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香消玉殒
苏茉离虚弱得站不起来，落溪帮她梳妆打扮，南苏在一旁帮忙。
“我穿藕荷色的衣裙，搭配这根白玉簪好看吗？”
“宣哥哥会喜欢我这样打扮吗？”
苏茉离坐在铜镜前，就像是个娇羞少女要去见心上人一样，欢欣着、忐忑着。
“你本就生得好看，一打扮就美得像仙子一般。”落溪替她梳了头，心中仿佛有一团棉絮堵着。
黍离院有一间极雅致的厢房，正面是一幅仕女游园图，窗边是芦苇帘子，不见一丝浮躁之气，就连角落都布置得十分风雅。屋内焚着香，淡淡的兰花香，在空气中缭绕。
这儿是苏茉离平常练琴、喝茶的地方。
贾明宣穿着一贯的红衣，跪坐在茶桌旁，直起上身，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丰神俊朗。
一把瑶琴，端放在正位。
苏茉离在落溪与南苏的搀扶下，缓缓走向瑶琴，她身姿如柳，弱不禁风，即便伤重，依然是娉婷袅娜的。
贾明宣看着苏茉离走进来，坐到瑶琴后。落溪朝他点了点头，便退到一边。
苏茉离的身世，令人心疼，父母早丧，恶病缠身。
小时候的贾明宣在众多亲戚中，对这位表妹尤其照顾，一方面是因为同情她，于是想保护她；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有灵气，不是个流于世俗的女子。
当他察觉到苏茉离对自己的心意后，便刻意疏远她。他会保护她疼爱她，但那是作为一个哥哥对妹妹的感情，而不是男女之情，他希望她能自己想明白。
而苏茉离对他的感情，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而是从小就在心里生了根的，甚至将他当做自己一生的信仰。
自从落溪出现后，她就看明白了，后来也逼着自己去放下这份感情，与宣哥哥当普通的表兄妹，可是她发现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待苏茉离坐定后，贾明宣像以往一样笑着，朗声说话，“离儿又作了新曲子？快弹来我听听！”
年少的苏茉离，每当听到他如此说时，都低眉含羞的笑着，然后走到瑶琴边，轻轻拨动琴弦，流水般的曲子缓缓流出。此时的苏茉离，唇点朱砂，脸扑胭脂，眉画螺黛，仍然遮掩不住虚弱，生命正在以她能感知到的速度在消逝。她仿佛风雨飘摇中的一朵莲花，摇摇曳曳，仿佛随时都有可
能被风雨吞没。
她朝贾明宣笑着，希望留给他最好的一面，“宣哥哥，这支曲子是离儿新作，从没弹过给你听。”
指尖娴熟地在琴弦上或挑或抹或拨，起音欢快，犹如春日黄鹂鸣翠柳，渐渐有了惆怅之感，犹如失意的少女，烟雨中独自徘徊。
一曲小调凄美哀婉，铮铮琴音飘荡一室，飘出窗口，飘向夜空。
随着琴音，苏茉离唱起小调，嗓音缥缈空灵。
“海棠初开胭脂染，梦许甘棠，抚弦千千遍。独抱幽怀黄昏浅，谁知梦断春心寒。”
“春去秋来泪痕干，徘徊长叹，空忆旧时欢。拼却半生慕君颜，可怜身似落花残。”
五岁识君，六岁学琴，九岁谱曲，十三四岁初尝相思滋味……还记得那年，她端坐窗前弹琴，他一直在窗外听着，直到最后一个音落下，他笑着说，真好听！
落溪早已退出屋子，坐在院中石阶上，膝盖曲着，下巴搁在膝盖上，冷月如霜，而她全然不觉。
缺月挂疏桐，苏茉离还在弹着唱着，似要将自己的一生，停留在这个夜晚。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夜晚。
伤口溢出了血，点点朱红，浸染着藕荷色的衣襟，苏茉离并不觉得疼，她只觉得整颗心房被溢满了，又尽数被抽离了去。
贾明宣轻声：“离儿，好了……咱们改日再弹，先去休息！”
“砰”的一声，琴弦断了，琴音戛然而止，仿佛翱翔空中的鸟儿，忽然被折断了翅膀，从高空中直坠而下，留下无限难以诉说的情愫。
苏茉离的指尖流了血，滴落在琴弦上，发出最后一声悲戚。
她努力微笑，凝望着贾明宣，动了动嘴唇……贾明宣听懂了，她在问，好听吗？
好听！离儿的琴弹得最好了！
苏茉离缓缓倒下，头枕在胳膊上，瞌上了眼……
茉离，娘亲给她取的名字，希望她一生圆满，莫要经历离散之苦。可她一生都在离散，幼年离了父母故土，如今又要离散。不过是最后一次了。
贾明宣抱她起来，轻声叫唤：“离儿！离儿！”
屋外的落溪心中一惊，骤然站起，只觉得双腿发麻，天昏地暗，重又跌坐在地。
南苏正好从厨房回来，端着一碗药，见落溪摔倒，忙放下药碗过来扶她，“落溪姑娘，怎么了？”
见她的神情，似乎猜到了什么，顾不上放在一边的药碗，冲进屋里，“小姐……”
苏茉离死了！
侯府正是多事之秋，苏茉离年纪轻，丧礼一切从简。落溪陪着贾明宣，给她寻了一个清幽的地方，让她体体面面地下葬。
那几日，贾明宣沉默了些，许是想起以前的事，总觉得很多时候，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
时间在流逝，伤口在愈合，侯府里的氛围凝重。中蛊毒的府兵在慢慢康复，侯爷带伤重新布防。
出事后，弈珂更加留意百里兄妹的动静，他们却没有任何动作，仿佛与天灵石被抢的事毫无干系。
当晚厉阙逃跑后，直接出了京城，往无荒山去了。途中并没有与任何可疑的人接触，也没有将天灵石交与任何人，而是带着回去了。
落溪进了一趟宫，找太后娘娘谈了许久，禀报天灵石被抢的细节，同时请求太后增派援兵给她，她要直捣苗疆蛊老巢，夺回天灵石，为爹娘报仇。
借兵的事，太后娘娘没有理由拒绝，这是先前落溪答应去寻找天灵石的条件，谈的是要借多少兵？其实，说起来落溪去苗疆蛊夺天灵石，是为皇家办事，所以太后娘娘更应该全力支持了。最后，太后娘娘去征求了皇上的意见，由皇上直接派兵给落溪，只有一个要求，
将天灵石完好带回来。贾明宣仔细研究了无荒山的地图，做了周详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