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卫启濯正坐在抱厦里喝茶,瞧见萧槿过来,笑着招呼她坐下。
萧槿望着对面浅笑微微的少年,又想到他前世的诸般狠辣手段,觉得很有些错乱的感觉。
她跟卫启濯道明了来意,并拿出了两盒酥油蚫螺作为谢礼,由衷申谢。
她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正预备作辞离开,就听卫启濯忽然问道:“表妹方才去谢过我堂兄了?”
“没有,二公子出门了,我命人将谢礼搁到了他屋里。”
“也是两盒酥油蚫螺?”
萧槿点头:“嗯。”
卫启濯倏地往椅背上一靠,道:“我不爱吃这个,有没有别的谢礼?”
萧槿一愣:“四公子想要什么?”
“不要总这么叫我,”卫启濯微微倾身,“应当叫我表哥。来,现在改口我听听。”
萧槿揉了揉眉心,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这个恶毒上司有点不要脸。
她抬头间撞见卫启濯投来的目光,踟蹰一下,觉得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深吸一口气,含混地叫了一声“表哥”。
卫启濯微微一笑,道:“暂时就这么叫。”
萧槿正想着什么叫“暂时”,忽而想起一事,当下敛容道:“对了,四……表哥之前答应我,说我跟着一道去游山就告诉我庄表哥的事的,如今是否应当践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号:我官比某人大,颜比某人好,连十字都划得比某人好,感觉我媳妇迟早会被我俘获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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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卫启濯眼望面前等着他回答的萧槿, 觉得很有些难办。
他离开萧家之后,回到了卫庄位于青州府蒙阴县的家,并将自己的壳子也暗中运了过去。
他在蒙阴住的那段日子,忖量再三, 还是决定暂且不说出真相。但他又担心他会在某次昏厥后再也醒不过来, 因而他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他跟宋氏与卫晏编了个故事。
他说他做了个梦,梦里有仙人跟他说, 他上回落水时其实就该魂归地府了, 但上天怜他多年侘傺又尽孝未满,便又给他延了阳寿,并为他辟昧开智,助他举业小成, 一偿心愿。只是他觉得这些太过离奇,所以从未提过。
近来他又梦见仙人提点说他寿元将尽, 说不得哪一日就忽然归西去了, 之前上元夜那次莫名的昏迷就是前兆。他交代宋氏卫晏两人, 说若是将来遇着什么难处,就去找他的义父荣公, 或者他义弟,国公府的四公子卫启濯, 他们都会出手相助的。又让他们不要过于悲恸,死生皆常道,让他们顺应天意。
宋氏直道他是发了昏, 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但在他又一次莫名昏厥之后,她似乎开始起了疑惑。如今她大约能信个八-九成了。
他的预感不错,之前的昏厥确实和回魂有关。他回到蒙阴之后,又接连如前次那般昏厥两次,第二次昏厥之后醒来,他便发现自己已经神魂归位。
他回魂之后又去了一趟卫庄的家,但宋氏与卫晏已经搬走,不知去向。他跟左右邻舍打探了一下,发现宋氏并未发丧,邻人们甚至不知道卫家长哥儿不见了,但也没人见过卫庄。
他心下疑惑,多方探听,但始终未寻见宋氏母子的踪迹。
“表哥怎不说话?”萧槿奇道。
卫启濯叹道:“义兄跟他母亲和弟弟搬了家,至于搬到了何处,我也不清楚。”
萧槿讶异道:“怎会搬家的?不是马上就到秋闱了么?”
“我也不晓得。”
萧槿低头思量一回,疑惑道:“难道他不去考秋闱了……会不会是发现经营产业太赚钱就不想读书了……”
卫启濯低头扶额。
“如果庄表哥去考秋闱的话,必定是今年的山东解元,”萧槿叹气,“他若真是不去考,未免太可惜了。”
“对他那么有信心?”
“当然,”萧槿微笑道,“庄表哥很厉害的。”就是太抠门。
“庄表哥厉害,濯表哥就不厉害了么?”
萧槿一愣,看了卫启濯一眼。
濯表哥当然厉害,厉害得无人可出其右。不过眼下这个濯表哥好像跟她印象里的那个卫启濯不太一样。
萧槿思及近来所见,不禁开始想,难道少年时期的卫启濯跟后来的他性情是不同的么?
萧槿抬头见他竟还盯着她等她回答,顿了顿,道:“濯表哥自是厉害的。”
“那庄表哥跟濯表哥哪个更厉害?”
萧槿深吸一口气:“濯表哥厉害。”
卫启濯满意一笑,又道:“好了,咱们来说说谢礼的事吧。我不爱吃那个,你给我换一样。”
萧槿看了那两盒酥油蚫螺一眼。
酥油蚫螺是一种以酥酪制成的精致甜点,外形肖似螺蛳,入口品之,如甘露洒心,乃苏州名产,西域也有,只是到了后世已然失传。酥油蚫螺制法甚秘,其方锁于密室,以纸封固,虽父子不轻传之。
因而价格昂贵。
虽然卫启濯是饫甘餍肥的豪奢公子,但萧槿觉得这份礼摆在他面前也不算寒碜。不过他既这样坚持,那大约是不爱吃甜食。
萧槿思量一回,没想到什么合适的,便询问卫启濯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卫启濯的目光从萧槿身上扫过,笑道,“我也不晓得,要不表妹带我出去逛逛,兴许我转着转着就知道想要什么了。”
萧槿嘴角微扯。这语气怎么那么像是要找人陪逛街。
她踟蹰间瞧见卫启濯投来的目光,一时说不出推拒的话,只好点头应下。
萧槿本要带上几个丫鬟随行,但卫启濯说太麻烦,只他们两人就好。萧槿有些窘迫:“只我们两个?”
卫启濯奇道:“有何不妥?我们不是表兄妹么?一家人,结伴出去逛逛怎么了?”
萧槿揉揉眉心,这逻辑好像没毛病。
见今正值夏秋之交,暑气未散,但今日天气凉爽,走在街上微风拂面,倒也舒爽。
萧槿原本以为跟卫启濯走在一处会倍感压抑,但事实上并非如此,最初的那股紧张过去了之后,她竟然越来越放松,最后几乎都要忘记身边走着的是将来的恶毒上司了。
不仅如此,她甚至隐隐觉得,这种并排逛街的感觉,很亲切很熟悉。这真是一件十分怪异的事。
萧槿以为像是卫启濯这样的豪门公子,出门逛街必定会大把买东西,她还发愁就他们俩人这东西可怎么拿,谁知他在附近市肆之间转悠了半晌,却什么都没买,倒是几番询问她吃不吃这个喝不喝那个。
萧槿都摇头婉拒了。
途中路过一家绸缎铺子,卫启濯进去转了一圈,萧槿以为他这回还是只看不买,谁知道他抬手指了两匹料子,询问萧槿觉得他穿那两种料子好不好看。
萧槿看了他一眼,心道颜值到了你这个级别,一块破布也能穿出皇家顶级丝绸的感觉。
卫启濯见她点头道好看,笑了笑,转头向伙计询问价钱。
听了报价之后,他摇头直说店家宰客。伙计一愣,上下打量他一番,心里直犯嘀咕。他们确实虚报了价钱,但是似这等一身金玉锦绣的豪奢公子恐怕连米价多少都不知道,居然能瞧出价钱虚实?
卫启濯竖起两根修长手指:“我只出一半的价钱,两匹缎子二两银子,这种料子只值这个价钱,你们方才报的价钱太虚了。”
众伙计与掌柜面面相觑。
一伙计上前殷勤赔笑,跟他说这料子是新到的货云云,卫启濯根本不吃这一套,坚决只给一半的价钱。
萧槿望着舌战众伙计、砍价砍得不亦乐乎的卫启濯,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好的一个富二代,不专心炫富,砍什么价?他身上随随便便拎出来的一个小香囊估计都比那两匹布贵……不知道他往后在朝堂上跟群臣雄辩的本事是不是打砍价上头来的。
她发愣的工夫,卫启濯已经杀好了价,让懵住的伙计将那两块料子给他包起来,末了还让掌柜饶了他一块尺头。
等两人抱着料子出来,萧槿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所看到的卫启濯,跟她印象里的卫启濯相差实在有点大,这个真是万万没想到的。
她之前对他心存畏惧,看到他都是能避则避的,但就她这半日里看到的卫启濯来看,他好像并非她想的那样。
萧槿有些困惑。
“表妹想什么呢,”卫启濯抱好怀里的布料,抬头看向前面卖糖葫芦的摊子,“我去给你买一串。”
萧槿正要说不必,他已经率先走了过去。萧槿跟上去时,摊主欲待伸手摘下一串,就听他道:“我不要那一串。”说着话抬手指定另一串,“我要那个。”
摊主一怔:“有何区别?”
卫启濯认真道:“我扫了一圈,其他的糖葫芦都只串了八个山楂,唯独那一串串了九个。”
萧槿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她接过糖葫芦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卫庄临行前咬牙狠心给她买的那一串糖葫芦。
“一串够不够?”卫启濯低头问道。
萧槿连忙点头说够了。她要那么多糖葫芦作甚……
两人转悠到玩器店时,萧槿看中了一挂珠子吊灯。她屋里的都是落地式的灯盏,没有吊灯,而且这吊灯做得精致非常,瞧着就悦目赏心。但就是太贵了,她月钱有限,跟季氏要来的给卫启濯买谢礼的公款又不能动,于是只好看看。
萧槿正想着回头跟她娘撒撒娇大约能磨来一挂,就听卫启濯在一旁吩咐伙计:“把那挂吊灯包起来。”
萧槿一愣:“表哥想要那个灯?”
“不是,是买给你的。我瞧你看了好几眼,还问了价钱,觉着你应当是喜欢的,”卫启濯说话间看向伙计,“店里只这一挂?”
伙计忙道:“里头还有一挂。”
卫启濯一挥手:“都包起来,我全要。”
伙计见来了大主顾,忙笑着称是,又指了指一旁的一座羊皮屏风灯,道:“您看那个,那个是刚到的新样式。”
卫启濯看了几眼,回头问萧槿:“表妹喜不喜欢那个?”
萧槿懵了须臾,赶忙推辞,她怎么能让卫启濯给她买这么贵重的东西,何况她原本是让他来挑东西的。
但卫启濯直接拍出银子让店家将那两挂吊灯包了起来,又留了地址,让伙计将灯直接送到萧家去。只是他见萧槿似乎确实不喜欢那座羊皮屏风灯,便没买那个。
萧槿忍不住问道:“表哥缘何这样坏钞?”
卫启濯凝她片刻,道:“我这几日在表妹府上白吃白喝,心里过意不去。何况我还不知道要白吃白喝到何时。两挂灯而已,表妹收下便是。”
两挂吊灯,不信压不过卫启沨送的那座几十斤的水晶灯。
不过他眼下不好跟她言明心意,在她眼里,他们统共也没见过几面,并且她对他成见未消,听他坦明心思,还不晓得是什么反应。
萧槿仍旧觉得受之有愧,询问他究竟想要什么谢礼。卫启濯却表示没什么中意的,笑说下回再出来挑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