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冥冥之中
贾明宣打开信，将信笺往落溪这边移了移，好让落溪可以看得清楚些。
信的开头写道：“徒儿明宣，为师就快要死了，有些事要嘱咐你，你得看仔细些……”
单一句话，落溪就知道狱庵山人果真是个怪老头。
信很长，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还说了一段关于苗疆蛊的秘史。
原来，贾明宣的师父狱庵山人曾是苗疆蛊中极优秀的蛊主候选人，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位候选人，那就是狱庵山人的师弟。
而这位师弟竟然是百里喻容的祖父。
两人都是天之骄子，自小研习蛊术，能力不相上下。当时的蛊主，难以抉择由谁来继任蛊主之位，于是想出了一个法子。
在一处本就凶险的山洞里，设下了阵法，将代表着蛊主身份的象牙印玺，放置于洞内。谁能闯过阵法，并制服洞内的猛兽，拿到象牙印玺，就是下一任蛊主。
最终，是狱庵山人经过了重重考验，拿到了象牙印玺。但是，他的师弟不服气，认为是老蛊主偏心，教了狱庵山人厉害的蛊术，而没有教他。他愤愤不平地去找老蛊主理论，竟然因为老蛊主几句云淡风轻的话，起了杀心，趁
老蛊主不备，将其杀害。
随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去找狱庵山人借象牙印玺来看看。狱庵山人觉察到他的意图，将象牙印玺藏了起来，人却被他抓了，囚禁起来。
待狱庵山人逃出来之后，发现苗疆蛊已经变了天，老蛊主逝世，师弟当了蛊主，已经赢得族人们的信赖与拥戴。起先，狱庵山人也想当中揭穿师弟的丑恶嘴脸，一直没有机会，后来心思就淡了，各人有各人的命。直到五年后，才知道老蛊主竟然是被自己的师弟杀害的。没能为师父
报仇，是他人生的一大遗憾。
百里喻容的祖父当了蛊主，而后传给了百里兄妹的父亲。最后，百里喻容与百里光复入了京城，故而传位给厉阙了。
贾明宣也是第一次知道师父的真实身份，以前只当他是个闲云野鹤的隐士，学了一身本领，傲视万物，醉心山水，不愿入世。
信中只说了这么一件事，却并没有说，为何要将象牙印玺给贾明宣，也没有说要贾明宣做些什么？
贾明宣埋首信中，怔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怪老头留给我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落溪也不明白，无从回答他。
从草屋里出来，贾明宣一路往山谷更深处走去。落溪默默跟在后面。
贾明宣走到一个山洞前，洞口已经被乱石堵死了，四周垂下来藤蔓植物，开着细碎的黄色小花。
“怪老头真会选地方，长眠于此，有山川草木为伴，也不会寂寞。”贾明宣跪了下来，认真了磕了三个头。
狱庵山人看淡的人世，也看淡了生死，对他来说，世上无大事。小时候的贾明宣不懂，如今也算明白怪老头的心境。
落溪静静站在一旁，不去打扰他。贾明宣并没有过分伤悲，狱庵山人自从收他为徒那天起，就在准备自己的墓洞了。他三岁跟随狱庵山人，一边学习简单的蛊术，一边根据狱庵山人的法子自疗。直到六岁
时，贾明宣正式拜狱庵山人为师，开始学习蛊术。
没有耽搁太久，贾明宣带着落溪到了附近一处异常美丽的地方。
翻过一座小山峰，那是一处群山中的深山，山幽水清，虫鸣鸟叫，一条小溪缓缓流淌，溪流两边是草甸。
落溪环顾一圈，“这是什么地方？总感觉得有些熟悉！”“这儿是我那几年常来的地方，每当想家想爹娘了，就一个人来这儿。你看，四周都是高山，所以就算到了冬天，这里的植物也不会枯萎，仍旧长得茂盛。”贾明宣想起年
少在无荒山那段时光，当时只觉得难熬，如今想来那一段与世隔绝的时光，挺好的。
“那几年，你很难过吧？”落溪迟疑着问出口。
“也还好，我这个人既能享福，就能吃苦，在深山里，倒也乐得自在。”贾明宣在溪流边蹲下，掬了一捧水，看着水从指缝流回溪里，继续缓缓往前流去。“起先，我不知道自己中了蛊毒，一听就觉得蛊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问父亲，为什么要我学这个？父亲摸摸我的头，以后你就会懂的。怪老头也不急着教我蛊术，就是
让我跟着他，看他怎么做。他让我知道，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生来就是不好的，是善是恶，决定权在使用它的人手里。”
“你懂蛊术？”
“嗯。”
贾明宣云淡风轻地说了一些以前的事儿，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照顾自己，识得山中草，懂得辨山中天气变化。
尽管他没说是怎么消解体内蛊毒的，但落溪知道，那一定经历了一个漫长且艰辛的过程。
贾明宣牵着落溪，顺着溪流的方向一直走，走了很远。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落溪忽然道：“我想起来了，我也来过这儿，我说怎么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贾明宣诧异回头，“你来过这儿？”“对，一定是了，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吧，我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玩，觉得远山真是好看，便想着走过去看看。可是呢，明明看着不远，却怎么走也走不到。远山之外，还有
远山，走着走着我也不知道最先吸引自己的是哪座山了。”“那一次，我走了很远，无意中来到了这儿，发现这里真是太美了，草甸很柔软，野花也很烂漫，然后我就在这儿一直玩到了天黑。天黑以后，我才知道害怕，差点没吓哭
。然后我爹娘找到了我，将我带回去了。”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来过这儿，不过这儿被我记在了心底。”
落溪一口气说了很多，这个地方虽然只来过一次，但是记忆却十分深刻，直到许多年后的现在，想来还是清晰如昨。
贾明宣忽然笑了，“没想到，咱们小时候还曾来到同一个地方。”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当然有啊，说明我们的缘分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很多事冥冥之中，都有着我们看不见的牵引，只是不知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