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119.结局前奏：老宝贝儿
好吧，连小姨都这么镇定，那他家的老宝贝儿就真没事了。
老宝贝儿，指的当然是老爷子。
大魔王最先喊的，他说是他的发明，他的专属称呼方式。
因为大家伙对他们都是宝贝宝贝的喊，拔拔又总是喊麻麻宝贝儿，心肝宝贝儿的，于是，孩子就知道这是最亲近一个人的方式，是表达感情最直接的称呼，老大那么个鬼灵精，就一天天老宝贝儿老宝贝儿的喊……
第一次听到这种称呼的时候，老爷子整个人都懵了，旋即就乐疯了，俨如当初三个孩子降生那一刻，癫狂。
然而，才不过乐着癫了一小会，老爷子就连眼睛都红了，抱着大宝贝儿直亲，眼角都是猩红……
人到老年，所有孩子都已长成，膝下有欢笑环绕，他早已无所求，可是，当孩子明明奶声奶气，却又要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喊他——老宝贝儿的时候，老爷子才发现，其实他并不是无所求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还请老天爷让他活的更长久一些，再久一些，最好能够久到他看到他的曾孙辈宝贝儿们都长成，看到他们过的顺遂，平安，幸福……
也是在那一刻，老爷子才意识到，其实自己有多害怕死亡，他在乎的太多，放不下，所以，不想离去。
庆幸的是，老爷子从很年轻的时候就一直都会锻炼身体，后来又进了部队，每天都是高强度的运动，身子骨较之一般人都要好许多，上了年纪之后也因为要带孙子们，所以也总在运动状态，尤其亦城那家伙，每次都能闹的他满院子跑，倒是从另一个角度叫他得到了锻炼……
所以啊，都这个年纪了，老爷子除了血压高了一点之外，每年偶尔住一次院，也没别的什么大毛病了。
近几年老二顾延奕又格外的注重给老爷子养生，将他照顾的极好，所以近两年，他连高血压都要降下去了，好几年都没发作过了，家里人都差一点要忘记了，其实他就是个老人……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老爷子突然晕倒，确实叫家里人都吓坏了，彻底惊慌失措，就生怕他会出什么事。
二哥顾延奕原是才刚出国的，飞机刚落地，家里电话就打了过来，那样冷漠平静的一个人，心绪俨如毫无波动，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却差一点连电话都摔了，当即的，直接叫私人飞机又起飞了，往原线路返回……
二哥很清楚，以老爷子现在的身子骨，是经不起大折腾的，这几年虽然看着健康，但一旦出了岔子，就不好收拾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这样焦急的原因。
竟然晕倒了？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竟然能把爷爷给直接弄到晕厥？他不是整天都乐呵呵的吗？有那四个小宝贝儿们环绕着他，怎么还会有不开心的时候？
是大公主使坏，唆使小公主去跟爷爷扮家家的时候闹过头了，叫他太兴奋了，以至于刺激过头了？还是那大魔王又去拔爷爷胡子揪他头发了？又或者是小魔王又穿着小鸡衣服去跟爷爷讨小羊养了？
无论是哪一个，在二哥看来其实都是叫人幸福的，不至于乐到受刺激……
就这样，难得心神不安的，一路绷着脸，眼底全部都是担忧，二哥又赶着回了国，飞机一落地，顾成涵的助理就迎了过去，将他接走直奔医院。
二哥还以为，老爷子状况应该极其糟糕，但万分庆幸的是，他也就是血压飙升，更值得庆幸的是，经由抢救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老爷子再休息会就能醒……
而不庆幸的，则是经由这一次，老爷子的身子更脆弱了。6983216
这一点，二哥最清楚不过，所以气的很！
难得他会情绪那般波动，抓起桌上杯子照着墙面就是一砸，冷气森森的面容上面，镌满怒气，咆哮一般：“我走之前怎么跟你们说的，爷爷他老了，别看每天笑哈哈的，其实身子骨一点都不健朗了，经不起折腾，一定要小心照拂着，你们应的倒是好，可是呢，我前脚才刚走，怎么就出了这样大的事？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竟然要惹的他晕过去？是不是想直接把他气死才好？！”
“说！都给我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谁惹的祸？老幺是不是你，你是不是又招他了？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净……”
“滚蛋！”
一拳头直接砸到二哥肩膀上面，顾亦城气咻咻的：“少往我头上泼脏水，更少在这里瞎叫唤！爷爷出事哪个都不想，你TM给我冷静一点！”
“怎么冷静！你不是医生你不了解状况，你当然能冷……”
“二子你行了。”
上前，直接从二哥身后将他脖子环住，大哥语气冷咻咻的：“先弄清楚状况！”
其实，大哥也是因为已经缓过那个劲头了，才能够在这会子保持冷静，若是换成他，一赶回来的第一件事情，也得是这样子的不镇定，不，依照他的脾气，只会更糟糕，俨如被龙卷风强势刮过，每一寸都要遭到打击……
冷“哼”一声，二哥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但是谁都看的出来，他那冷漠的表象背后，是慌张，他就连一贯无波痕的双瞳之中，都有浪花在闪耀，好似下一刻就能哭出来了一样，是真急坏了。
虽然很瞧不上他一出事就往自己脑门上扣，可顾亦城依旧还是没办法跟他置气，心下一紧，走过去，直接将二哥从大哥臂弯里面夺了过来，半是钳制半是搂着他，顾亦城带着他一同向着走廊尽头走了去，跟他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交代了遍……
家中大人们还有几个没回来，现下除了顾博明，也就二伯和慕远山在，都坐在一边，不言不语。
尤其二伯和慕远山，心中都是万般的懊悔，怎么就这个时候承认了？
明明都说好了要瞒着的，彼此有那种感情就好，表面上就做一对亲密的普通家人，这样就足够了……
是顾清持没沉住气，因为今天老爷子又提出要给他介绍女人，让他成家。
其实老爷子的心思顾清持怎会不懂得，他是想趁着他还健在的时候，先替自己儿子把后路都打点好，身边有个人陪着，总好过一个人，现在都还好些，至少宝宝们都还小，还可以时常陪着他，等到以后都长大了，飞出去找寻各自的世界了，那他可就当真孤苦伶仃了……
老爷子是好心，可顾清持受不了，在他看来，爱情就是要绝对赤诚的，要坦白的，他不可能按慕远山的意思，去迎合老爷子，假装有兴趣的去与女人见一面，他做不来。
所以，当老爷子今天第三次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顾清持就没忍住，将所有都抖搂了出来……
“行了，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去后悔了。”
伸手过去，往二哥的肩膀上面拍了一拍，顾博明幽幽叹了一口气：“你啊……还是多想想老爷子醒来之后的招吧，别再又将他气急了，这才是正事。”
“可我跟远山……”
仅就这个事实，就无可避免的会把老爷子气急，怎么办？
难不成还真要让他与远山划清界限，自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么？
他做不到，否则，他早在当年就能够放下了，都这么多年了，他内心深处的感情越积越深，时至今日，早已是刻骨铭心般了，又好不容易能够得到远山的回应了，正是他这么多年最为满足的时候，他不可能放的下……
若要他放弃远山，他宁愿死！
这不是恐吓，而是事实……
“我知道。”
长叹一口气，顾博明搭在二哥肩膀上面的手掌心用力收了一下，旋即就松开，握成拳头，低垂了下去，随着他的开口，一点点的松开……
“你的性子我是最清楚的，当年光是因为他你就能将夏冰清搅的一辈子都不得安生，这种执拗，怎么可能说放就放的下的？”
而且这三年以来，他也早就将二哥对慕远山的感情看到透彻，太深，深到……可怕。
是的，可怕，如果当一个人的感情，完全超乎了性别，又凌驾于身份之上，历经了多年岁月的打磨都还只深不浅的话，那么，除了可怕，顾博明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更为恰当的形容词了。
这种感情，早就已经不是言语的劝说可以阻止的，顾博明很清楚，更何况，他自己又不是没有疯狂过，当年，他不一样对他清儿如痴如狂么？
他没资格说别人，而对二哥，他唯有接受，以及……祝福！
“谢了阿明。”
“谢我没用，我的意见更是不顶用，现在就看老爷子了。”
摇摇头，顾博明也没再多说什么，也诚如他刚才所言的，他的意见都不顶用，一切只待老爷子……
确实够庆幸，老爷子没太大碍，二哥顾延奕是差一点急疯了，等到终于可以去看老爷子了，他立刻就帮他搭着脉做了次详细的检查，全程脸都是紧紧绷着的，他如此严肃，倒是叫家里人也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就连呼吸都是紧提，都拿一双眼睛盯着他瞧，随着他一起打转转，终于，等到二哥收回了手，检查完毕，他的冷凛嘴角，浅浅一勾……
就这么似云淡风轻的一小下，就直叫所有人的心都是安了下来，落定。
医生的话或许对他们来说都不足够，唯有他们家二子的，最是叫他们信任，他还会笑，就足以证明老爷子没什么大碍吧？
“少得意！”
就在全家人都忍不住呼气放松的时候，顾延奕直接就是一声低吼，眉色都是锋芒，将大家伙挨个的看过去：“爷爷现在明显比我走之前要虚弱，状况虽然没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可也不够稳定，这几天是观察期，哪个都不准再气他！否则再让他受了刺激，我直接拿哪个往停尸台上按！”
众人：“………”
他们家的老二哟，一向如此，几乎从不情绪波动，可一旦凶起来，就绝对够……有趣。
可不就是有趣么，因为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样，他的恐 吓威 胁，一定都是跟他的兴趣相关，外人或者会被吓到，可他们却早已经听腻了，再恐怖也变成家常便饭了。
当然，今次还是有被他震到的，这孩子，一急起来也是个难伺候的……
家里人当然不会再去刺激他，纷纷点着头，神色都很是认真，表达着——我们都有听进去的意思，但唯一应该听进去的两个人，顾清持和慕远山，却是一动不动，依旧保持着他们的木头状态。
不是不想，是没脸。
老爷子说到底就是被他们两个人给刺激的，幸亏现在状况稳住了，否则，他们两个人哪怕是把命付出，都还不起……
“好了好了，都别多想了，一切都等老爷子醒了再说吧。”
摆摆手，杜予清佯作随意的说着话，口气也是一贯的轻快，倒是将这等沉重气氛给增添了一抹亮色，而紧接着，就更多的亮彩透进来了，因为啊，四个小宝宝们都跑进来了……
一个紧随着一个，小炮弹一样，从门外往里面跑，圆滚滚的直奔向床边，这个嘴里不停喊着“曾爷爷曾爷爷”，那个不住的嚷着“我家老宝贝儿呢？我家老宝贝儿呢？”
大魔王最洒脱，穿着一件小白衬衣和背带裤，扮相上面就比小魔王，更比俩公主要显得成熟一些，偏生他还一定要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学着他爸的帅气模样，一双手都插在背带裤裤兜之中，迈着一双小短腿，一步一步的走的，他故意走的很慢，与那三个小家伙都拉开了距离，一脸“我才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小装样儿，孩童的纷嫩脸蛋板着，一本正经……
众人一直都提心吊胆的，这会子，看到这么个宝贝在耍宝，自然是松快了下来，顾亦城直接乐了出来，嘴角翘到好比月牙钩，笑容明快，满满都是身为人父的骄傲。
但同时，又有些想发笑……
这孩子，平常好似跟他最不对盘，可在实际上，却最崇拜他，一举一动都要模仿他，偏偏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要叫他这个当爸爸的发觉了。
顾亦城也乐的配合，每次都假装不知道，可这会子，这小子这小样儿，简直跟他平常走路如出一辙，再加上那张神似到复印的脸，莫名就戳中了顾亦城的笑点，直叫他乐个不停……
慕兮年紧紧跟在孩子们的后面，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们，就怕哪个又摔了，可同时又要配合着大宝贝儿的步伐，走的极慢，就连她这种沉稳性子都要着急了。
好在，孩子们都没摔着，一滚进去屋里面就有家里人去抱住，倒是叫她安了心，唯有这个大魔王……
抿嘴，轻声一笑，慕兮年实在没办法忍了。
看一眼他背影，再用眼角瞅向顾亦城，与他对视之间，她用笑意去嗔骂他：“臭不正经的！就你，平常总是跟宝宝灌输一些男孩子就应该酷酷的，像拔拔一样，这样才能够在长大了以后钓到一个跟麻麻一样好的女孩儿的这一类思想，瞧瞧，都把大宝贝唬成什么样了，那德行，简直跟你如出一辙！”
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长腿迈开，大步迎着慕兮年走了过去，顾亦城将长臂一展，直接就将她抱进了怀里……
“小心肝。”
不顾肉麻的低低唤了一句，与此同时，顾亦城低头下去在慕兮年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就这，都还是他极尽克制下的产物，否则啊，他绝对直接捧起她的脸攫住她的唇进行法式深吻啊！
微笑的涟漪越发加深，轻轻应了声，慕兮年用口语回了他一句——“老公”，看似没动，实际上身子却是很主动的向着他靠了去，与他贴的近近的，心，相融。
“孩子们都还好么？”大就称最。
就势将她搂的更紧密一些，鼻子也顺势蹭她额头一下，顾亦城低声的询问着孩子们的状况，眼神从他脸上转开，看向孩子们，他们正在哇哇大叫着的要去床上亲老宝贝儿，慕兮年眼角微微发热。
“他们没事，已经哄好了，就是爷爷，他……”
“情况已经稳定了，二哥刚也给仔细检查过，幸好没有太大碍，以后更加注重一些就好。”
“没别的问题？”
许是害怕会被孩子们听见，吓到了他们，慕兮年的声音一直都很低，完全就是在跟顾亦城耳语的姿态……
两口子几乎是黏做了一团，这很平常，不仅他和她，其他人也都是，亲热的劲头并不会输给这小两口子，各自感情都很深，所以家里人早见怪不怪了，也没人去注意他们，纷纷笑哈哈的去开始逗四个小宝贝们。
而老爷子，也正好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睛，就见到了宝宝们的脸，在他眼前无限放大……tiEw。
大公主和小公主在他的左边，由大人抱着，向着他凑过来，小魔王则是直接坐在他右手边，趴在他的身上，脑袋直向他凑过去，而大魔王呢，为了彰显自己的小大人身份，硬是不要抱，一双肉嘟嘟的手巴着床沿，踮着脚尖的往爷爷面前凑。
只可惜，他长的再比同龄人高也还是小的，任凭他怎么踮脚都看不到爷爷，偏偏还要强，就是不肯开口喊人要抱抱，不停的在原地蹦着，就想往床上跳。
这孩子……
好笑不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顾亦城大步迈了过去，直接弯腰将他抱了起来，两指曲起往他脑壳上面敲了一下：“男人能屈能伸，做不到不丢脸，等到长大了就很轻松了，至于现在，要学会资源最大化利用。”
“什么叫资源最大化利用？”大魔王不懂，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扑闪着看向自家父亲。
宝贝长的就好，又最像他，由他做出这种无知表情，这太萌了，总觉得就是在看缩小版的自己，直叫顾亦城乐到忘乎所以……
低笑之间，他伸手揉了下大儿子脑袋，亲亲他的脸蛋，跟他去解释着：“能够帮助你达到目的的就是资源，就像你刚才，自己够不着，可家人都能够帮到你，这就是你可以用到的资源，聪明的人都会充分利用，对自己发挥最大的帮助，而不是只靠自己一个人，适当的坚持是聪明，可过头了，就是笨蛋，是活该！”
才不管儿子还这么小，接不接受的了，顾亦城兀自教育着，尽量捡孩子能够理解的词汇说，那小魔王一双手将他脖子抱住，去蹭他一下，“哦”了一声，然后歪着脑袋，对他眨巴着大眼睛，说：“所以我现在在最大化利用拔拔么？”
顾亦城：“………”
这臭崽子！果然就是不能对他掉以轻心！每次都能装无辜之间说出让他呕血的话！
乐呵呵的笑着，老爷子终于发出声音了，大魔王一听到就连眼珠子都是一亮，立刻就扭头直往自家曾爷爷面前探去，平常那么爱装正经的一个孩子，这一刻却肆无忌惮的挥发着他的孩童本性，虽然没有像姐姐弟弟和妹妹他们一样奶声奶气的直喊个不停，可光那委屈的表情，就足以让世间铁石心肠都熔化……
这孩子，是当真吓着了，妈妈的那些哄言哄语或许能够唬住弟弟妹妹，却唬不住他，别问他为什么，他就是比谁都聪明！他是顾家最聪明的小霸王！
老爷子心疼坏了，撑着身子就要起来，一双手也从被子里面抬起，要去抱住宝宝们，却被家人立刻按住：“爸，您还在打吊瓶，手不要乱动，别走针了。”
“爸您躺着就好，宝宝们都乖的很，就是想你了。”
“曾爷爷也想宝宝们了。”
偏头，在大小公主脸上各自亲一下，旋即又转到另一边去亲一亲小魔王，老爷子最终视线落定在了大魔王脸上，那小子，瘪着嘴要哭不哭的，眼睛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