默咽下了这句话,只是用眼神谴责了上古半晌便收了水镜,不再提梧桐岛小火凤涅槃之事。
  两人皆是上古界最古老的神祗,下界劫劫难难对他们而言不过日升月落一般自然。若非和元启有关,他们怕是连看一眼的闲心都没有。
  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元启和凤隐的出身,不历劫难,命格又岂能圆满。
  只不过,元启生而有混沌之力护身,两人皆看不清其命途所归,若是料到百年千年后他们竟有那般结局……这一日,纵使朗日星辉,清茶白云,二人也必不会这般轻松自在。
  下界。
  梧桐古林里,古小胖揣着肥胖的身子一路乱奔,终于找到了那颗孕养小火凤魂魄的梧桐祖树。祖树已有十几万年之龄,早可成神,但因眷顾凤族,遂万年前自我入定,存真身长留梧桐岛,在主干顶端化聚魂台庇佑凤族小辈,百来年凤族唯有凤隐一人留于聚魂台。
  此时离凤染涅槃只剩一刻时间,灼热的红色神力自聚魂台上散出,将古树一丈之内笼罩,寸步难行,祖树顶端一团白色的焰火若隐若现,似有吞噬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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