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塔灵

  柔和的幽光，照亮四周，原本环绕冰床摆放的一堆堆晶母，早已化成粉灰，不复存在。在幽光的映射下，可以清晰看见缕缕氤氲气流从猿公头顶腾起，形成淡淡光晕，在半空凝而不散，透出祥瑞气息。
  他脸上痛苦神色也消失不见，转而流露复杂情绪，似有期盼，惧怕等等……良久，他目视跪拜在身前的两只巨猿，轻轻一叹，道：“修行百载，这一刻，终将要来临。”话语中，透出说不尽的落寞。
  “主人若无把握，可以压制修为，日后再说。”雪猿大白有些惶恐地看向自己的主人，犹豫再三，还是说出这番话。
  猿公听后脸色稍显犹豫，随即便摇了摇头，叹道：“老夫已经压制了几十年，继续下去，没有多大意义，后无退路，只能放手一搏。”说出此话，他大袖一拂，一柄奇形兵器突兀出现，形似长刀，顶部却弯曲成钩，通体乌黑呈亮，散出濛濛黑光，斜插在地上。
  “七日之后，老夫要不一举突破，成为继猿祖之后，我们这一脉突破丹元境界的第二人，要不魔火噬体，形神俱灭而亡，若是……若是期间出现不可测的情况，猿儿你们听清楚了，只要老夫一声令下，你们便用这柄‘乌钩’替老夫兵解，助我超脱！”
  此话一出，两只雪猿顿时大惊，跪拜在地上，连连磕头。
  “主人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怎能做出此事……”
  “好猿儿，老夫将你们养大，名为主仆，情逾父子，你们若还念挂这份情义，便不要多说了，退去吧！”
  猿公语气坚决，挥了挥手，示意它们退下。两只雪猿却是执意不起，满脸悲伤，磕头不已。
  “看来不跟你们说清楚，你们是不会答应。”猿公看了心中感伤，语气稍顿，方才娓娓道来，“老夫玄武双修，传承先祖的独特法门，战力超群，远胜同阶，其中却隐藏了一极大弊端，就是在突破丹元境的时候，所面临心魔劫要强大十倍不止，基本上没有人能够渡过。”
  “数千年以来，唯有猿祖一人另辟蹊径，采用以魔制魔之法，成功突破，实力冠绝九州，一举成为九绝榜上惊才绝艳的巅峰强者。为此，老夫阅遍各种古籍，耗费了几十年心血，终于参透猿祖他老人家的突破法门，多年筹备，所需一切都已备齐，按照老夫推断，成功突破的机会应该会有五成，但是，一旦失败，只会有两种结局，其一，魔火噬体，形神俱灭；其二……”
  “第二种结局会是怎样？”话到此处，雪猿小白忍不住开口相问。
  猿公身子微微一颤，目中似乎透出些许恐惧，深深吸了口气，方才一字一字沉声道：“第二种结局，或许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失败，老夫能够成功突破，进阶丹元境，却无法抵御心魔侵蚀，本性迷失，永堕魔道！”
  话到此处，他仰头看向石洞顶端，目光悠远，好似要穿过厚厚的山层直达浩瀚天穹，那遥远未知的深处，“心魔无形，仿若来自域外不可知的神秘力量，直达本心，迷惑众生，沉沦魔道……老夫一生刚正，嫉恶如仇，宁愿一死，也不想自己变成嗜杀残暴的邪魔妖人。好猿儿，若七日之后，老夫真的走到这一步，你们定要在老夫恢复力量之前，用‘乌钩’送我上路，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切记，切记！”
  “主人。”两只雪猿目中含泪，拜倒在地，悲伤莫名。
  “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给你们的三师弟，去吧，去吧！”
  猿公心中感伤，挥了挥衣袖，吩咐它们退去。这一次，两只雪猿明白主人心意已决，没有违背，大白拿起那柄‘乌钩’，转身走出石洞。
  待它们离去，猿公挥手祭出一面古朴玉璧，悬浮在身前，散发濛濛灵光。
  “玄儿，为师已经引动灵犀玉璧，后面为师冲击丹元境所有细节，都将通过这面阴璧传送给你，这些讯息，对你日后冲击丹元境会有很大帮助。在为师准备开始之前，还有一些事情要嘱咐你，望你一定要牢记谨记……”
  猿公将先前对两只雪猿所说的话，详细重复了一遍，娓娓叙说，“……一旦为师失败，你在第一时间必须凭借阳璧里面为师留下的一缕神魂，找到为师尸骸。若到那时，为师未死，本性却迷失，你谨记，当机立断，震碎阳璧，出手替为师兵解，超脱轮回。”
  从此老的话语声中，不难看出，他留有双重后手，在自己迷失本性沉沦魔道之际，求死解脱。
  “该说的都说了，就这样了，玄儿，你祝为师好运吧！”
  猿公目露慈祥笑意，仿佛他面对的玉璧，就是自己最看重的爱徒。他不再迟疑，双手印决一掐，体内射出一道流光，化成另一个‘猿公’，盘膝坐在旁边。
  此‘猿公’不用多想也知道，定是他祭炼出的身外化身，也可称为分身。这具分身看上去却十分诡异，形貌跟猿公一般无二，双目却呈血红色，体内更是散发出庞大暴戾气息，令人心悸。
  “以魔制魔，此乃祖师爷猿祖留下的突破法门，第一步，便是要祭炼出一具分身，用以修炼魔功，在突破之际，替本尊抵挡魔火侵蚀……”
  话语声中，猿公和其分身面对而坐，同时伸出手臂，四掌相交，贴在一起。片刻后，一道无形火焰从猿公体内喷涌而出，他脸上立刻流露痛苦神色，却咬牙坚持，一缕缕无形火焰沿着他的手臂，蔓延向分身传去……
  ………………
  石塔九层，高达千丈，屹立在大地之上，古朴庄严。
  塔门前方，聚集了一行人，正是霍玄和同伴。经过半日休养调息，他们身上伤势基本都已痊愈，战力也恢复到巅峰状态，故而，准备入塔一探。
  “别磨蹭了，大家快进去。”
  元宝最是心急，费了大气力击败妖人，险些连小命都搭上，如今对他而言，该是收获的时候。
  “我们都进去，姬前辈和公孙师姐两人留在外面，万一那逃走的妖人黑风回返，恐怕会有危险。”霍玄说出心中关切。
  “不妨事，不妨事！”
  仍旧盘膝坐在不远处行功调息的姬元，此刻开口，微笑着对霍玄说道：“经过小兄弟你妙手回春，老夫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一身修为也恢复差不多，足以自保。”他话语中充满了自信，对于一名阵法宗师来说，在正面对抗的情况下，即便遇上高出一阶的敌人，亦能从容应对。
  “老夫已经布下九宫幻影大阵，封锁塔门四周，别说那黑风受了重伤，即便他安然无恙，实力处在巅峰状态，也休想闯进来，你们尽管安心入塔取宝。”
  话语声中，一面面阵旗从姬元袖袍内射出，按照九宫方位，在塔门前方的空地摆下一座法阵。在姬元引动之后，所有阵旗尽皆消失不见，只有一个巨大的九宫图案显现在原地，隐泛出玄奥灵光。而姬元，便盘坐在九宫图案中心位置。
  “静儿，你也随他们一起进去，或许能遇上不小的机缘。”
  在姬元吩咐下，公孙静也来到，准备跟霍玄他们一起入塔。
  “好，有姬前辈在，咱们可以安心进塔。”
  霍玄点了点头，便招呼同伴一起入塔。在动身之际，琴珂忽然停住脚步，目视众人，问出一句：“你们有没有发现，此塔跟咱们武阳山那座九绝塔十分相似？”
  “九绝塔？我没去过，不知道。”元宝摇了摇头。
  “是很像，几乎一模一样。”阿铁在旁说道。很显然，他去过九绝塔。
  “我虽没去过，但是听人提起过九绝塔，据说此塔之内，蕴含天地本源灵力，只要能进入塔内，通过考验，便有机会得到本源灵力洗礼，对于提升自身修为和参悟领域结界有极大好处。”夏侯焱一脸炙热地说道。
  “有这么大好处，你为何没去？”元宝挠了挠脑袋，满脸不解。
  “你不知道，进入九绝塔一次，需要花费一万焱晶，凭我的身家哪里负担得起。”夏侯焱摊了摊手，无奈地道。
  元宝听后没有看他，转而一脸兴奋冲着阿铁问道：“你去过，里面什么情况？”
  阿铁也如夏侯焱一般，摊了摊手，道：“我虽然去过，也就是在外面一观，爷爷说我那时修为太弱，进塔也通不过考验，白搭了焱晶。”
  “算了，问你们也是白问。”
  小道爷目视深邃虚幻的塔门，舔了舔嘴唇，满脸炙热，喃喃道：“若此塔真如九绝塔一般，即便里面没有宝贝，能进去一次，也值得了！”说罢，他‘嗖’地窜了进去，一下子便没影了。
  随着元宝带头进去，众人纷纷入塔。霍玄和琴珂相伴，最后进入塔内，当他们脚步刚刚迈入，眼前一花，已然身处在一片广袤大地之上。
  “咦！”
  霍玄口中发出一声惊奇，他发现刚刚还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女，此刻已经不见人影，包括先进来的同伴，一个也看不见。荒凉的大地上，只剩他孤零零一人。
  还没反应过来是何情况，一个苍凉低沉的话语声在头顶响起。
  “入得塔来，即是有缘；闯三关者，奖励下品道兵一件；过六关者，宝库任选；若能直达顶层第九关，可得意外收获……”
  半空中，一张巨大的人脸浮现，像是由土黄色云雾凝聚而成，面无表情，俯视大地。霍玄在这张巨大的人脸注视下，感觉自己像蝼蚁般渺小，微不足道。
  “这难道是……此塔的塔灵？”
  霍玄心中猜想，脸上尽是震惊神色。由不得他多想，在脚下大地传来一阵‘轰隆隆’巨响之后，考验已然开始。
  “有缘人，你只有三次入塔机会，希望你要珍惜……第一关开始启动，大地沦陷，支持十五息便算通过，失败者，直接传送出塔。”
  在最后一个字落下之后，天空上出现的那张巨大人脸随即消失，这时，霍玄陡然发觉，脚下大地开始剧烈摇晃震动，宛若蛛网般崩裂，一道道巨大的裂口朝自己蔓延而来。
  来不及多想，他纵身一跃，人便飞到半空。这时目光向下看去，却见整片大地都坍塌沦陷，一个个无底深渊突兀形成，在漆黑的渊底深处，一根根巨大土刺喷射而出，夹杂无数流星般的碎石，呼啸有声，朝自己直袭而来。
  如此大范围的密集攻势，想要躲避很难做到，霍玄第一时间便仰天长啸，身体再度拔高，冲天而起，在高亢的龙吟声中，已然化成一条金色巨龙，翱翔天际。
  巨爪拍击，龙尾横扫，袭来土刺碎石尽皆被击溃，无一能够近身。这第一关声势虽大，但是对霍玄现在的修为来说，似乎难以造成威胁，游刃有余。
  “第二关，大地厚重，承载万物。”
  时间过得很快，霍玄耳边又听见那道苍凉古朴的声音。只是片刻间，他眼前一花，下方沦陷的大地便恢复原状，紧随而来，一股无比强大的吸力笼罩全身，使得他那幻化出的龙躯也无法承受，一下子便从半空摔落。
  “轰！”
  龙躯重重砸在地面上，立刻崩溃消散，显出霍玄身影。他虽然跌得头昏眼花，浑身疼痛，反应却不慢，第一时间便要爬起来。
  “怎么回事……身体好重！”
  他刚一用力，立刻发觉从身子贴着的地面传来一股莫大吸力，牢牢束缚住自己。一咬牙，他体内真元运转，猛然发力，一下子挣脱这股吸力束缚，站起身来。不过他随后便发现，自己如被巨峰压顶，承受万钧之力，身体虽然站起，双腿却颤巍巍难以承受，十分吃力。
  面对此时境遇，霍玄有好几种方法可以摆脱，但他都没有施展，只是凭借肉身之力硬抗来自脚下的莫大吸力。
  “第三关，大地震荡，陨石天降。”
  没过多久，塔灵不带半分感情的声音再度响起。
  旋即，霍玄便感觉浑身一松，来自脚下地面的强大吸力消失不见。他还没来得及喘息的机会，一股强大的震荡之力便从脚底涌来，如潮水汹涌澎湃，令人无法抵挡。
  轰！
  他的身体直接被震飞到半空，紧随而来，那股强大震荡之力消失，转而又变成古怪的吸引之力，令得他刚被高高抛起的身体，再次如陨石般坠落，重重砸在地面上。
  就这般，连续几次，霍玄如同玩偶一般，被震飞到半空，随后又砸落地面。他的肉身虽然强大，也禁不住这样折腾，浑身骨骼欲裂，疼痛难忍。
  吼——
  终于，他按捺不住，在一声狂暴吼叫声响起后，已然化身金刚巨猿，悬立在天穹之上。古怪的吸力再度笼罩而来，只见他的巨猿之躯从半空砸落之际，毛茸茸的大手直探而出，挟无上巨力一掌轰击在地面。
  轰——
  炸雷巨响声中，地面塌陷，灰尘弥漫，一个巨大深坑出现。化身金刚巨猿的霍玄，此刻出现在深坑内，头朝下，脚朝上，双掌连续不断轰击，抵消来自地面的震荡之力。
  这一次，他凭借金刚巨猿无穷神力，硬生生抗住大地震荡之力，没有被震飞到半空。却在此时，狂风大作，乌云压顶，一块块巨大陨石如雨点般轰落，刺耳鸣啸声，充斥整片天地。
  霍玄见状心中一凛，却不慌乱，其巨掌一收，庞大躯体立刻被地面涌来的震荡之力弹飞，他借势而上，巨猿之躯悬立半空，双拳挥舞，一块块巨大陨石被生生打爆，碎石乱飞。
  当那股古怪吸力笼罩而来的时候，他仰天长啸，身体如车轮般旋转，双拳挥舞，一道道狂猛罡气喷涌而出，轰击四方虚空，竟然硬生生将这股吸力给抵消。
  “恭喜，你们已经闯过三关。”
  当塔灵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霍玄只觉眼前一花，双脚已然踩在实地，天空降落的陨石全都消失不见，四周恢复平静，同伴身影也随即浮现。
  “靠，差点儿就被石头砸死！”
  元宝的声音最先响起。小道爷满头大汗，模样甚是狼狈，脸上神情却充满了亢奋，仰头看天，冲着那张巨大的人脸喊道：“喂，我们都过关了，该发奖励了吧！”
  进塔九人，如今全都还在，很显然，他们都通过了三关考验。只不过，各人状态大不一样，看上去最轻松的不是霍玄，而是琴珂，她那白衣罗裙点尘不染，好似刚才的三关考验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最吃力的明显是公孙静，此女修为最弱，好在凭借师父姬元所赠的几面威力强大的阵旗，勉强通过三关。其脸色苍白，气喘吁吁，此刻正在吞服丹药，很显然体内法力耗损极大。
  “过了三关，奖励少不了你的。”
  半空那张巨大的人脸，面对元宝的质问，居然微微偏了一下脸，空洞的双目似乎看向元宝，给出回应。紧接着，便见到这张巨大人脸张开了嘴巴，一道道流光从里面射出，分别朝下方众人飞去。
  一道流光射来，霍玄伸手一捞，掌心立刻多了一柄铜锏。此锏长六尺，通体布满斑驳绿锈，看上去年代久远，散出淡淡的古朴气息。
  散出神念一探，关于此锏的讯息立刻浮现在霍玄脑海中，“磐石锏，下品道兵，内蕴土之震荡意境，真元激发，可开山裂石，威力无穷。”
  用真元激发，霍玄立刻大喜。不用想也知道，他这件磐石锏乃是适合武者使用的道兵，价值不菲。
  没有多想，他收起磐石锏，道兵不同于符兵，需要炼化才能使用，此刻在这石塔之内，很显然没有时间来祭炼。目光朝四周看去，却见同伴们个个手拿着刚得来的奖励，喜笑颜开。
  道兵的价值不言而喻，即便是一件下品道兵，只要完好无损，最起码也要值五千焱晶。塔灵所赐的道兵，件件都是精品，完好无损，且还都是按照个人所修功法特点赐予，最是适合不过。
  譬如夏侯焱所得燎原枪，火系道兵，配合他的混元神火体施展，威力倍增。还有玉玲珑所得穿云箭，金系道兵，犀利锋锐，穿云破月，配合玉家诛魔弓施展，威力更强。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各人所获道兵，皆合心意，都是大为欢喜。值得一提，在九人所获道兵之中，一致评价最高的就是阿铁那件玄龟甲，还有琴珂的屠龙匕。前者是罕见的防御性道兵，虽是下品，其价值却要堪比中品攻击类道兵。后者更是珍稀，原因在于其内封印了一头蛟龙精魂做为器灵，一经施展，蛟龙出海，拥有堪比丹元初期强者的实力！
  元宝小道爷所获道兵也是难得的精品，名曰雷音剑，一经祭出，雷鸣电闪，震慑妖邪，威力极大。相比起他那损毁的金钱剑，此雷音剑乃是雷系道兵，更适合他所用。
  一向挑剔的小道爷，此刻抚摸剑身，直乐得合不拢嘴，没有半句抱怨。
  相比同伴所获道兵，霍玄这柄磐石锏似乎没那么出色，但是他不这样认为，化身金刚巨猿，加持三头六臂法身，他所差就是适合武者使用的道兵，原因无二，武者使用的道兵和玄师使用的道兵区别很大，一个使用真元加持，另一个则是需要神念和法力来驱动。
  加持了三头六臂法身，需要耗费大量法力，以霍玄现在的修为，很难再分出法力驱动道兵对敌。相反，他化身金刚巨猿，对真元消耗不大，加上体内五大气海，因此有足够的真元驱动道兵对敌。
  如此一来，便知道适合武者使用的道兵，对霍玄有多重要！
  “后面三关，难度提升十倍，如能通过，可入宝库，任选三件，做为奖励。”
  就在这时，塔灵那不带半分感情的话语声，再度响起。听到它所说的奖励之后，所有人都是兴奋异常，特别是元宝小道爷，一脸亢奋，摩拳擦掌，摆出一副‘拼了老命’的架势。
  片刻后，众人眼前一花，已然身处一片荒漠沙地，身边的同伴，也随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