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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皇后坐得近了些,低声同备受惊吓的人说小话,“这件事可是连阿暄也不知道的,我偷偷告诉你?”
  薛蕲宁用力点头,“舅母请说。”
  “我听阿芜说,对了,我忘了你不知道,阿芜是安远长公主的闺名。”皇后笑道,“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阿暄五岁的时候才跟他母亲入京,从小性子孤僻冷漠得很,回京一年多也没有合得来的朋友与玩伴,那会儿我们又担心又着急,生怕他性子一直这么孤僻下去。”
  “所以,他六岁那年,陛下专门为他在宫里办了一次花灯会,宣了不少勋贵朝臣家的孩子入宫赏花灯,那次,你也入宫了吧?”
  虽是笑着询问,但皇后显然已有了答案。
  薛蕲宁也是认真回想了一番,才想起了小时候那极为模糊的记忆,那应该才是她第一次入宫。
  “那次,我是跟着父亲一同入宫的。”
  “所以说是缘分。”皇后道,“长公主回忆说,阿暄在灯会上找到了个合心意的玩伴,开开心心的跑了一个晚上,甩掉了跟着他的内侍和宫女们,等找到他时,发现他入京以来第一次那么开心。”
  “我们想帮他找玩伴,结果他只记得人却不知道名字,因此很是费了一番力气,等后来机缘巧合再见到你时,恰巧是成国公府同长兴侯府两家定亲,因着你那时的身份,却是不好再做他的玩伴了。”
  “我记得那时候阿暄哭了好几次鼻子,”皇后神情感叹,“你不知道,他打小脾气就倔,话少,人也懂事,少有那么孩子气的时候,现在想想,你们之间的缘分还是挺深的,要不然也不会兜兜转转又在一起。”
  听了这许多,薛蕲宁本来有些触动,但皇后最后一句话却让她哭笑不得,小时候那点儿缘分最多也就是能玩到一起的玩伴,拿来和现在两人即将成婚的关系作比,听起来总是怪怪的。
  “多谢舅母同我说这些,”她道,“我会好好珍惜缘分的。”
  皇后明显很喜欢听这些话,待她更加亲切了,于是,等魏晅瑜和太子一起进来时,看到了其乐融融仿若母女的两人。
  薛蕲宁对上魏晅瑜的视线,突然间想起皇后所说的小时候魏晅瑜哭鼻子的话,脑海中忍不住想象了一下,结果,笑意瞬间止不住了。
  魏晅瑜一直很喜欢心上人的笑容,但不知为何,这次看到她的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扫一眼外面明媚春光,他心下生疑,天气,这是突然变凉了?
  第45章 1-45幻梦
  即便心上人看着他的眼神与笑容莫名所以, 魏晅瑜还是遵循心意坐在了她身边。
  自从太子和魏晅瑜一起进门, 皇后面上的笑容就不复刚才。
  虽然看起来仍旧是那副笑脸,但薛蕲宁明显感觉到皇后待太子有几分冷淡。
  或许是顾忌两人在这里的关系, 皇后同太子并未说什么, 只是普通的拉着家常,间或说一些魏晅瑜小时候的趣事, 薛蕲宁虽然有那么一分好奇之意,但也并未表露,毕竟,皇后他们待她再亲近,到底身份不同平常人家亲眷,该避讳的仍旧要避讳。
  几人一同用了丰盛的午膳, 饭后,在皇后遗憾不舍的目光中,薛蕲宁同魏晅瑜一起告退, 留下一对母子说话。
  漫步在朱红长廊中, 薛蕲宁享受着暖洋洋的阳光,表情惬意。
  “你好像很喜欢听我小时候的事?”魏晅瑜开口,尤其喜欢听那些他自己特别不愿意记得的糗事。
  “有吗?”薛蕲宁含笑,“嗯,大概是想多了解你一些?”
  虽然她话说得好听,但眼神却完全不是那么个意思, 魏晅瑜有些无奈, 男人在心上人面前, 总是恨不得再优秀一些出色一些,小时候那些丢人的事情知道的太多不是影响他在她心里的形象吗?
  虽然他不大想让她知道,但是难得她这么主动想要了解他,权衡之下,果然还是愿意由着她的心意来。
  “既然你想听,我也能告诉你。”比起其他人,还是自己来说更合适一些,好歹还能同她多一些亲近的机会,总比其他那些不省心的人毫不顾忌他的颜面来得好。
  “好啊,只要你想说。”薛蕲宁含笑点头,愿意倾听的态度十分诚恳。
  春日暖阳中,她沐浴在春光与微风中,面容有些模糊,但嘴角的笑意却极甜,让魏晅瑜整个人心软成一滩水。
  他只愿往后的年年岁岁她都能保有这样美丽的笑容,为此,他愿意竭尽所能。
  ***
  赐婚之后的第一次入宫之行,对于薛蕲宁而言还算圆满,纵然有些疲惫,但心情却很充实。
  那种脚踏实地的实感很好的安抚了她心底深处的不安与焦躁,更重要的是,魏晅瑜,在一次又一次的相处中彰显了他的可靠与用心。
  以未婚夫身份站在她身边的魏晅瑜,让薛蕲宁安心。
  马车在长兴侯府前停下,临分别前,在魏晅瑜惆怅不舍的眼神中,她微微一笑,“谢谢你今天陪我。”
  “还有,”她看向腰间的荷包,“你送我的荷包很漂亮。”
  魏晅瑜眼睛亮了,“你喜欢就好,以后想要,我送你更多。”
  他的积极热情让薛蕲宁笑意更深,“我明白你的心意,也愿意接受,不过,以后还是不用了。”
  她第一次主动去握魏晅瑜的手,温热的手掌比她的手大许多也粗糙许多,摸着对方掌心与指间的厚茧,她轻声道,“你的手更适合握剑,比起拿针线,还是握着剑更好。”
  “等有空了,我们一起练剑。”被魏晅瑜反扣着手时她没拒绝也没挣扎,顺其自然的放松自己同他交握。
  他看着她,模样再认真坚决不过,她坦然回视,模样同他一般无二,不见丝毫闪躲畏缩之意。
  魏晅瑜缓缓露出温柔笑意,答应她,“好。”
  晚风中,两人各自含.着笑意分别。
  ***
  将白日入宫的情况尽数仔细的告知父亲之后,在薛侯爷安心的眼神中,薛蕲宁想起魏晅瑜和宫中那几位贵人暗示的婚期之事,觉得应当同父亲仔细讲一下。
  “父亲,我看娘娘同长公主的意思,是希望婚期能早日定下。”薛蕲宁道,“陛下赐婚的时候说择日完婚,虽然这是对咱们家的看重与宽宥,但不好拖得太久,毕竟,宫里那些贵人的意思……”
  涉及到自己的婚事,她一个即将外嫁的女孩子,不好说得太明白刺激自家老父一颗爱.女之心,但想起那几位或直接或暗示的催问婚期之事,她也不敢太过隐瞒父亲。
  薛侯爷刚松快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脸色发黑,“刚赐婚这才几天,怎么这么快就要定下婚期?那小子我还没了解透彻呢,怎么好把宝贝闺女嫁他?!”
  话说得虽硬,但实际情形到底如何,大家都清楚得很,薛侯爷现在也就只能在家里过过嘴瘾,在御前同几位贵人面前,却是不能摆出这副作态的。
  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他看了眼笑容无奈的女儿,心中酸楚,“等你日后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了。”
  从小宝贝疙瘩一样看护大的闺女,日后成了别家妇,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他怎么舍得。
  做女儿和做媳妇,毕竟是不同的,尤其是魏晅瑜身份特殊,等女儿成了永平侯府的女主人,要受累的只怕更多。
  往深里稍微想了想的薛侯爷,心情变差,等女儿成婚了,要是还想像现在这般,却是不能了。
  大概每个心疼女儿的父亲,在闺女出嫁前都是一样的心情,薛蕲宁心中软甜,却也知道自己不嫁人是不成的。
  她总要长大,总会离开家,无论早晚。
  她不舍得这个家,父亲和弟弟不舍得她,但再舍不得,该走的路还得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换了成亲对象,至少魏晅瑜,让她没那么茫然害怕,愿意再试一次。
  “婚期的事,等我抽空入宫一趟,同陛下好好说说吧。”最后,薛侯爷看着乖巧可爱的女儿,无声一叹,“再舍不得你,也得放你嫁人,不过,父亲总归是会护着你的。”
  薛蕲宁看着父亲满是无奈的慈爱眼神,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我知道。”
  大概是白日里情绪起伏较大,这个晚上,薛蕲宁做了许多梦。
  混乱的梦境中,她一会儿在家里同父亲和弟弟专心练武,一会儿身处宫中同魏晅瑜说话,偶尔甚至能看到澹台晔。
  不过,即便梦境混乱复杂,但她的心情却意外的并不差。
  在梦里,父亲和弟弟并不曾为她的婚事操心,她似乎也没有那么多的勉强、不得已与无奈惆怅,婚事与未婚夫的存在从不曾造成她的困扰与烦恼。
  她不需要一次又一次的安抚任性的澹台晔,也不需要替他扛起属于他的责任,更不需要在他离家出走时去寻他回来,看着他挥霍她的容忍与耐心。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婚事,是一件让她觉得满足与开心的事,她的未婚夫,她所喜爱的那个人,一直坚定的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护着她。
  没有来自长辈的挑剔与恶意,没有来自其他女孩子的嫉妒与阻碍,没有必须去背负的责任与重担,她始终,顺心如意的做着她自己。
  这样的生活,即便是梦,也是一场值得开心与纪念的美梦了。
  朱红长廊中,阳光正好,她笑容明媚,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青年,“你最喜欢谁?”
  青年的面容模糊不清,声音却很清晰,“我最喜欢你。”
  他的手伸过来,揽她入怀,姿态再温柔不过,凑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不,应该说我最爱你。”
  那声音是如此的甜蜜温柔,即便她知道不过是一场虚假梦境,却仍旧觉得开心。
  她的掌心同他相贴,温热粗糙,却安心可靠,于是,她满足的笑了,“嗯,你最爱我。”
  从梦境中醒来时,薛蕲宁有些失神,她脸上还残留着满足笑意带来的红晕,掌心却一片空冷。
  漆黑的夜色中,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突然间流了眼泪。
  充斥在心间的感情庞大且复杂,让她不能自已,直到许久之后,才慢慢平复下来。
  不过是一场虚幻的美梦,明明是虚假,却让她在醒来时像重新走过一遍自己的人生般怅然若失。
  就好似那才是她本来的人生,而现在,不过是重归正途。
  恍惚间,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青年的脸。
  那是,魏晅瑜。
  ***
  薛蕲宁知道自己最近有些奇怪。
  因为之前那个梦境的影响,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与心思。
  明明她清楚的知道她和魏晅瑜不过是新近订婚的未婚夫妻,但因着梦境的缘故,一夕之间,她似乎对他多了许多特殊的感情。
  比如,她空闲的时候,会忍不住去想他,猜测他现在在做些什么,对待他送来的东西,态度比以往更仔细更慎重,就像是一个真正对他有意的怀春少女,在意心上人的一点一滴。
  麻烦的是,她明知道是虚假梦境带来的影响,却依旧无法很好的自控。
  于是,她在茫然焦灼的同时,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开心与满足。
  魏晅瑜对她的每一分心意,都让她开心不已,即便是偶尔回想不久前发生过的一切,那些原本平淡毫无特色的记忆似乎也变得甜蜜起来。
  她是如此得奇怪,奇怪到让自己困扰不已。
  这种困扰,是在某一天突然消失的。
  那天,魏晅瑜照旧送了心意过来,她看着摆在面前的木匣,觉得有些眼熟。
  因着那两分眼熟的缘故,她停下了打开木匣的动作,在梦中,她见过一模一样的匣子。
  至于匣子里装的东西,她同样清楚。
  当梦境与现实真真切切有了交集,她却格外心慌意乱,似乎有不可控的事情发生一般,怎么都不敢打开面前的木匣。
  犹豫与迟疑的时间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终于,她还是打开了那个决定了结果的木匣。
  温润细腻圆融晶莹的白玉簪,静静的躺在木匣中。
  一切,同梦中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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