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万掌柜……你说咱们用这绢纱做窗纸咋样?”陈青双眼晶亮的转头问道。
  “啥?”万掌柜惊叫一声?东家不是心疼银子疯了吧?谁会用绢纱做窗纸,不说丝织品透风,就这千疮百孔的破纱如何能经得起风吹日晒?
  “你瞧这绢纱透明,不比白纸透光?反正都破了,只要想办法让它不透风,总比当破布扔了强”陈青举着布料比在窗扇上。
  “可是……如何不透风?绢纱雨雪一浸就透,风吹日晒怕是不到半月就得破损,甚至比白纸的耗损都大”万掌柜眯起眼睛细瞧,绢纱确实比白纸透光,可就算再富贵的人家也不会用丝织品糊窗户。
  陈青可是记得前些天给老宅刷油的事,当下就吩咐万掌柜取来一桶桐油和一桶松节油。
  桐油具有干燥快、比较轻、光泽度好、附着力强、耐热、防腐、防锈等特性,时下广泛用于建筑、家具、车船、渔具的防水、防腐涂料,并可制作油布、油纸。
  桐油分生桐油和熟桐油两种,生桐油是油桐种子榨出的油脂,颜色金黄,比较稀,干燥也慢。熟桐油又称光油,是由生桐油加工而成,是一种干性油,结膜后有较好的硬度和光泽。颜色较暗,比较浓稠,需加入松节油(松树提炼出来的)稀释使用。涂过后会形成一种保护膜,不透气,因而会产生防水效果。
  万掌柜等陈青说完就猛然拍手叫绝,桐油附着力强,能将破损的布料严丝合缝,还能起到防水防腐的作用,一举解决所有难题。
  陈青裁下窗扇大小的绢丝比在窗户上,两人当场试验,等万掌柜看着粘在窗框上的绢纱油布也不由笑的见牙不见眼。
  刷油虽然能将绢纱暂时粘在窗框上,但时日一久或是大力一推就有可能掉落,陈青又琢磨着让万掌柜请人打造铁钉。
  “费用会不会太大?”万掌柜皱眉思量,铁制品多用于制作工具和铁锅,如此奢侈制作固定窗纸的东西会不会造价过高?
  “一根绣针也没多少钱,咱们只要打的比绣针稍粗,指甲长短足够用,将一头打扁,便于摁进木框就成”陈青随手拿起一根小木棍解释。
  “这样倒是费不了多少银子,这绢纱窗纸制作简单,易于仿制。造价过高却不易普及,倘若需这铁钉固定,等对手仿制出来我们已然抢占先机”万掌柜轻笑着将利弊道出。
  没想到东家夫郎也是个厉害的生意人,看来自己这眼光还需历练,竟未发现手下做过几年工的人竟是这般聪慧。
  “这么多布料,可以先从布坊贴起,再选个名气大的店铺打样,最好是酒楼或者茶肆,这种人多的地界易于引人注意,等名声打响自然会有主顾上门采购”陈青又出了一个主意。
  “这个好办,我去找万乐斋的东家商谈,他那是酒楼急需透光好的窗纸采光,而且去那吃食的多是有头有脸的富家公子,最是不惜银钱”万掌柜笑眯眯的将主意打定,又和东家夫郎商议接下来的计策。
  打制铁钉需要两天时间,趁这段空闲,万掌柜着人将大批绢纱制成油布晾干。一匹布等同于十丈,也就是30多米,好在库房够大,桐油干的也较快,两天竟也油好30余匹。
  用绢丝制作油布在常人眼中看来不仅不可思议,更可谓是败家至极,普通人家哪会选用这种窗纸?白纸一张才5文钱,即使易破撕下来再糊一张便是。不少人听闻梁记用丝绸换做窗纸都不屑指责这种浪费行为,大有饱读诗书之人斥责梁记布坊此举乃为暴殄天物。
  但等万乐斋也将窗纸全部撤下,换上这种油布窗纸时,所有人都傻了,如此透明的窗纸不但透光强,还不易破损,整个大堂满满射进阳光,堪比敞开窗扇的效果。
  雪白绢丝刷上薄薄一层桐油,透着股淡淡晕黄,经阳光反射,在这微凉的深秋里让人全身都暖融融的。而且这种窗纸不用凑近都能瞧见外面景致,但若从外面向里张望,稍远一些竟是连什么人坐在窗前都看不仔细。如此私密性强,采光又好的窗纸立马让全城百姓沸腾起来。
  冬日里最令人发愁的就是不能开窗,致使屋内昏暗潮湿,赶着天好敞开窗扇又会如同站在室外一般寒冷。倘若换上这种油布窗纸,不用开窗也能照明并能驱散一室阴寒。
  一打听价格,大半人都摇头顿足,不仅绢纱油布价格高昂,还需配备铁钉固定,仅一扇窗纸的造价就高达3两银子,全部换过即便是富户也舍不得。
  万掌柜适时出面笑盈盈介绍到“有些房间不换也无妨,像书房,卧室,或是大堂则可重点考虑,就算只换一扇,咱们布坊也原意上门做工”
  侍立一旁的伙计木匠纷纷挺直腰板配合大掌柜,此时又听刘衡山娓娓道出“书房乃是书生学子做学问的地方,屋子太暗极伤眼睛,点蜡又不值当。卧室若是冬日能透些阳光只会住的更加舒服,大堂乃为待客之所,最是讲究宽敞明亮……”
  刘衡山所言听的众人心痒难耐,如若只换一扇两扇,倒也不是换不起,可该选哪个房间更换?犹豫来犹豫去,便有人出声质疑“卧室不便更换吧?即便透光,却不如白纸遮羞,倘若被人瞧去房事岂不累及家眷声誉?”
  “无妨,咱们可以效仿小姐闺房挂上一扇窗帘,柜上为各位主顾准备了两种式样,请往这边来”刘衡山引着众人向里间行去,屏风后面两扇窗户上分别挂着两种窗帘式样。一种是最常见的从中间向两侧撩开,分别用绳索固定。还有一种是上面一根横梁,布料可以任意向一侧全部拉开。
  如此一来即解决了采光问题,又免于泄露隐私,众人纷纷下单订购,当下就领了伙计回家施工。
  万大掌柜笑眯眯缓步上楼,接下来就等着大买卖上门即可。
  梁记布坊接连三天不断有大量主顾抢购绢丝窗纸,银子雪花般飘进账房,订单接到手软不说,万掌柜更是提出必须交付全款方可预定。书生学子也不惜花个4两银子将书房装扮一番,更有富商大手笔更换店铺窗纸,至于那些有钱没地花的富家老爷则是将宅院所有窗扇都换过做脸。
  这比拼之风素来已久,一家如此行径,众家效仿,有头有脸的人家哪个也不愿落于人后,纷纷比拼起财力来。
  梁记布坊藉此良机赚了个盆满钵满,100匹破布丝毫未损,甚至还抬高了价格售卖。铁匠铺子里的炉火就没熄过,连新运抵的绢丝都有半数被赶制成油布。
  三天后,各大布坊也将油布窗纸搬上柜台,奈何有钱主顾都已跟梁记下订,只余一些零散客人贪图便宜跑去别家布坊定制。
  陈青和万掌柜喜滋滋的算完帐,对视一笑,财迷般嚷着“发了!光绢丝盈利就赶上柜上一月盈余,还不算捎带卖出去的窗帘布卷!”
  “只几日便赚足2万两,当真是铺上有史以来最赚钱的买卖!”万掌柜受陈青感染,历来稳重的气度也被抛却一边,手舞足蹈的同陈青击掌庆贺。
  布坊转亏为盈化解危机,万掌柜更是对东家夫郎佩服至极。万乐斋当先尝到好处,李守财不禁也好奇隐在幕后的究竟是何等妙人?
  第106章 我想你了
  陈青打赢一场胜仗,心下喜悦之余不免惦记给各院也换上几扇窗纸。有好处自然不能忘了自家人。
  各院全部换过颇显浪费,但只更换卧室、堂屋、书房三处倒也能行。布料又是自家的,加上铁钉成本也才2两一扇,最多花个60两银子就能将四个院子换得。等陈青带头将各院装扮一新后,自是得了全家好一顿夸赞。
  杨哥挺着大肚懒懒靠在榻上,眯着眼享受午后日光,陈青见了不免忧心,肚子这么大,想必娃娃定是不小,还得早作防备才成。
  霜降这天,陈青见到个意料之外的人。
  “怎么这时候回来?不是还有半月才放榜吗?”陈青瞪着眼前风尘仆仆的梁子俊叫到。
  前几日刚收到一封家书,说是考完了等放榜之后再回来,结果还不等放榜人就返家,莫不是出了什么差池?
  梁子俊上前一步,揽过人圈进怀中,哑声说道“我想你了”
  陈青怔愣片刻,将头埋进胸膛,他也想了……
  “我听万掌柜说了铺子上的事,家有贤妻,为夫甚为惦念,怎还能在省城呆住?”梁子俊轻声说完,就用第三条腿顶着陈青肚腹,大手席上后腰,钻进里裤探寻。
  陈青隐忍那突兀探进的麻痒感,抖着腿暗骂一声,推着人靠在墙边拉上窗帘,才肯由着刚到家就发春的浑人肆意妄为。
  紧致如初的小径,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泥泞湿滑的感觉让梁子俊忍不住咬上那耳珠暗骂“这等好田若不翻耕,爷都对不起自己!娘的~早该溜回来了!”
  陈青咬牙羞恼的狠掐他脸蛋子,这浑人!还要不要脸皮?梁子俊舒坦陈青也享受,久违的翻耕令二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酣畅淋漓的大战三百回合才鸣金收枪。
  梁子俊不愿抽身,抱着人不停磨蹭,陈青累翻在床,也懒得赶人,哼哼唧唧的轻哼着问道“考的怎么样?”
  梁子俊哂笑一声,这家伙还有余力思考,看来是自己力度不够啊!不由加快几分回答道“这等小考还能难住爷?……这些时日不在家,可有想我?”
  陈青由哼改喘,睁着迷蒙双眼软绵绵瞪他一记,抿着嘴角唱反调“没想!”
  梁子俊明显感觉内里紧缩一下,咬牙调笑“这里倒是想的紧”
  陈青不想跟他赛脸,干脆翻身将人压下,堵住那满嘴的不正经,青天白日直混到夜色深沉才被迫窝进梁子俊怀里酣睡。
  梁子俊直睡到隔天日上三竿才被明晃晃的日光刺醒。眯着眼不适应的瞪着将窗帘拉开的臭小子骂道“混蛋!就不能让爷多歇会?”
  “大白天拉个窗帘你也不嫌臊得慌!赶紧起来,还得去二哥那院跟爹娘问安呢”陈青顺手将窗扇也敞开,让冷风灌进室内。
  梁子俊受凉,拉起棉被嘟囔“这窗纸太亮也没啥好处~”
  陈青气急,刚到家就窝房里不出去,用脚丫子想也知道在干那事,这人不要脸,他还仔细皮呢!当下掀了棉被将人拖起,穿上衣裳才催着人洗漱吃饭。
  梁子俊拉个脸气哼哼的吃完还没将起床气散干净,直至被爹娘好一顿数落才狠掐着陈青后腰骂道“你就作吧!不将爷的脸皮踩进泥地誓不罢休是吧?”
  陈青脸颊微抽,下死手捏他手腕,迫使那只贼爪子松开,才凉凉挖苦“活该!”
  眼见二人又有吵架苗头,邵凤至头疼的一挥帕子将人扫地出门。直至走出院门,二人还互不相让的你一拳我一脚踹着玩儿。
  梁子俊撒完气,拉着不甘不愿的媳妇指着天井正堂说“我瞧着不如将这些也全换了,也好让祖宗晒晒日光”
  正堂一溜窗扇足有6个窗户,加上祠堂和大灶正好12扇。若算上镂空木门上的窗纸得换足20张方可,而且正堂窗扇也比各院窗户大上一倍,这油布算下来得耗费80两成本。
  陈青细算一遍,当先否决“这里又不住人,费那银子作甚?灶房油烟重,平白耗费好料!”
  梁子俊瞄着小气吧啦的家伙,取笑道“厨房敞亮点,起火做饭不也方便?再说赚了那么多还仔细这点银子?赚钱不就为了能使家人过上好日子吗?咱有这能力干嘛不过的舒坦点?”
  陈青皱眉细想,也不能否决这个说法,只得由着他大手笔砸下银子将各院刨除柴房外全部换过一新。
  等到梁子俊将别院和老宅也折腾完,陈青心疼的直抽抽,但抱着送去妹子夫家的油布,又说不出半句怨言。这人是真有心惦记他妹子,也将阿碧视做一家人,感动之余不免吞下既出口的抱怨,默默给了人一个熊抱,才出门拖李老汉送去镇上。
  梁子俊呆愣半晌才抚着下巴畅快大笑,他这别扭媳妇也不是不长心嘛~总算看出爷对他的好了!
  梁子俊回归,自是在青平县大摆宴席好好热闹一番,刚刚酒过三巡便有一人匆忙闯入里间,梁子俊闻言起身告罪便丢下一众好友匆匆牵马返家。
  陈青即使再害怕这匹烈马,也不得不揽着梁子俊后腰骑跨上去。好在这次坐直了,除了两个大腿根被磨得生疼外倒是没像上次那般狼狈。
  杨哥的预产期已过,但肚子却迟迟不见动静,这次来县也是为请郎中回去给瞧瞧,顺便整顿店铺事宜。
  老郎中独自赶着马车去了也只说没甚大碍,时日到了自然就能动产。梁家一众忙谢过郎中,又将事先准备好的物件细查一遍。这嫡孙不能出意外,阳哥更不能有闪失,瑞瑞不安等了两天仍不见下生,众人也只得平心静气照顾好孕夫。
  梁子俊二人得了信便没急着回家,结果第三天上午魏亮就跑来通知要生,等到二人打马到家,梁家大宅早已乱成一团。梁子贤被兄弟两个压着站在院外天井里,两个媳妇来去匆匆的不停烧水赶着往屋里送,三个婆婆则是在屋内帮衬稳婆接生。
  梁柏达急的满院子转圈,还不停指挥缺这少那。梁柏仓历经媳妇三次生产,自是比大哥有经验,见他越忙越添乱,不由眼神示意二哥将人架出去同儿子作伴。
  这爷俩一个德行,平日看着稳重,一摊上媳妇生产就慌了手脚。见梁子俊夫妻归来,便嘱陈青进灶帮着烧水,陈青眼瞧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出,也不由加快脚步抢过二嫂活计,让她腾出手进屋帮忙。
  “来了,来了……”一边说着话,一边匆匆进门的女子对梁子贤微施一礼,才眼波流转的提着药包跨进院门。
  陈青送水恰巧看见这一幕,不由奇怪这女子是何人?阳哥生产本就搅得全家人心惶惶,她怎还巧目倩笑?
  “呦~这是子俊屋里的吧?我是稳婆的女儿香草,帮着送催产药的,药罐子在哪?”香草见陈青堵着灶门,稍加解释一句就拨开他熟门熟路进入灶房。
  “烦你跑腿,交给我就行”陈青谢过忙欲接过药包,却见那女子手一缩,略显慌张的说道“不……还是我来吧”
  陈青微诧,香草忙一笑解释道“我跟子贤哥也算旧识,他媳妇生产理应帮衬一二,再说我阿娘干这活计也有好些年头,我自小便常帮着煎药,手法还算娴熟”
  陈青听完也不好再说什么,递过药罐便转身继续烧火,侧头时正见那女子鬼鬼祟祟背个身子将药倒进药罐,陈青心下一沉,借添水之际扫了药罐一眼,这一看不打紧,他竟瞧见草药里有红花的成份。
  虽是磨成了细粉,但那颜色和淡淡味道依旧令陈青确定无疑。红花是孕夫禁忌药品,平日使用能通经止血,能补能泻,能破能养,可行可导,主要作用活血通经,散瘀止痛,经闭,跌打损伤等。
  但怀孕初期却可打胎,也可避孕,原理在于活血功效,导致子宫异常收缩不能留驻。若是生产时加入此药却能造成大出血,甚至要人命。
  陈青沉着脸二话没说跨出灶房,将梁子俊叫到一边。梁子俊听后大怒,又恐造成全家混乱,只得嘱咐陈青暗中防备,必要时揭穿其险恶用心,自己则快马加鞭赶去县城另请稳婆。
  陈青送走梁子俊刚回院内,便见邵凤至慌手慌脚跌跌撞撞奔出,煞白个脸嘴唇哆嗦的问着“难产……稳婆问……保大还是……保小?”
  梁子贤听罢当场瘫倒在地,到底还是出了岔子!难不成他又将再一次承受丧妻之痛?不!他宁愿不要这个孩子也不想平阳为此丧命,回过神后猛然间声色俱厉的喊道“保大人!……平阳!”
  梁子壮和梁子平忙拉住直冲院落的大哥,即便挨了拳头也全然不顾。这当口谁都难过,换做自己也恨不能冲进去陪在媳妇身边,但此时若让失去理智的梁子贤进去,只会碍手碍脚耽误救人。
  梁柏达哆嗦许久才稳住心神,仿若丧失全身力气般做出决定“保大!”
  陈青咬牙皱眉,抬脚便拨开邵凤至冲进屋内,嘴里嚷着“大小今个都得保下!”
  “陈青,你进不得!”邵凤至稳住身形忙冲进去阻拦,这没生过娃的进去能做啥?吓坏了不说,小哥生产也不便旁观。
  第107章 绿帽子
  陈青刚进屋就被扑鼻而来的血腥气骇到,阳哥气若游丝的喃喃低唤“呃……呼,子贤……阿爹,阿娘……救我……”
  稳婆是个50多岁的妇人,正用手使劲推着肚子企图将孩子挤压出来,陈青见状忙一把拖开她甩到地上,厉声喝问“你干什么!”
  稳婆摔了个四仰八叉,扶着屁股骂道“哎呦,个天杀的,摔死老娘了!哪来的愣头青?这要紧的功夫瞎添什么乱!”
  屋内赵氏和周氏正忙着安抚宋氏,见此也不由急切斥责“陈青!你做什么!这里由不得你胡来,胎位不正稳婆正……”
  “胡说八道!她女儿正往产药里掺红花!娘俩准是没安好心要治阳哥于死地!”陈青双眼通红的握紧阳哥手安慰“别怕,有我在定不叫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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