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守门婆子有些迟疑,庆元不耐烦地道:“老爷正在花厅等着,要是你不信,直接过去问一声就是了。只是耽误了功夫,老爷怪罪下来,我可不会帮你担着。”
  庆元是苏老爷的心腹小厮,身后又浩浩荡荡跟着不少人。
  尤其墨言一身衣袍不是一般人能穿的,就是苏府的管家也没有这么一身上等的料子。
  守门的婆子缩了缩脖子,生怕得罪贵人,惹来苏老爷不痛快,依言开锁把他们领了进去:“这是夫人给大姑娘准备的嫁妆,先抬出去便是了。”
  库房的确已经堆满了,毕竟温国公府送来的聘礼实在太多。
  大部分在这里,有一部分实在放不下,还送去柳绣苑的后院里堆着。
  守门婆子自然没说这一点,指着角落的嫁妆就示意庆元让人抬出去。
  庆元还叫来几个高大粗壮的小厮,他递了个眼神,小厮们率先上前抬嫁妆,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嫁妆摔倒,险些把箱子扔了出去。
  只是箱子没脱手,却也翻了,盖子打开,里头的东西掉出了一小半。
  守门婆子吓了一大跳,一叠声地道:“小心些,可别摔坏了。”
  若是摔坏了,她就算倾家荡产也不可能把箱子里的嫁妆给赔上的。
  小厮歉意地笑笑,赶紧把东西收回箱子里,仿佛刚才只是意外。
  “慢着,”墨言却瞧出端倪来了,弯腰捡起箱子里的绸缎,在手里摸了摸,皱眉道:“看着花样不错,布料的颜色也算正,拿在手里却太薄了一些。”
  他是看出猫腻来了,这绸缎的确是上好的料子。只是却削薄了,估计原本一匹绸缎硬生生削成三份。
  一匹绸缎的价钱,卖成了三倍。
  原本的价钱是在账目上,余下的恐怕都进管事的荷包里了。
  墨言掂了掂手上的绸缎,似笑非笑道:“没想到苏夫人也被打了眼,居然买下这么些料子。幸好发现得早,不然以后苏大姑娘拿着这些布料去裁剪衣服,一碰就破掉,可就要丢了大脸了。”
  这些布料看着没什么不妥当,就是薄了一些,一般人不清楚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裁衣的时候小心些也没什么事,就是穿在身上,不留神扯一下,就能把布料扯下来。
  如果是在外头,苏怀云穿上这样的衣裳却被撕了个口子,这里子面子恐怕都要丢光了,实在是极为难堪的。
  他终于明白来之前凤乾辰交代的话,仔细盯着库房里的东西,果真能看出些不妥来。
  王秀咏若是不知情,墨言都能掰下脑袋来给她当球踢。
  真是个眼皮子浅的,抠门成这样,就连苏怀云的嫁妆也不放过。
  这些玩意儿真送去温国公府,苏怀云真是丢进脸面了。
  就是商户也不至于吝啬成这样,苏府究竟有多缺银钱?
  听见墨言的话,守门的婆子脸色可难看了。
  她一直守在这里,嫁妆不可能被掉包,那么原本就是这么些东西在箱子里。
  要是王秀咏不肯承认,推到她身上来,让守门婆子背黑锅,自己不但要丢了苏府这好差事,恐怕要别打一顿扔出苏家的。
  这样出了去,哪里还有主家愿意要她?
  说句不好听的,王秀咏若是狠一点,把守门婆子直接打杀了,杀人灭口,谁又会多想?
  光是想想,守门婆子就浑身哆嗦了一下,急忙跪下道:“庆元小哥,老奴一直守在这里,箱子上有封条,老奴是绝不敢碰的。”
  的确箱子上有封条,没摔在地上之前根本就没掉下来,不可能有人打开来过。
  庆元和颜悦色地安抚道:“你放心,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估计是夫人身边的刁奴偷偷把箱子里值钱的东西给换了,你别怕,到老爷跟前实话实说就好。”
  守门婆子吞了吞唾沫,知道不去苏老爷面前一趟是不可能的了。
  只是撇清关系后,倒霉的估计就是王秀咏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她迟疑着还是点头了。
  别人倒霉,总好过自己倒霉。
  见状,庆元笑得颇为意味深长。
  墨言瞥了他一眼,就知道自己被当作棋子用了。
  但是那又如何,只要能完成主子交代的事,对自己来说也是不痛不痒的。
  墨言有心帮庆元一把,自然又接着说道:“只有这么一个箱子还好,若是其他也如此,这刁奴也未免太不把主子放在眼内了。虽说我是个外人,却也是看不惯这样的。”
  庆元恨不能拍手叫好了,附和道:“这事让墨言小哥见笑了,不过小哥说得对,府里绝不能容下这样的刁奴在,很该把其他箱子都看看才是。”
  这一打开,不说庆元和墨言,就是几个小厮都目瞪口呆。
  小厮们或许并没有多少眼力劲,分不出真假来,只是瞧着箱子里都是些好东西。
  只是被墨言随口点评几句,却都是不怎么值钱的。
  如此以假乱真,一般人都分不出来,足见掉包之人的用心险恶。
  墨言也是在凤乾辰身边久了,眼力不错,这些小东西就是庆元都分不出真假来,他一眼就瞧出来了。
  庆元现在真是庆幸凤乾辰带着墨言上门来,很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这簪子瞧着雕工不错,拿在手里也是沉甸甸的,居然是假的?”
  墨言也没多费唇舌,直接把两支簪子互相磨了磨,不用多久就看见上面一层薄薄的金片掉落,露出里头的褐色来:“包衣而已,有些不怎么富贵的人家为了看着体面,都会用金箔贴在木头上,木头里面灌了铅,在手心里沉甸甸的,一般人家也看不出来。”
  他没说的人,这人太贪了。一般人家即便外面贴着金箔,里头也是纯银。
  这居然是木头里面灌了铅,真是戴得久了,苏怀云这辈子就别想生出一儿半女,这身子骨算是废了。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这一招够阴狠的,幸好早早发现,不然后患无穷。
  墨言能看出来,不等于苏怀云能发现。
  就算没整天戴在身上,拿出来被人瞧出端倪,苏怀云的脸面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搁的。
  墨言很是看不上王秀咏这番做派,直接让人每个箱子取出一两件来,让小厮们拿着,浩浩荡荡又回到花厅去了。
  苏老爷一个劲跟凤乾辰套近乎,只是凤乾辰不冷不热的,基本上就是苏老爷单方面冷脸贴热屁股了。
  虽说凤乾辰的官职并不高,但是出身却跟苏老爷有云泥之别。
  苏老爷生怕得罪了他,只能把满腹不痛快都压下。
  庆元这时候回来,墨言后面跟着的小厮手里都拿着东西,苏老爷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没等他准备私下让庆元禀报,墨言就首先上前发难。
  第122章 替罪
  庆元还在犹豫,墨言已经代他先把事情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他是凤乾辰的小厮,跟苏府没什么瓜葛,说的话自然不可能有所偏颇。
  直接让身后的侍从把带来的嫁妆放在苏老爷面前,墨言板着脸道:“小的在库房偶然看见,没料到如今这般黑心肝的商户居然把心思打在苏大姑娘的嫁妆上面了。若非小的碰见了,只怕能把苏夫人彻底蒙在鼓里。”
  苏老爷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他心里清楚,哪里是王秀咏被奸商给蒙骗了,分明就是特地让人造的这些玩意儿来瞒天过海!
  只是没想到苏怀云不曾出门子,这些充门面的嫁妆就被墨言看见了,简直丢脸丢到凤乾辰的面前。
  苏老爷收拾好心情,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皱眉道:“此事当真?夫人素来眼力劲不错,竟然也被这些奸商给蒙骗了。幸好墨言小哥发现了,不然等大丫头带着这些嫁妆去到温国公府再发现,那就真是迟了。”
  他假惺惺的话,让墨言很是不齿。
  不过凤乾辰并没有揭穿苏老爷的意思,顺着他的话附和道:“不错,这些奸商很该整治一番了。就不知道苏夫人是派谁去采买的,只怕也是知晓内情,中饱私囊,苏大人若果继续让这等小人留在苏夫人身边,以后怕是后患无穷。”
  苏老爷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轻易揭过了。
  凤乾辰分明是要他把人交出来,不然这事可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他想到王秀咏肯定不会亲自去采买,派的只是手底下的心腹。
  到底是个奴才,这时候就该推出来顶罪,好把自己和王秀咏摘出来才是。
  思及此,苏老爷坚定地应道:“凤大人说得对,此等小人留在府里,怕是要祸及苏府的根基,是该好好整治,打发出府才是。”
  凤乾辰点点头,却没有直接离开的意思。
  这显然是等着苏老爷在他面前发落了,苏老爷没办法,让庆元去问王秀咏,把采买的人给交出来。
  “知道苏夫人是个心善的,苏大人是个做大事的,自然不会沾手这俗务。倒不如把这人交给墨言,让他私下敲打敲打,把那奸商的名头给问出来,以后府上采买也能警惕些,不至于又被骗了去。”
  凤乾辰问他要人,苏老爷自然不会拒绝。
  王秀咏听了庆元的传话,脸色都变了。
  站在她身后的陪房嬷嬷面色发白,忐忑不安地看向王秀咏,小声求饶道:“夫人可要救一救老奴的侄子,交到凤大人的手上,只怕是没有活路的。”
  温国公府是什么人,打杀一个奴才而已,凤乾辰只需要嘴皮子一动,她的侄子就别想有好下场。
  王秀咏哪里会顾及这管事的死活,最担心的是这管事落在凤乾辰的手里,要是受不住把自己咬出来,麻烦可就大了。
  府里一个采买的管事把东西掉包了,传出去最多说王秀咏给打了眼,没看对人。
  但是王秀咏亲自指使底下的管事弄些充门面的嫁妆给苏怀云,这名声可就要臭了。
  她这些年来兢兢战战,费心经营的好名声,怕是要毁于一旦!
  王秀咏瞥了眼身后的陪房嬷嬷,对庆元说道:“你先回去对老爷说,我这就去拿人。”
  庆元面无表情地看了陪房嬷嬷一眼,知道王秀咏是下定决心舍了她家侄子,好把自己给摘出去。
  他的确对王秀咏十分不满,却也明白这回恐怕无法彻底离间苏老爷和王秀咏。
  不过也好,起码给王秀咏添了个大麻烦,苏老爷对她也会有所埋怨,这就足够了。
  长此以往,两人的感情真能无坚不摧吗?
  庆元转身就去回复了,陪房嬷嬷心都冷了,跪在王秀咏的腿边哭道:“老奴膝下没儿子,就靠这侄子养老了。若是他出了什么事,这简直是让老奴活不下去啊。”
  王秀咏看了她一眼,挑眉道:“若是保住你这侄子,孙子就得保不住了。你是想要保住侄子还是孙子,就凭你一句话的事。”
  涉及到自家孙儿,陪房嬷嬷不敢哭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老奴不明白。”
  闻言,王秀咏揉着额角叹道:“我并非不想保住你家侄儿,只是凤大人要拿人,若是没把人交出去,要如何交代?老爷必定不会把这等丑事往身上揽,也绝不会允许我败坏苏府的名声,只会在我身边找替罪羔羊。”
  不是陪房嬷嬷的侄子,那么就只有陪房嬷嬷自己和她家孙儿了。
  陪房嬷嬷一听,后背一寒,苏老爷为了护住他自己的脸面,还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这……”她结结巴巴的,一时心慌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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