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冤枉啊!
  崔九溪绝不允许他家殿下蒙受此种不白之冤!
  同样是母胎单身至今的人,凭什么轮到他崔九溪别人就说:一看崔大人就没有相好吧?
  于是崔九溪热衷地撮合起来,至少要让他家殿下名副其实。
  “殿下,小孩子也是会长大的嘛。您看温姑娘,分明已经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属下倒觉得,殿下与温姑娘既然有前缘,再续上不就成了一桩佳话么。”
  太子一双俊目睨过来,“换了你,你会和小时候抱着你哇哇大哭,涕泗横流的姑娘在一起?”
  崔九溪噎住,“……”
  有一点点窒息。
  很快,太子想起来什么似的,又笑起来,“温浓吃东西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不留意的时候会把羊肉片卷成春卷,喜欢吃酸的,胡萝卜一点也不碰。怎么吃脸上都不会冒汗,倒是耳朵会红彤彤。”
  崔九溪幽幽问,“可爱吗?”
  “可爱。”
  太子一时嘴快,说出口已经晚了,只好和崔九溪面面相觑,而后强调,“别瞎想,不是喜欢她的意思。”
  第8章 赠花  他这是……在保护她吗?……
  “浓浓,过来这边!”
  温浓这才发现她不知不觉地走回了人群聚集处,喊她的正是苏雪榕,苏雪榕身边除了许淑苒还有一位陌生少女,那姑娘也跟随着苏雪榕的喊声看过来。
  温浓笑着过去,看清了少女的面容。她是小圆脸,五官娇小,长相很清新,气质像从树林里的一缕风,山涧里的一淙泉水。
  但她的神情并不文静娇怯,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了热情,像是迫不及待要说话了似的。
  “云荻郡主,她便是方才与你提到的表妹。”苏雪榕牵着温浓的手,悄悄地捏了她一下。
  温浓知道她的意思,这是要自己好生结交这位郡主,燕阳公主的独女,在皇室很是受宠。据说这位郡主不爱诗词歌赋,平时的爱好便是与小姐妹玩耍嬉戏,性情自由散漫。
  如今看到了郡主真人,温浓觉得她比传言更为讨喜,这么多贵女认识下来,她的眼神是最真诚的。
  或许她不在乎门第,又或者,郡主的身份已经够高,旁人的门第高低对她来说都可有可无。
  就像她温浓,与人交朋友从不考虑外貌。
  “云荻郡主。”温浓行了礼,刚起身便被郡主捉住了手,她连连叫她不必多礼。
  “妹妹,你可太好看啦。”郡主笑眯眯地拉着温浓不肯撒手,“还好我今儿来了,不然就看不到漂亮妹妹了,感谢我娘!”
  话音刚落,便听宫人唱到,“燕阳公主驾到——”
  方才还语笑喧阗的宴席陡然寂静,众人纷纷行礼,恭迎诗会主人的到来。
  燕阳公主优雅走过,目光往云荻郡主身上落了落,而后顺势扫了眼温浓和苏雪榕两人,这才转过头去走在了最前头主持诗会。
  温浓被云荻郡主牵着落座,这是个离燕阳公主不远不近的位置,云荻坐得自在,倒是她前头的姑娘们有些诧异地看过来,而后不自然地挪了挪腿,这时候实在不好再更换席位,只得硬着头皮坐着。而苏雪榕也和她的许淑苒坐在了一块儿。
  温浓看出云荻郡主这是在照拂她,遂用气音道了谢。
  “好说好说,”云荻郡主笑眯眯问,“妹妹平时喜欢做什么?”
  听云荻混不在意地用正常声音说话,那温浓也不憋了。
  她想到云荻郡主并不爱诗词歌赋,便抿出个腼腆的笑来,“倒没什么事做,偶尔会看看话本子,叫郡主见笑了。”
  “话本子好啊,话本子可好看了。我给你推荐‘灯火阑珊’,他的每一本书都很精彩!”云荻郡主知道温浓也看话本子之后,乐得睁圆了眼,而后分享起她喜爱的书来。
  好家伙,遇着了同好,那温浓可就忍不住了。
  “郡主,他的书我也看过,最妙的便是结局出乎意料,我好几回都猜错了,就最新的那一本来说,写得可太有意思了……”
  “是极是极,我跟你说……”
  好在举办诗会的是郡主她亲娘,所以公主对她们的交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今日诗会重在年轻儿女之间的交流,所以郡主并不拘着大家。
  温浓向来很会拉近与旁人的关系,不过一会儿,云荻郡主已经拿她当好友了,一口一个浓浓,话题也从话本子转到了席上宾客。
  “浓浓,我怎么发现不少人在偷偷看你呢。”云荻郡主凑在温浓耳边小声说,“你别抬头啊,我说给你听。谢尚书的嫡女谢嫣然,左御史家的,李家的,还有许淑苒,都看了你好几眼,而且是那种看你懂吗?”
  云荻郡主伸出两根手指头,活像挖人眼珠的手势。
  温浓好笑,她哪里不知道是哪种看,便是被瞪了她也能岿然不动地坐在席上。
  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不过刚刚云荻报的那几个人,温浓还是一一记下来。
  小时候在交友上吃过亏,现在她长记性了,这类一开始就对她抱有敌意的人,她不会与之交好。
  “还有一些公子哥也在看你,嘿嘿,谁叫我们浓浓漂亮呢。”云荻先是坏笑,而后做作地叹道,“这就是美貌带来的甜蜜负担嘛,我也想要。”
  温浓作出恍然大悟模样,“啊,原来郡主是美而不自知的人嘛,还说这样的话。”
  这话说得郡主心花怒放,两个姑娘一齐笑起来。
  这时挨着坐的闺秀来邀郡主共饮,郡主仰头喝完了杯里的果子酒,敷衍了两句,又继续与温浓说话了,像是全部兴致都在她这儿一般。
  “郡主,公主殿下已经出了题,我们先作诗吧。”
  “唉,作诗有什么意思……我以为太子哥哥会来呢,看样子是不会来了。”
  ……
  此时的太子殿下仍在阁楼看书,一旁的崔九溪欲言又止。
  “九溪,你若是待得无聊,不妨下去与他们一道吟诗。”
  崔九溪叹道,“殿下,属下哪里是想要吟诗,属下担心殿下在皇上那里不好交差。”
  太子轻笑两声,狭长眸子仍旧懒洋洋地垂着。
  他将书翻过一页,“他让我来诗会,我也确实来了,不是么?他若问起,便说我在阁楼等得睡着了。至于给他找儿媳妇,有老二就够了。”
  崔九溪不再劝他,殿下这性子哪里是劝就能劝回来的。
  这时派出去调查的人也回来了,崔九溪按捺住兴奋附耳去听。
  而后回房转述给太子,“殿下,那温姑娘是在其他姑娘们团团围住苏公子的时候被人撞倒的。”崔九溪顿了顿,看了看太子的神色,“不过只是小擦伤,并不严重,已经由她的贴身丫鬟处理过了。”
  太子沉思,“会不会是被人故意撞倒的?毕竟她刚来京城,根基不深,家世不高,又生得好看,姑娘们排外也是常有的。”
  崔九溪:“……”您这也太会想了。
  太子没察觉崔九溪无语的眼神,叹了口气说,“她小时候天天缠着我玩耍,应当是没有朋友的缘故。现在长大了也不受同龄人喜欢,可怜。”
  崔九溪:“……”
  他家殿下是不是想要跳过娶媳妇这个步骤,直接当爹?
  而太子已经得出了结论,吩咐道,“九溪,你平时派人看着她些,别叫人欺负了去。”
  ……
  此次诗会温浓表现得中规中矩并不出挑,最终由谢尚书嫡女谢嫣然拔得头筹,苏雪榕憾居第二,而男宾那边则是苏雪和表现最佳。
  “谢嫣然喜欢你表哥,每次有你表哥的场合,她总是卯足了劲儿地表现自己,就盼着能与你表哥相配。”云荻郡主小声和温浓说。
  温浓稍稍回想了下,这位谢嫣然便是那个父辈和宰相舅舅关系很好的姑娘,可以拿到苏雪和私下里的文章,与苏雪和定然还有其他交集。只是看苏雪和待她的态度,虽温柔和善,却与其他贵女并无不同。
  “到最关键的时候了!”
  云荻郡主激动地和温浓讲解,“你之前没参加娘亲的诗会许是不知道,诗会上的魁首可以赠花给他人,意思是邀他踏青。谢嫣然的花定是给你表哥的,只是不知你表哥会给谁。”
  她这样说着,温浓便见谢嫣然接过燕阳公主手里颜色灼灼的桃花,而后含羞带怯地走到对面男宾的席位前,将手里的花枝轻轻放在苏雪和的案上,“嫣然仰慕苏公子才学,愿与苏公子西郊论诗。”
  郡主做作捂心,“好热情好痴情的女子哟,要是她再漂亮点,连我也要受不住了。”
  温浓听她怪声怪气的话翘起嘴角笑了,“郡主不喜欢她?”
  “那当然了,她自诩京都第一才女,向来是看不上我的,虽然她没有说出来,但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一无是处的蠢物一般。”
  “她得罪了郡主,也没好处吧。”
  郡主哼道,“她有个好爹,户部尚书,大乾的钱袋子,我娘也不会因为女儿家的嫌隙去找谢尚书麻烦啊。”
  那边的苏雪和温文得体地对谢嫣然笑了笑,修长手指却轻轻捻了下酒杯。温浓看得仔细,察觉到他心里头并非面上这般岁月静好,这位苏大才子烦躁着呢。这个场合的邀约他是不好推拒的,所以他之后只好抽出时间来和谢嫣然一道踏青。
  恰在此时,苏雪和偏过头来,目光与温浓的目光相接。
  他的眼里含着些无奈还有微不可察的局促尴尬。
  向来游刃有余的贵公子乍然露出这样无奈无助的神情,叫人窥见他温雅表象里头青涩的少年气,瞬间令人觉得亲和可爱。
  温浓再细看,那点儿尴尬神情又消弭无踪,她下意识地对他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俏皮笑容,苏雪和嘴角微翘,很快移开目光。
  二人的目光交汇仅仅是短暂的一瞬,短到在场众人都不会发现。
  但温浓的心跳已经开始砰砰作响,只因苏雪和比她预想的更为棘手。
  席间宾客众多,不乏与他关系亲近者,但他尴尬的时候下意识看的人却是她,大抵是因为她与他之间存在交易。
  但他这样的举动极易让人误会自己在他那里是特殊的。
  难怪这么多的贵女前仆后继地追逐他,若非误以为有希望,怎么会不知疲惫地追逐遥远的月亮呢。
  温浓暗暗啧了一声,告诫自己切莫沉沦在他给的表象里。
  很快,周遭的打趣将她的心跳声淹没,谢嫣然看上去越发羞涩了,整张脸红了个通透。
  而苏雪和却手执花枝缓缓走来,他停在苏雪榕案前。
  “不准耍赖啊苏公子。
  “是啊是啊,哪有送给亲妹妹的道理。”
  男宾那边不依了,苏雪和只好脚步转了个弯。
  温浓嗅到一缕淡香,那枝桃花已然落到她的案上。
  耳边是苏雪和向男宾那边告饶的声音,“各位兄弟放过苏某吧,苏某还想多一日时间备考春闱。”
  随后是一阵阵善意的哄笑声。
  本该成为众矢之的的温浓竟意外地没有收到多少嫉妒和恶意的目光。众人像是默认了苏雪和是为了省下踏青时间才选了个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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