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虽然哥谭离大都会不远,但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去过几次隔壁的城市,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往往来自新闻媒体,或者道听途说。
  要去哥谭有三种方法,一是坐半个小时的飞机,这趟航班堪称全美最短的航班之一,从大都会机场直飞哥谭机场。二是从渡口坐船,不过由于城间港口混杂着三教九流的人,所以会选择这么做的中产阶级很少。如果一定要在轮渡和开车中选一个,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更青睐第三种方式,那就是路经海湾大桥。
  照理说海湾大桥这条路效率最高也最简便,而且花的时间甚至少于坐飞机需要的全套安检候机,但只要能负担得起机票钱,愿意飞哥谭的人却总是更多。机场的目标大,安检也防不住什么超级罪犯,但大部分的哥谭罪犯都不会飞,至少在心理上有点安慰。
  至于海湾大桥,这座大桥可以说是全美最倒霉的地标之一了,而这个排行榜上雷打不动的第一名是复仇者大厦。
  海湾大桥平均一年要被各种犯罪组织以各种名义各种目的折腾上至少十次八次,封桥扫射都是小打小闹,厉害点的还能把它从中间炸断,或者干脆整个沉进水里。这里面一多半罪犯都没有什么创意,开场白总是抄袭彼此,久而久之的就成了惯例——“蝙蝠侠!来啊!我在这里等你!”,可见蝙蝠侠在哥谭反派约炮界中的人气。
  芙蕾雅过去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倒霉的人,但自从来了地球之后却成了巨型事故体质。
  出门遇抢劫,小巷撞凶杀,高速总追车,旅游变约架,时不时还有超级反派怼天怼地怼空气。
  一年半前她住在华盛顿,有一次在去波士顿出差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穿着红色紧身衣的头罩男和一大群一看就像黑社会的人在高架上追车枪战,场面血腥惨不忍睹,她载着前面撞毁面包车上的一家三口逆行一公里才下了桥;
  三个月后出发去纽约出差,这回才刚上高速就差点被一炮轰飞。她猛打方向盘救下了自己的爱车,只见和自己住同一栋楼上下层的邻居大暖男史蒂夫以正常人绝对没有的矫健身姿和另一个金属手臂黑色塑形衣狂魔打了起来。几乎是认命地,芙蕾雅下车把挡路的枪手一脚踹下了高架桥,顺道把前面翻车的司机救了出来。
  本以为三个月之内碰到两起黑社会寻仇事件已经是极限了,万万没想到当天晚上到了纽约之后东西还没在酒店放热,出门吃个夜宵也能在转角的下水道口发现了奇怪的鳞片和污迹,没过多久她遇上了第三个喜欢穿紧身衣的男人,而且比起前两个,这一位还会吐丝......
  呵呵。
  第一百遍艹这个世界。
  回去之后一定要投诉宣传部。
  这是芙蕾雅才刚上桥没多久就被迫半路停车时内心的想法。
  几乎每个车主都在不耐烦地狂按喇叭,海湾大桥长度可观,又正赶上上班高峰,一耽搁下来有好多人会赶不上打卡。
  芙蕾雅没有加入按喇叭的人群中,从一开始她就将注意力集中在双目上,看清了前方的真实情形。
  在大桥靠近哥谭的一段上,一辆车身上印着“lexcorp”的大巴似乎是被外力提起横过来挡在了路中间,车上载着大量的孩子和几个老师。孩子们身边带着书包,零食和一些玩具,似乎是正在进行一次有组织的出游。这本该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只可惜这次经历说不定会给他们留下终身阴影。
  “待着别动!”
  一声枪响,她瞳孔紧缩。
  后面的车主却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正处于怎样的危险之中。他们中的大部分没有听到喇叭声里响起的枪声,即使听到的那些也会以为是哪个倒霉的家伙在桥上爆了胎。但随着最前面的车开始疯狂倒车,被卡住的人开始打开车门向后奔逃,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恐慌了起来。
  芙蕾雅的车被前面两辆车死死卡住了,发出不祥的吱嘎声。
  她看见十几个衣着毫无创意,浑身上下写满“我不是好人,我是黑社会”的男人端着枪从巴士后面绕了出来,刚才朝天开枪的正是其中领头的一个,他大声笑着,一脚踹在巴士的车轮上,隔着玻璃闷闷地传出孩子们的哭声和尖叫声。
  芙蕾雅素来最看不起拿孩子开刀的人,见此情形,她立刻翻身把车后座的手提箱拎到身前,从里面掏出一个纸袋子。袋子里装着批发的布头套,过去是家长拿来在万圣节时逗小孩子们用的。芙蕾雅随手抓了一个,运气不佳,这回摸到了个绿色的恐龙头套,她嫌弃地抖了抖,最后还是默默地戴在了头上。
  看在上帝的份上,她苦中作乐地想,如果这次又是为了蝙蝠侠,等她宰完韦恩集团就去和蝙蝠侠要出场费。
  一百次里面的唯一一次,上帝好像听到了她在想什么,这回的反派还真不是冲着蝙蝠来的。
  车上的广播原本在播放音乐,这时画风一转,突然插播了一条新闻。播音员用紧张的语气说明了情况:一伙武装分子同时占领了大都会银行和博物馆,控制有数百名人质,要求政府释放被关押的恐怖组织领导人。这个领导人早先被证实是名超能力者,政府发言人宣称大都会只是个中转站,这个罪犯实际上正处于被运送往华盛顿的途中。按照计划,两天后复仇者联盟和第三方人士将会接手。也就是说,对任何想救出他的人而言,大都会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为了封锁大都会,来救援的武装分子轰炸了警局,安全局和机场,并隔断了其他出入大都会的路径,现在到处都是一片乱象。根据报道,由于牵涉甚广,政府部门不敢轻举妄动。超人出现在机场附近,和消防人员一起抢救大火和烟雾中的幸存者。发言人恳请民众不要慌乱,保持镇静,他们已经向外求援。
  芙蕾雅抿了抿唇。
  大都会警力自顾不暇,安全机关也处在危机之中,唯一的好事是超人赶到了这里,但他也分身乏术。在增援到来前,眼下的危局已不能指望别人了。
  芙蕾雅脱下碍事的外衣,露出里面的搏击背心和脖子上一条样式简单的绿宝石项链。做完这些,她最后从手包的夹层里抽出一把古朴的黑灰色匕首——它看起来很有些年岁了,质地很像骨头,波纹样泛动的金光又如宝石的色泽,但无论是谁,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会觉得胆寒。
  刀柄和刀刃的划痕里满是洗不清的斑驳颜色。
  这把匕首喝过血。
  “有多重迹象表明变种人与此事有关,警方告诫所有的居民,千万......滋......滋滋......”
  伴随着收音机里刺耳的杂音,一阵尖锐的金属扭曲声从上方传来,芙蕾雅抬头一看,只见大桥顶端的铁索像被什么外力影响一样缓缓提起。一条条铁索接连崩断,整个桥面像蛛网一样开裂,在剧烈的晃动中逐渐垮塌,缝隙处的车辆像下饺子一样接连不断地掉入海里,还来不及下车的人一头栽进了冰冷的海水之中。
  不远处哒哒的枪声宣告屠杀的开始,拜超出常人的听力所赐,她耳边充斥着枪手在施暴时的大笑声。
  杀戮,而且是毫无荣誉可言的杀戮。
  芙蕾雅面部的线条绷紧了。
  手指摩挲过匕首的侧面,它开始振动,蜂鸣,就像从沉睡中被惊醒的兽。
  她把匕首插在腰侧,打开了车门。
  整个桥面一片混乱,人群推搡在一起尖叫着逃命,难以分清那些是被射杀的人,哪些是被踩踏致伤致死的人。
  “救命!救救我!”
  一个男人坐在半个车身已经掉出桥面的车里,撕心裂肺地惨叫着。芙蕾雅一把拉住车门,单手把它提上了桥。
  “快跑!”她喊道,自己逆着人流朝前狂奔。
  几步加速,她重重一蹬,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向大桥中间扑去。
  在那里,一圈黑衣人之中漂浮着一个穿着古怪的男人,他戴着头盔,身材高大,脸颊线条分明。
  铁索在这个男人身边围绕翻飞,就像被驯服了的蛇。
  他似乎对眼前的惨象满不在乎,甚至还是愉悦的,看到有人冲过来,那男人一只手保持抬起,另一只手冲她的方向狠狠一推。
  芙蕾雅蓦地感觉到一股阻力,好像有人在抓着她的头发往后扯,这股力量来自于......她的发圈?
  这是她早上随手从梳妆台抓来的一条,是最普通不过的黑色发圈,连接处以银色的铁皮绕了一圈。
  原来如此。
  她一手撕下发圈,随意一丢,去势不减。
  男人的手又动了动,却没有收到成效,他脸上终于露出讶色。
  近了,更近了,芙蕾雅口中溢出一声战吼,那声音如滚滚惊雷,又似金戈相交,她重重地砸在桥面中央,碎石飞溅,一道暗金色的光像游蛇般从下方蹿起——男人反应极快地往后一退,只剩下三个端着枪还没反应过来的暴徒——
  起先是一股凉意。
  然后是疼痛和窒息。
  血液像瀑布一样从柔软的喉咙喷涌出来。
  第3章 进击的路人【捉虫】
  三具尸体轰然倒地
  “躲得不错。”
  她站直身体,往下看了一眼。
  就在刚才,几条钢筋破开桥面缠住了她的腿,这些毫无生命力的东西像真正的巨蟒一样翻滚身体,用尽全部的力气试图将敌人绞杀。痛感从腿上传来,芙蕾雅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来。”她手中的匕首灵巧地转了转,金色的光晕一圈一圈地起伏,越来越快,就像心跳的频率,像她血液冲刷耳膜的频率,“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万磁王。”
  埃里克·兰谢尔把手掌握成了拳头。
  数十条钢筋像骤然张开大嘴的食人花,蛰伏在地下的魔藤以成百上千倍的速度向她刺来。海水翻滚,大地震动,金属的残骸在浪潮中浮起,混凝土的碎屑漫天飞舞。
  芙蕾雅只做了一件事——她竖起了匕首。
  这把样式奇特的武器上亮起一道刺目的光芒,随后像长鲸吸水般汇聚成一点,爆开。
  说不清是怎样的声响,或者是世界都为之静默了一瞬。
  金光像无形的奔流一样向着前方喷涌,那一刻,狂风卷云,白浪滔天,在巨大的轰鸣声中,飞到她身前的一切事物都被碾成了灰烬。
  万磁王猛地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你的血液里没有铁。”他忽然开口说道,“你既不是人类,也不是我们之中的一员,你是什么?为什么不摘掉这个可笑的面罩?”
  “我是合法的美国公民。”芙蕾雅说。
  万磁王的脸色一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不管你是谁,你都不是他们中的一份子,又为什么要在这里和我争斗不休。”
  芙蕾雅回头看了一眼,黑衣人早已停止射击,在刚才的短暂交手下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变成了炮灰。可桥面还在持续垮塌,泡在冰冷的海水中,上方还有碎片不断落下,如果得不到救援,在这个范围内的人恐怕都将凶多吉少。
  “我们立场不同,”她说道,“我没有资格让你停止,但只要今天我在这里,无论你图谋什么都不会成功。”
  万磁王好笑地说,“即使我什么都做不成,但这些人你也一个都救不成,何乐而不为。”
  “你在报复人类。”芙蕾雅的视线转向他身后仅存的一个黑衣人,那人倒伏在地上哀哀惨叫,“那他们呢?他们不也是人?我听说万磁王从来不和人类合作。”
  “人类?合作?”万磁王说,“他们求我帮他们一起毁灭自己的同胞,人们竟还叫我恶棍,却不知道最大的罪恶藏身于他们自己的族群之中。人类残害同胞,屠戮异种,欺软怕硬而又自命不凡,只要一点点危机,人性的丑恶就暴露无遗。”
  他的双手在身前渐渐平举。
  “只要让我展示给你看。”
  “不错的反派经典句型。”芙蕾雅讽道。
  万磁王置若罔闻。
  “我亲爱的朋友,人类不值得你的保护。”他说,“你与我,我们都是超越人类的存在。我们就像虫群中的神祇,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很快,这一切就都会结束,所有挡在我前面的人将死去,所有我的同胞将齐声欢呼,即使激怒上帝也无法阻止我。”
  “上帝只是个语气词。”芙蕾雅在头罩下微微一笑,“至于我,我之所以保护人类当然有我的理由。万磁王,你是个恐怖分子,你是个变种人,如果能称心如意,我会用一发塑料子弹亲吻你的头颅。听着,我不想陪你玩游戏,以下是我的提议:现在投降,否则死只是个温柔的归宿。”
  “你杀死了他们,却要我不死。”万磁王迅速抓住了重点,“你签过那份协议?”
  他如有实质的视线锁定在芙蕾雅身上,好像想要透过面罩看到她的脸。
  “我没有见过你。你的登记名是什么?”
  在世界各地的超能力者刚崭露头角的时候,彼此之间经常发生冲突,他们与普通民众之间的误解和隔阂也渐渐加深,其中又以变种人受到的压迫为最。超能力者中的大部分仍然是人类,甚至有些只是被强化了数倍的普通人,但无论从哪种意义上说,变种人都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于是在多年血流成河的抗争之后,剩下的变种人为了保留更多的力量,同他们能找到的超英签订了协议。
  根据这份条约,任何成员不能在明知对方是变种人,且有能力制服他们的情况下行使无限防卫权,而必须将其移交x战警处理,相对的,所有协议内的变种人不得将自己的能力用于伤害人类成员。条约实质上是对当时处在弱势的变种人有利的,因为如果进行释义,前者中的变种人所包含的范围为全部生活在地球上的含有x基因的人。
  成员的名单并不掌控于任何人手中,它存在的形式就是魔法本身,除了最早的成员,后来的超能力者再加入只需要随时随地自愿对魔法起誓,但其退出却需要对变种人领袖尽到通知义务,这是为了防止战斗中出现突然退出协议免受约束后倒戈相向的一幕。
  这个协议的漏洞其实很多,例如所有邪恶的变种人都受到保护,就能肆无忌惮地攻击条款中的超英,又如,倘若一个变种人在对超能力者寻仇,后者立刻发自本心地起誓——虽然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或许本身就不会沦落到被追杀的地步——反而会对变种人造成伤害。但任何了解x教授的人都明白他为什么会起草这样的一个条约——宁愿放下应有的战斗,也要最大限度地将整个群体保护起来,同时他真诚地信任每一个同胞都会遵守约定,绝不会主动招致损伤。
  按道理说没有超英会傻到去签这种霸王协议,但出人意料的是它的成员却很多。其中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x教授,似乎对许多超能力者而言,去面对数十个只能制服而不能杀死的其他变种人也好过面对x教授,即使是最相信他品格的人都认为永远向善太难,而要保证一个善人不受其他人的诱导、威胁甚至控制更是难上加难。而当这个人是一个念头就能杀死全人类的x教授时,一切就理所应当了。x教授应该对此感到遗憾,可整个协议也正是基于此才得以顺利诞生、运行,或许那一刻他也悲喜交加。
  查尔斯·泽维尔被条约要求不得伤害成员,但魔法和大家开了个大玩笑,签订完之后人们才发现一件事——
  魔法并不认为单纯的读心是一种伤害。
  ......
  芙蕾雅刚来的时候出于种种原因也曾许下过誓言。
  “你当然不可能见过我,我并不是创始人之一。”她说,对登记名避而不谈。
  就好像谁会把自己的名字或者化名大喇喇暴露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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